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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內聚集了許多趕來災區救援的隊伍,也有個體商戶開車送來的救災物資。現在還在下雨,有些人打着傘有些人穿着黑色雨衣以及膠皮鞋。穿膠皮鞋都是進災區又出來的,鞋上和雨衣上全是泥點,沈白詹帶着秦闌去附近一家超市也買了雨衣和鞋子換上,挑了個旅館登記标間,将帶來的東西都放到房間內。
秦闌一邊穿雨衣一邊問沈白詹,“沈老師,今天去哪?”
“在周圍轉轉,今天下午可能有暴雨。”沈白詹說,“去給你羅姐打個電話說咱們到了。”
也有其他同事外派,是另外一個鎮子,那裏的受災情況要稍微好一些,沈白詹先和那邊的同事聯系得到一些消息後才帶着秦闌出了門。
雨比剛才要大一些,即将進受災村的救災隊伍正在做最後的整裝,大略數數應該是一個連。沈白詹剛剛在旅館前臺那裏打聽消息,前臺說已經派進去好幾撥隊伍了,每天都有受傷百姓送出來。
各地的大醫院都有派過來的醫療隊伍,有些跟着救災隊伍進去,有些留在鎮子上接傷患。鎮子的街道上幾乎都是救災隊伍,基本找不到幾個當地人。
沈白詹找到一家醫院的帳篷,在外頭的醫療人員一看到沈白詹便走上來問沈白詹是誰的家屬。
“我是安北電視臺的記者,想在您這裏了解一些情況。”沈白詹道,“不會浪費您多少時間。”
這人看了看沈白詹,說了句你等等,轉身撩起帳篷的門簾朝裏喊了句,“王老師,又是一個記者!”
很快從裏頭走出來一個頭發花白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戴着一個黑色的塑料眼鏡框,手上還套着醫用手套,手套上沾了不少血。沈白詹看向老人的胸牌,王清川。
“年輕人,我們這裏忙得很,現在也騰不出來時間接待你。”王清川對沈白詹說。
沈白詹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現在打擾您,我想問問這裏明天有沒有什麽醫療隊伍要進山?”
王清川回頭看了眼帳篷內,“明……”
“老師!您看看這個病人的情況!”遠處有人擡着擔架一邊跑一邊喊,王清川捏住眼鏡架眯着眼使勁往那邊看,“知道了!我這就來!”
還未聊幾句,王清川便又跑去治療患者,上了年齡的老醫生居然跑得還挺快,剛剛那個醫療人員抱着一袋器材說:“看不出來吧,王老師身體比我們好多年輕人都利索。”
沈白詹點頭,那醫護人員又問:“你剛剛是說進山的事吧?”
“對。”
“明天輪到我們院進山,你會急救措施嗎?”醫療人員問。
沈白詹點頭,“學過一點。”
傍晚吃飯沈白詹又出現在王清川面前,王清川正端着碗吃飯,看到沈白詹忍不住笑道:“怎麽又來了?”
“是想問明天進山的情況吧。”王清川說。
“既然您知道那我就直說了,我想跟着您的醫療隊一起進山,我一個人帶着助手不好進山,跟着隊伍能放心一些。”沈白詹說。
王清川沉吟片刻:“這幾天想跟我們進山的記者可不少,我們都回絕了,你也知道我們這種醫療隊進去責任就是救人,沒時間接待你們這些記者,也沒時間接受采訪。”
沈白詹搖頭,“不需要采訪,哪怕是新聞報道也是以不打擾救援為準,只要您讓我跟着就行。我學過一些急救知識,必要的時候哪怕當個勞力也行。”
“再說您也在這裏好幾天了,所有人都很累,有些重活一時做不了我可以幫忙。”
“你們這些記者就是會說話。”王清川又問,“如果不帶你一起進去你怎麽辦?”
沈白詹彎眸笑,“當然是跟着救災部隊進去,不過我可能會因為跟不上體力掉隊。”
和王清川約定第二天早上六點半見面,七點隊伍便出發進山。
晚上沈白詹靠在床頭看安北新發下來的下季度工作重點安排,旅店的電視只能收十幾個臺,當地的新聞頻道一直來回播放受災情況以及後續救災進度。他一邊工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跟羅九月微信聊天。羅九月今日開了一天的會,語氣間隐隐透露因為會館這一期的內容臺裏承擔了不少壓力。
“我以為你沒有壓力。”沈白詹打字道。
羅九月發來語音,“你以為的你以為的你以為。”
第二日沈白詹早到半個小時,為醫院放飯的大媽很熱情地邀請沈白詹也來一份。盛情難卻,沈白詹盛了一碗粥站在帳篷邊喝,王清川也領了飯看見沈白詹笑着說:“小沈來的挺早啊,昨天晚上臨走忘記叫你早上早來會吃點早飯。”
沈白詹問好:“早上好,您昨晚休息的怎麽樣?”
老醫生嘆了口氣,看樣子一晚上沒安穩。
昨日那個醫療人員也在,這個小姑娘是王清川最得意的弟子,叫作許皖绾。許皖绾昨日跟沈白詹說話戴着口罩,今日見着不戴口罩的樣子,許皖绾一邊做器材清點一邊對站在她旁邊的秦闌說:“沒看過大美女?別跟在我旁邊你礙着我的路了!”
秦闌也老實,“沒見過。”
沈白詹将秦闌提溜過來教訓,秦闌這還是第一次受沈白詹批評。沈白詹批評人經常不留面子,嘴能有多毒就有多毒,秦闌雙手合十說沈老師我錯了您別罵我了,我真的錯了。
一個醫療小隊一共七個人,兩個醫生四個護士。整個隊除了王清川都是女性,大家對于加入隊伍的兩名男士都歡迎的很。
沈白詹道:“王老師您這麽大年齡也一起進災區?”
“這次可能要去綠水村,如果派年輕醫生如果急救措施不當很有可能送出來時病情會加重。”王清川道,“我不放心。”
綠水村?
沈白詹倒是沒想到居然要去那裏,他來的時候其實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如果要進去也要進行充分的準備再想想怎麽進去。
靠近鎮上的村子,裏頭的村民在災害發生的第二天便被送至安置點,滑坡的路也被部隊清理幹淨,安上了防護網。普通車輛不允許入內,臨時允許醫療隊伍可以坐中巴進去。但也僅僅只能走三分之二的路,剩下的三分之一要醫療人員背着儀器徒步進入。
沈白詹背着一些醫療器械和自己的包,手上拿着攝像機一邊走一邊錄。不需要全程都錄下來,但要記一些比較能突出災害的地方。秦闌跟在沈白詹身後抓着沈白詹的背包帶,以防沈白詹忽略腳下的石頭,部隊還未清理到這裏,能夠供人正常行走的路十分狹窄,有些甚至需要踩着石頭雙手雙腳爬上去再爬下來。
醫療隊第一個目的地是惠家村,惠家村受災較重,是離綠水村最近的一個村莊。惠家村前年新來了個大學生村官,大學生向政府寫了申請修路,結果不知怎麽的審批總是下不來。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學生索性越級報告,雖遭到批評但也得到了批準修路的文件。
惠家村的小路都被損毀,大路倒是因為加固了山體沒怎麽發生大規模的坍塌,受災較重主要體現在許多農戶都住在半山腰,泥石流沖下來将許多戶人家都困在了家中,有些房屋不堪重負損毀嚴重将熟睡中的人砸傷,砸死的都有。
部隊官兵用生命檢測儀進行地毯式搜索,醫療小隊到達營地便飛快開始工作。在他們到這裏之前,已經有一支醫療隊跟着搜救部隊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的連續工作。王清川與這支醫療隊進行交接,對方醫務人員回駐紮地點進行修整,他帶着他帶來的隊伍接替繼續工作。
搜救的最佳時間是二十四小時之內,泥石流滑坡之類的自然災害最怕的就是二次災害,原本三日前搜救工作就已經可以結束,但昨日又突然發生山體大面積坍塌,将一處正好回家想拿一些生活用品的農戶困在家中,他圈養的五十多只羊也被砸死在亂石中。
許皖绾背上醫藥箱與一個護士跟着部隊一起搜救,王清川則和剩下的人留在帳篷內開始配消毒藥水。災後傷亡是一類,預防災後傳染疾病也很重要。所有地方都需要進行每日一到兩次的消毒,以保證細菌難以滋生。
搜救隊救出來的死羊全都一個個裝進隔離袋中,摞地像小山一樣。
農戶的母親站在死羊邊嚎啕大哭,秦闌問沈白詹:“你說這是哭羊還是哭兒子?”
這種災害能夠保證人的生命安全就已實屬不易,搜救隊雖然也要保證人民的生命財産安全,但生命在前財産在後。如果農戶不回家,那麽困住的可能就只有羊。
“為什麽不直接就把羊也趕到安全地點呢?”秦闌又問。
沈白詹低頭看相機裏拍下的照片,當時災害發生的時候這裏并沒有坍塌,救災隊當然是先安置人,然後再逐戶驅趕家禽。這個農戶的家離村子的安置點較遠,部隊還沒驅趕到這家便發生了二次災害。
他收好相機擡頭,秦闌眨眨眼。
“不懂就問,不是讓你不動腦子就問。”沈白詹說,“你去村裏的安置點走一圈。”
“我?”秦闌指了指自己,沈白詹點頭。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搜救部隊終于将農戶救出來,農戶的母親又從羊那邊跑到兒子這邊繼續哭。老婦人抓着兒子的手,老淚縱橫大喊兒子你睜開眼看看我!
人還沒死,甚至看起來受傷沒有昨日沈白詹見過的那些人重。老婦人哭得就好像生命垂危不久于世,上帝和佛祖在召喚。
為了避免長時間在黑暗中突然見到光使視力受損,救出來的人都會先用布條蒙住眼睛。許皖绾打開醫藥箱迅速将男人的手背進行消毒打點滴,男人的生命體征極其微弱,得先恢複他的基本生命體征。
她上下檢查了一遍立即道:“右腿骨折得先看看有沒有傷到內髒,快點帶進帳篷!老人家您快放開您兒子!您這樣我們沒法診斷!”
老婦人哭得正上頭哪能聽得到許皖绾的聲音,許皖绾是個半急性子正欲發作,沈白詹沖上去舉着攝像機對準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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