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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小區不比新的,基礎設施比那些高層要差許多。牆壁沒用乳膠漆,光是一層白抹上去只要磕磕撞撞就能抖下來好多白灰。白灰脫落處露出黑色的水泥牆壁,沒脫落的也大多因為時間的關系發灰發黑。臺階沒有維修過,隔上那麽幾層就有一節被撞角,本來鋒利的橫截面坑坑窪窪爛的不成樣子。
空氣裏彌漫着若有若無的尿騷味,沈白詹捏着鼻子往上走,宋孜戈說:“至于嗎?”
沈記者從小到大不食人間煙火,直到做了記者,改掉了多年的老潔癖。
宋孜戈本來不打算給沈白詹當免費保镖,但礙不住內心這點熊熊燃燒的八卦小火苗。
“要進現場嗎?”宋孜戈站在門邊問,“萬一破壞證據小心隔壁刑偵大隊把你放進油鍋炸至金黃,然後晾在警察局對面那顆歪脖子樹上倒挂風幹。”
沈白詹低頭給自己套鞋套,餘光稍了宋孜戈一會,進門之前攔住要先他一步進去的宋孜戈,“你應該去演小品。”
門被封條封着,前幾天就有人偷偷進去過早就被破壞,呂潇也來看過一眼。光他知道的就有好幾撥人,更別說還有他不知道的,現在進去,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寧一薇家比旅游景區還熱門。”沈白詹走到窗邊蹲下,順着陽光往客廳的地板上看,各式腳印紛亂交錯。
房間裝修是時下小女生都很喜歡的簡潔ins風,白牆以及木制家具為主。三人座的棕色布藝沙發,靠近陽臺的那邊已經有些被陽光照射脫了色,沙發正對面三拳距離擺放着剛及膝蓋的木質圓桌,桌面鋪着深色格子桌布,還頗有情調的擺了一個透明小花瓶。花瓶內的花朵早已凋謝,花瓶裏的水還未幹。
粉色的薔薇花瓣枯萎凋謝,沈白詹聞了聞,順帶将站在他身後的宋孜戈扯過來。
“哎哎哎別扯我帽子。”
沈白詹說:“你看花瓶。”
“某寶十塊錢一個小玻璃花瓶。”宋孜戈說,“這水有點渾啊。”
“檸檬水。”沈白詹拿起将花瓶傾斜好讓宋孜戈能聞到。
是那種市面上最常見的檸檬水飲料,顏色呈淡淡的白色,直接能聞到酸溜溜的檸檬香精味。寧一薇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不可能缺乏飲料不能泡花根這種常識。
腳步最少的是餐廳連接吧臺的地方,沈白詹将酒櫃打開,一米多寬的酒櫃裏只放五瓶紅酒,度數都不是很高,其中有一瓶還被打開喝了小半瓶。
“薇薇姐平時沒事就喜歡喝一點酒,她晚上經常睡不好。”這是沈白詹問寧一薇平時有什麽愛好的時候呂潇提起的。
冰箱裏還放着幾瓶沒有打開的礦泉水,沈白詹拿出來兩瓶将裏頭的水倒掉,分別把打開的紅酒以及花瓶裏的檸檬飲料裝進去一些。
“你能把這些拿回去化驗嗎?”沈白詹問。
“可以。”宋孜戈點頭。
沈白詹正準備去卧室看看,樓道裏忽然傳來腳步聲,緊接着腳步似乎是在這一層停了下來。雖然進門後宋孜戈順手将門給關上了,但門鎖早就被人破壞,門外的人只要輕輕一推他們便能成功暴露。
宋警官反應飛快,帶着沈白詹跑進卧室打開衣櫃。
門關傳來吱呀聲,兩個大男人蜷縮在衣櫃中靜靜聽着外頭的動靜,沈白詹順着衣櫃合住的那條縫隙能稍稍看到外邊的情況。
宋孜戈把什麽硬硬的東西放在他手裏,沈白詹一握住心裏便有了數。這是小型可充電電擊手電筒,一些女孩子會在晚上回家的時候備一個,既能照亮又能防騷擾。女記者們會在包裏帶許多武器保護自身安全,沈白詹有段時間被人跟蹤的時候也用過。
衣櫃裏多是大衣,沈白詹不得不伸手去将搭在自己眼前的衣服往一旁挪。他挪了一下忽然停住,手慢慢順着衣角往上摸索,與此同時客廳內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沈白詹繃緊神經,他能明顯感覺到宋孜戈整個人肌肉緊繃随時準備沖出去。
“喂,主編,寧一薇家早讓人打掃幹淨了什麽都沒有。”客廳裏的人似乎是在打電話,聲音裏的抱怨都要溢出來。
又是一個過來碰運氣的記者,沈白詹稍稍松了口氣,繼續摸索那件大衣。這件大衣內似乎有什麽硬硬的東西,不像是為了支撐衣服所做的裝飾,更像是一張紙,縫在了大衣內。
聽着客廳內傳來的快門聲,那人大概是随意拍幾張回去交差。沈白詹和宋孜戈重新見到光明後,他看了眼表,來回不過十分鐘。
沈白詹将大衣從衣櫃中取出來,一件純白色的羊絨大衣,現在這個天氣似乎不應該出現在衣櫃中。更奇怪的是寧一薇的衣櫃裏全是這些反季節的衣服,一件件按照顏色擺放整齊。沈白詹将大衣攤開,正準備上手拆內襯。
“要不帶回去?再待一會說不定又有人來。”宋孜戈将水瓶塞進他随身背着的小包裏。
沈白詹現在也沒個拆東西趁手的工具,暴力拆除很可能會将裏頭的東西撕壞。他晚上下班回家坐在臺燈下用剪子将內襯剪開,露出一個未封口的信封。
信封裏放着折疊成兩份的名單,沈白詹将其都攤開來,一份寫着交易數額,一份寫着當下偶像男女組合中一些成員的名字。
兩份一對比,沈白詹立即給石凱打電話,石凱接起,沈白詹說:“有份資料我拍照發你,你看一下。”
第二天一早,沈白詹提着早餐剛在工位坐下,一擡頭就看見石凱站在他面前。
石凱說新聞先放一放。
“什麽意思。”沈白詹問。
“最近臺裏事多,你先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好,這個新聞……”
“您讓我查,我帶着陳江楷去查了,後續也跟了一次報道,這份名單足以證明寧一薇的死亡不是意外。”
作為敦皓會館的頭牌,寧一薇接觸的東西自然要比其他人多得多。會館這名字看似高端,實際上跟外頭随時被掃黃警察打擊的淫/穢/窩點沒什麽區別。要是實在要找一些不同,那可能就是會館裏接客的都是娛樂圈中正在打拼默默無聞的小明星們。
這個信封裏裝着三年內敦皓會館小明星們的接客情況,以及有多少人意外死亡或者失蹤。沈白詹昨晚做了個簡單的數據圖,接客最多的小明星近一兩年發展的都不錯,而那些接客少的,有些已經退出娛樂圈,或者是處于半雪藏半活動的狀态中。
陳璐不是個例,只是她跟圈中某些名氣比較大的人有些關系,所以狗仔們對她注意要比較多。
那麽寧一薇為何要将這些都單獨保存起來?!
沈白詹手邊是剛剛分配給他的工作,出差去某品牌發布會。他剛剛翻的有些快,紙張将指尖割破隐隐有些滲血。石凱的神情嚴肅,沈白詹卻不怎麽想搭理他。
“你們新聞組沒事嗎?”他趕客道。
“其他臺已經停止新聞的報道,東江也一樣。”
沈白詹打開電腦接收同事發來的文件,抽屜裏有昨天沒吃完的旺旺仙貝,今天早上餓了繼續吃。
帶沈白詹多年,石凱自然知道沈白詹的脾氣,要是真不想聽,在他耳朵邊安裝擴音器也不管用。當初是石凱讓他跟進報道,現在也是石凱讓他停止報道,沈白詹編輯好文章後在回車鍵上停了許久。
最後文章停留在草稿箱,沈白詹跟組去品牌發布會。
這次發布會對于東江來說算是比較重視的,東江今年廣告代理冠名招标此品牌也加入其中,并且投了不少錢,此次發布會以直播的形式舉辦。沒想到的是沈白詹在機場便利店買礦泉水時居然碰見了夏桐,夏桐先他一步打招呼,“您還記得我嗎,我是謝江餘的經紀人。”
沈白詹本人奉行犯罪連坐,跟着謝江餘的人他一概歸為黑名單。
夏桐笑眯眯說:“您是不是也去發布會?我剛剛還見到了許多熟人。”
“好巧。”沈白詹越過夏桐對着後來的人說。
這人一身休閑服,只戴一副墨鏡,雙手插兜慢慢走到沈白詹面前:“早安。”
沈白詹今天也正巧戴着一副近視眼鏡,早上起來眼睛酸疼不适合戴隐形,“早。”
那晚他應該把謝江餘氣得不輕,沈白詹打過招呼後便結賬走人,路過謝江餘時謝江餘将他手臂握住,“工作愉快。”
“我不喜歡被人威脅。”沈白詹勾了下唇角。
“我也不喜歡。”謝江餘松手。
沈白詹一上飛機便陷入沉睡,中途醒來也只是補了一些水分,機艙內幹燥,每次坐飛機他都需要喝大量的水。迷糊間他又伸手,水卻直接送到他嘴邊,沈少爺還以為是在叔叔家,張嘴乖乖喝完。喝完又睡了會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勁,一睜眼看清楚是誰後,整個人猛地坐直往左邊退。
“你是受虐體質嗎?”沈白詹冷笑,“怎麽就這麽不要臉?”
“我坐哪你管得着嗎?”謝江餘彎眸故意氣沈白詹。
也不知道謝江餘用了什麽辦法,剛上飛機坐在他旁邊的乘客居然跟謝江餘換了個位,此人頂着這張是個人都能認識的臉在他面前晃悠。
令人作嘔。
熬過了下半段路程,沈白詹剛下飛機開機宋孜戈發來的微信便跳了出來,沈白詹用手輕輕将垂在眼前的碎發往邊捋了下。
“檸檬水裏檢測出了抗生素,市面上最常見的那種感冒藥,紅酒裏什麽都沒有。”
他心裏漸漸浮現出了一個猜想,于寧一薇的死,于寧一薇如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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