37 我真喜歡你

唐安和回到家時, 宋绮羅正在陪母親用餐。

圓桌上放着清淡的菜肴，多以湯、粥為主，一看就是在照顧安尚華的飲食。正在做化療的她氣色并不好，面色蒼白，神色倦怠，大夏天身上還裹着棉質的披肩。

“姨母，您回來了。”唐安和走過去, 半蹲在她面前，握住她枯瘦的雙手，關心地問：“身體可還好？醫生怎麽說？為什麽突然回來了？”

安尚華是個很嚴厲的女人, 但病情的反複消耗了她的精力，所以，擺不出嚴厲的模樣，只微微嘆息：“安和, 我在電視裏看到了你的新聞，最近你是不是闖禍了？”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

唐安和不敢惹她生氣, 只得小聲認錯：“對不起，姨母，讓您擔心了。我會好好聽绮羅姐的話，盡快把那些新聞平複下去。”

安尚華欣慰地點點頭, 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又溫聲囑咐道：“你一直都是乖巧的，現在正是你事業的巅峰期，莫要任性毀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我知道了。”

“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你要知道，你身上寄托了多少人的期望。”

“嗯。姨母，您放心，我會好好努力的。”

她在母親面前乖巧如兔，連偶爾的犯蠢也不見了。

宋绮羅一旁看的得意，低頭又喝了幾口粥。嗯，果然還是母親好使些。有她在，清淡的粥也美味多了。

安尚華還不知被女兒利用了，正面色溫柔地勸着唐安和，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走心：“聽說你跟程家的小姐走得很親近，姨母不幹涉你交朋友，但程家是真正的豪門，骨子裏都是有傲氣的，沒準心裏只把你當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一時的好固然讓你歡心，但只有親情才會永遠的維系。我們總不會害你。”

也只有她能把讓她跟程慕耶斷絕聯系的話說得如此委婉、走心。

唐安和心裏很亂，虞昭寧的話又在耳邊回響，一想到程慕耶貪圖她的身體才對她好就覺得傷心。倘若程慕耶真的是個同性戀，姨母的話就戳在了她的心上。

本以為是友情，但友情也摻雜了污穢。她真是天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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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唐安和低低應了聲，見她吃好了飯，就扶着她回了卧室。安尚華一路又是說教，她沒敢表示不滿，就耐心聽她絮叨了幾句，才回了自己的房。

宋绮羅跟着走進來，看她神色低迷，皺眉問：“怎麽了？把你喊回來，心情不好？”

唐安和有些氣她把事情告訴了姨母，兼了心情不好，一個沒忍住，就沖她發了脾氣：“你為什麽要把姨母接回家？你為什麽要把事情告訴她？若是影響了她的病情，怎麽辦？”

宋绮羅心情也不好，反唇相譏：“我還以為你心裏只有一個程慕耶呢！原來，你還知道我媽身體不好。那你知道她為什麽要回來？她要是放心你，會拖着病體出院？”

唐安和無可反駁，皺緊眉頭，坐到了床上。她往後一躺，伸着大字型，沒一會兒，又蜷縮起身體，背對她，不說話。

宋绮羅看她一副頹喪樣，眸子轉了轉，猜測道：“怎麽了？跟程慕耶相處得不愉快？”

“不關你的事。”

“什麽叫不關我的事？我媽還在呢，就敢給我甩臉色了？能耐啊！”

唐安和受不了她這尖酸刻薄樣，忍不住道：“你怎麽這樣啊？又不是小孩子，說人壞話還上、瘾了？”

她眼裏盡是煩躁，吼得很大聲，宋绮羅很少見她這樣，一時就愣了。得！惹不起了！她想着，緩和了下臉色，又轉了話題問：“我給你留了飯菜，要不要吃？”

“不餓。”

“呦呵，還長膽子了。懶得管你，愛吃不吃！”

宋绮羅諷刺了幾句，也不管她了，轉身往外走。

唐安和算是第一次跟宋绮羅發脾氣，心裏也不好受。她對人總是和和氣氣的，畢竟是表姐，先前那種态度，有些太失禮。她心裏有些後悔，可又拉不下臉去道歉，只能蜷縮在床上，憋得眼圈紅紅的。都怪程慕耶！是她壞了她的心情，攪亂了她的心。

程慕耶真的是同性戀？

她真的對她目的不純嗎？

或許虞昭寧就是妒忌她們感情好，想着破壞她們友情？

唐安和滿腦子都是這樣的想法，最後實在挨不住了，決定問個究竟。可打電話又不好意思，只能發短信：

【程哥，你是同性戀？】

那邊很快回複了，簡短的一個字：【嗯。】

唐安和手一顫，心裏砰砰跳，面上也紅了。她猶豫了會，又發了一條：【那你對我……你對我的好也不純粹，是嗎？】

【嗯。】

她承認了！

她竟承認了！

唐安和羞得耳朵都紅了，手更是緊張得直發抖。她暗罵自己不争氣：蠢貨！你激動個什麽？你又不是什麽同性戀，怎麽還有點高興？她只是看上了你的身體！醒醒！別犯蠢！

可她的确是犯蠢了，有那麽一瞬間，想着程慕耶是同性戀也沒什麽。她英俊潇灑，個子高，氣質好，還很有安全感，比一般男人好太多。而且，她喜歡她的唇，老早老早就想吻她了。

唐安和想得面似火燒，顫着手指又發了一條短信：【那程哥，你、你沒有其他想說的嗎？】

她的心不争氣地生出一絲期待。

她會向我告白嗎？

她也許不止喜歡我的身體。

可想象很美滿，現實很骨感。一條短信蹿入眼簾，一行話讓她如墜冰窖。

【無關愛情，我只想上你。】

所有的想象瞬間煙消雲散。

唐安和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行字，面上燒得通紅，似是快要冒煙了。太窘迫了！她羞憤難言，緊緊握着手機，忍得眼裏都是淚水。

這個混蛋！

這個混蛋是沈肆，他躺在大床上，身邊是程慕耶住院時脫下的衣服，白襯衫，黑色牛仔還染着血。血味在卧室裏蔓延，他也不嫌棄，悠閑把玩着程慕耶的手機，眼裏盡是得意。多虧了他細心，記得拿着她的衣服以及這落下的手機。

明天還是給她送過去吧。

這樣就可以見她一面了。

他美美想着，雙手敲打屏幕，把那一條條短信給删除了。

然而，就在他專心删除着跟唐安和互發的短信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了。

【如果我說我必須愛你，答應給你比友誼更完整的心……】

是程慕耶的手機。

沈肆瞄了眼來電，顯示着虞昭寧的名字。他接通了，聽到的卻是程慕耶冷冽的聲音：“把手機給我送過來。”

沈肆求之不得，笑着回：“姐，大晚上的，就讓我過去？”

“派人送來，我不想看到你。”

“可我很想看到你。”

“滾！”

沈肆不在意她的冷淡，溫柔地笑道：“姐，姐，你別生我氣。我說服了程老把你接回家，其實是想親自照顧你，嗯，順便培養培養感情。”

這是他的良苦用心，但程慕耶不屑地冷嗤：“就憑你那點智商能說服程樂天？別顯擺了，說吧，你們做了什麽交易？”

什麽都瞞不過她。

她總是聰明的。

沈肆心裏又是驕傲，又是無奈：“姐，我真喜歡你。”

程慕耶對他的告白沒有興趣，煩躁地低喝：“滾尼瑪的！你信不信，我很想弄死你？”

自他出現，就一再壞她的事。這次整出來程樂天，下次，應該會把她的性取向一塊抖落出來。到時候，那老封建會用戒尺抽死她！

程慕耶覺得自己要提前把麻煩給解決了，所以，話頭一轉，語氣和善了些：“你滾過來，我們談談。”

沈肆屁颠屁颠地過去了。這一去，再想回來就難了。

程慕耶坐在大床上，床前一排黑壓壓的保镖等候她的指令。虞昭寧也在其中，神色嚴峻：“我覺得把他弄走不是個好主意。他住在程宅，程老也挺喜歡他，若是忽然不見了，一查就查到了你身上。”

“找個神似他的人，拿着他的身份證出國浪幾天。”

“多久？你想瞞多久？”

“半年。”

“那麽半年之後呢？他回來了，一個狠心，禁、锢他人自由，就能把你告上法庭。”

程慕耶沉默了會，低聲道：“他不敢。”

虞昭寧臉色很難看：“你是篤定他不敢，還是篤定他舍不得？程慕耶，你這利用人心未免卑鄙了些。”

程慕耶神情僵了僵，有一瞬，是遲疑的。可想到程樂天的冷血、專、制，想到沈肆借着程樂天的勢對自己多次尋釁，她的心就冷了，聲音也冷了：“我就沒打算做個好人。”

虞昭寧勸不了她。

既勸不了，只能幫她。

于是，沈肆一到房間，就被幾個保镖壓制住了。他還沒搞明白，身上的東西就沒搜刮個幹淨。兩個手機，一個錢包，一串車鑰匙，一塊錦帕……

“你幹什麽？放開我！姐，你什麽意——”

話還沒說完，虞昭寧就拿着那塊錦帕揉成團，堵住了他的嘴。

“唔——”

“別嚷嚷了，聽你姐的話。”

沈肆不聽，奮力掙紮着，憋得臉通紅，眼睛亮的灼人心：姐，姐，放開我！你想幹什麽？

程慕耶看出他眼裏的意思，低下頭，沒再看他。倒不是心虛、膽怯，而是有些心軟。兩人雖沒有血緣關系，但他的确喊了她多年的姐姐。也許是他每一聲都喊得親切溫柔，所以她真動了手，竟發現自己還會心軟。這真是一種奇異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