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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

這句話不斷地流竄在河南江淮一帶,韓山童操縱其黨徒不住宣導着天下即将大亂,彌勒佛已然誕生,十人傳百,百人傳千,因着元朝鞑子不得人心,世局愈來愈紊亂。

方拓儒卻在這樣的亂局裏中了舉。

第二次赴京應試,不只墨竹,他身邊還多了個靈兒。

不同于墨竹正大光明的跟随,靈兒是用了點小手段才得以随行,否則進京趕考還帶個侍妾?!別說方敬基不允,誰聽了都要嚷着不倫不類。

可在這樣的亂局裏,靈兒委實放不下心讓他獨自出遠門,方拓儒出門不久後,靈兒竟因思念成疾,病倒在床榻上。

“向來只知道少爺疼二少夫人,沒想到,”說話的是芸娘的貼身丫鬟蘋心,“倒沒想到她對少爺竟也用情至深,不過是數日不見罷了,竟病成這個模樣。”

芸娘不語,坐在靈兒床沿輕輕幫她拭淨臉。

靈兒病得突然而猛烈,倒下不久,便已全然昏沉,要不是間歇若有似無的氣息,真要讓人誤以為她已然斷了氣。

靈兒病倒,方家人個個焦急,他們心急倒不至為了她是方拓儒的心肝寶貝,怕他回來時沒得交代,主要還是因為靈兒平日人緣極佳,靈巧可愛,處處迎着人心所致。

就連方家二老,原本對她成見極深,怨她魅惑兒子,到後來,被她天真舉止言語逗得成日笑呵呵,且見她尊敬芸娘,常會去找芸娘說說話學學手藝,兩人相處和樂,還真像對姐妹似的,二老也才寬了心,真心開始喜歡這姑娘。

“好靈兒,你得趕快好起來呀!”

見床上人兒氣息似有若無,芸娘沱了淚,心有不舍,前兩天靈兒還興致勃勃幫她在院裏搭座秋千,兩人蕩得嬌笑連連,沒想到這會兒她竟然病得如此沉重,拓儒臨走前,并沒見着靈兒顯露傷心,現在想來,靈兒該是怕惹他憂心忍在心底,這會兒才會積郁成疾的吧!

“少夫人,”蘋心壓低嗓音,“別怪蘋心壞心思,只是如果二少夫人當真就此撒手而去,也許……”她眼角亮着光芒,她了解少夫人愛少爺,也太明白二少夫人的存在對于少夫人是多大的威脅。“也許對您,不是壞事。”

芸娘輕輕搖頭,眼神缥缈,“蘋心!你錯了,錯得離譜!光不提壞心與否的問題,少爺的心思我清楚,靈兒若當真有事……”她清幽幽嘆口氣,“他不但不會轉移心思去愛上別的女子,還有可能,因此思念成狂,甚或同前次一樣,卧病不起。”芸娘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兒,懇求似地輕語道:“所以,靈兒!你一定要好起來,為了你,為了相公,為了方家!”

拓儒是個多摯性的男子,芸娘清楚得很,同房而居數月,兩夫妻相敬如“冰”,他不曾碰她。始終不曾,枉她白背負了個“方少夫人”的名。

她依着拓儒的要求給他時間,卻無法知悉他口中所謂一段時間,究竟要多長?

這事兒她沒跟任何人提過或訴苦,即使是已與斑相處得親如姐妹的靈兒或丫鬟蘋心。

芸娘心底苦,卻也不忍怪責拓儒,他也苦,她清楚。

芸娘心底有數,如果她能再蠻橫點。能再主動點,或者,她能夠少愛他點,或許事情或有轉機,只可惜……

靈兒躺在床上數日,隔鄰古老夫人登門造訪,言語裏極為客氣,說靈兒是心愁加上老症頭,希望方老爺通融讓她将孫女兒帶回府裏調養身體,隔道牆,若不放心,随時可以探望。

方家二老原不應允,不管怎麽說,靈兒已是方家的人,于情于理,他們都該四處延聘良醫為她治病,而不是送回古家,這樣做,于禮不合,于情不容。

“咱們都是親家了,又何須執意這些世俗名目?”古老夫人笑得和氣。

“丫頭我清楚,這是心病,她惦着夫君呢!若能回到我老婆子身邊,一來我清楚她自小病體如何調養;二來可以多開解她,您老甭擔心,只要孫女婿一回府,我保證還您個活蹦亂跳的靈兒。”

幾經說解,方敬基才肯點頭,讓古老夫人派人将靈兒帶回隔鄰。

武陽村裏方府愁雲慘霧,百裏外,方拓儒卻欣喜若狂。

他和墨竹投了棧,夜半裏,門扉輕響,墨竹向來睡得沉,渾然未覺,方拓儒正在讀書,開了門,門外頭,俏生生,笑盈盈地,正是他惦記的可人兒。

緊瞅着靈兒,方拓儒一絲一毫不肯放過,臨別前,他心緒不佳,她卻毫不在意淨是催他啓程,沒想到,這會兒,她竟悶聲不響跟來了。

“你怎會在這裏?”他問得有些傻愣。

靈兒輕哼了聲,“不想見嗎?我走便是!”語畢她當真旋過身去。

“別……”雖知她只是逗他,他卻急了,将她扯人懷中,他語聲急促,“別走,靈兒!”

她偎在他懷中笑得孩子氣,踮起腳尖在他耳畔落了個吻,嬌嗔道:“怕你又在路上撿些野貓狐貍,不放心,就跟了來。”

“爹娘他們怎肯許你跟來?”

方拓儒不解發了問,将靈兒帶人房裏,只見靈兒朝墨竹手一揚,小書僮睡得更加死沉,鼾聲連連,毫無知覺。

“當然不許!”她笑得古靈精怪。

“那你……”他颦了眉。

“別擔心,這會兒武陽村裏有個我的分身纏綿病榻,避入耳目,沒人知道我悄悄地跟着你米。”

“靈兒,”方拓儒心頭感動,“你待我真好!”

“是嗎?”靈兒笑着掙出他懷抱,“我跟來只是想盯着你,不讓你偷懶罷了,不許生旁的心思。”

“我明了。”方拓儒點點頭在桌前坐定,另一邊靈兒已經動手開始研墨,先幫他理妥了書冊,半晌後,方拓懦全神貫注在書冊裏,靈兒則乖乖坐定一旁抄寫着“瑤池金母普渡收圓定慧解脫真經”經文。

氣氛恬淡自适,一如兩人平日在武陽村裏夜讀時的情景。

偶爾,方拓儒讀倦了,便會支颚睇着她虔誠地抄錄着:

慈音佛

董雙成仙姑

慈音佛降

彩雲缥缈出

瑤池随……

竊此三期,普度東林,牧圓靈性,度盡乾坤,慨茲世道,

遠古易遷,人心陷溺,多失心田,輪回無息,禍難,滲纏……

輪回無息,禍難慘纏?!見着這八字,他不由心驚!

每回抄經,靈兒很快便會人定,全然沒有平日跳脫的模樣,那副莊嚴虔誠的樣子,全然不似他的靈兒,不似他認識的小狐貍,倒像極了個超脫凡俗的仙道之人。

每每此時,方拓儒便會忍不住自問,他雖愛她,但這樣拖着她留在人間,是否誤了她?

想歸想,但真要他放開手,他心底有數,他辦不到。

片刻後,他伏首書牍,假意倦極稍憩,事實是,他想要全心盯着她瞧罷了。

次日,墨竹清醒後見到靈兒,不如少爺吃驚,狐仙神通得很,只要她願意,該是沒有辦不到的事兒。

就這樣,三個人伴着一頭老驢子——“太老爺”,踏着路途前行,“太老爺”與靈兒是舊識。

當日若非“太老爺”嗅着她的血味,不肯前行,也不會讓方拓儒見着現了原形的靈兒,更不會因此救了她。

那時的“太老爺”不肯馱負受傷的狐貍,這回倒是認了命,載着靈兒踽踽前行。其實若依靈兒法術,千裏路途只消一瞬間,根本不用勞動到“太老爺”尊軀,只是,自從與方拓儒一起後.靈兒都會盡量避免使用法術。

以防在無意間違亂了天命。

~~~

京城裏待了兩個多月,直至皇榜上貼出方拓儒中舉的消息!

朝廷裏原有意讓方拓儒任職山東濟寧知府,上朝前,靈兒叮囑再三,取得功名是一回事,切勿為官。

方拓儒明白靈兒向來事事為他,是以在朝上,天子聖顏及滿朝文武前,執意不肯接受封任,也不知是不是靈兒幫的忙,當朝最具影響力的臣相脫脫大人竟也由了他。

三人持着皇榜南返歸去,一路行來,盡是官逼民反的局勢,方拓儒暗自慶幸,沒真做了這未世的官僚,荼害自個兒同胞。

當時紅中軍鬧得極大,坊間還流傳着一阕太平小令,從大都一直到江南,人人會念,詞道:

堂堂大元,奸佞當權,開河變鈔禍根源,惹紅巾萬千。

官法濫,刑法重,黎民怨。人齧人,鈔買鈔,何曾見?

賊做官,官做賊,混賢愚,衷哉可憐!

一路上,在允許的範疇裏,靈兒都會盡可能地幫忙那些貧苦無依的百姓們,但幫十幫不了百,幫百幫不了千,常常,三人也只能不勝歇籲地搖頭離去。

路過潦州,正巧逢上郭子興興兵作亂。

郭子興是定遠縣有名的豪傑,一來家産豐富,二來素性慷慨,接納壯士,焚香密會,盤算做一番大事業,紅軍起事後,鐘離定遠的農民,抛去鋤頭,拿起兵器,一哄就團聚成幾萬人的一股。

地方官平日光會貪贓妄法,到這時沒法子,大多睜一眼閉一眼了事,及後,郭子興帶了幾千人趁黑夜先後偷人濠州,半夜裏一聲號炮,闖入府衙,殺了州官,立了五個頭目,都稱潦州節制元帥。

但這五個元帥,一字并肩,沒有頭腦,誰也不服誰,誰也支使不了誰,鬧得城裏整日亂哄哄。

紅軍雖勢盛,但大半人物都是莽撞熱血之鄉野匹夫,難成氣候,一直以來,郭子興就想找個精通文史制度并娴熟兵法的志土,無意中與方拓儒結識,極為賞識,盛意邀他加入,共謀大業。

對于元兵素來蠻橫的作為,方拓儒早生反感,與紅軍共處段時日,對于他們恢複漢族的目的亦心有所趨,正自躊躇,靈兒卻開了口。

她淡淡然道:“這時節,尚且太早!不适宜!”

妾日,方拓儒辭別郭子興,三人總算出了潦州城。

出了濠州,半途卻遇上隔濠州幾十裏外領着十萬大軍紮營的元将徹裏不花。

元兵怕紅軍厲害,不敢攻城,成天派兵到各村莊騷擾,常會将老百姓捉去,包上紅巾,就當是俘虜,借機向上司請賞,向來連尋常百姓都不放過,更何況是他們三個由濠州城出來的異鄉人?

二話不說硬賴三人是紅軍,綁縛後送到将軍跟前時賞。

墨竹吓得直打顫,眼神央着二少夫人,盼她顯神通。

靈兒卻氣定神閑,眼珠兒東瞧西觑,沒見過元朝大将軍,老聽聞這些蠻子三頭六臂,滿身神力,聽來不可思議,她倒想見識。

三個人被押解到營帳裏,只見一個虎臂熊腰,雙肩寬闊,一臉霸氣,滿腮于思的莽漢子趺坐在堂上虎皮毯上,伏在桌上睇着軍事形略圖。

三人進帳,徹裏不花将軍連擡頭都不曾,揚揚手,語氣不耐,“幾個紅賊,何須擾我?斬了便是!”

“将軍!屬下領會,只是……”小兵讷讷而語,“只是當中有個姑娘,不知将軍是否要另作處置?”

“姑娘!姑娘又待如何?你是不曾見過漢族女子嗎?雖嬴弱了點,還不就是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并處置便是……”言語問,徹裏不花擡起頭來不耐輕吼,那一眼,卻不經意對着了雖是五花大綁,猶然笑意盈盈睇着他的靈兒。

一眼觑着,原先不耐的眼神傻愣住,活也歇下,好個清靈淨美的俏姑娘!

見徹裏不花對着她看傻了眼,靈兒促狹似地,竟朝他眨眨眼睛,抛了個媚眼。

“姑娘……這位姑娘如何稱呼?”一個掌握十萬兵卒的大将軍競被個媚眼司住魂魄似地,漲紅了臉。

“小女子古靈兒見過大将軍!”靈兒笑語,“将軍莫怪奴家失禮,原想給您福個身的,這會兒,卻不太方便。”

”松綁,快幫古姑娘松綁!”徹裏不花斥喝着,“不長眼睛!這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可能會是紅賊?”

“就是嘛!”脫去繩罟,靈兒撫撫被繩索捆紅了的手腕,笑語,“整隊兵馬,幸好還有個長眼睛的人在,素聞徹裏不花将軍英明神武,英姿過人……”

聞言,徹裏不花忙擡高胸膛,卻聽得靈兒淺笑盈盈接續下去。

“今日一見,不過爾爾!”

“姑娘……”徹裏不花的股像只蒸熟了的蝦子,墨竹低下頭,強忍着笑。

“将軍莫氣,害您氣壞了身子,奴家受不起!”靈兒嗲着聲,踱近徹裏不花眼前,纖指在他壯闊胸前撒嬌似地輕輕一啄,這一下,徹裏不花立覺通體舒暢,再大的火氣都全然洩盡。

“奴家的意思是再如何英明的大将,底下若全是酒囊飯袋,終究,還是成不了大事,你跟前淨養着這些廢物,沒用處,不長眼睛,只會辱沒了您的大名。”

“姑娘說得極是!”徹裏不花豪氣地手一揚氣勢十足,“趕明兒個讓我将這些飯桶全砍了,再自大都找些人來!”

“将軍饒命!”劈哩啪啦一聲,營帳裏的士卒全跪倒伏地,顫着手足,徹裏不花素來兇狠,發起橫來也會砍人無數。

“威風!威風!”見滿帳盡是匍匐在地的人,靈兒開心得像只雀兒似的,她的笑聲似銀鈴,似晨曦,天真爛漫,勾着人心不放,那些跪倒的士卒們聽着聽着竟連惱恨她的情緒都給暫時忘了。

“将軍真是威風呢!”靈兒笑語,“要人生,要人死,只在一念間,好大的威風,這樣的神威,只怕連天上的神仙都要自嘆弗如!”

聽不出她語中的譏诮,徹裏不花還認定這姑娘也對自個兒有了幾分意思,他朗聲大笑,“要看威風不難,只消古姑娘陪在末将身邊,整日都可以如此呼風喚雨。”

“感謝将軍垂青,只是……”靈兒不減笑意,“奴家已有婚配。”

“這個時節,婚配當個屁?”徹裏不花鼻中猛哼,“小姑娘若是跟了個不濟事的儒生或市井之徒,早晚也要淪為喪家亡命之犬,只有權力能将人護個安妥,相信末将,跟着我……”徹裏不花一臉淫笑伸手去摸靈兒柔荑,“絕不會委屈了姑娘!”

靈兒也不避,眼角卻看見被捆得同個粽子似的方拓儒一臉陰鸷的神情,眼看着随時都會爆發。

靈兒依舊巧笑.“将軍所言甚是,奴家先行謝過您的好意,但還請将軍先放過奴家的兄長與胞弟,他們正是您口中那種百無一用的酸儒書生罷了,既不是紅巾賊,且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讀書人,您硬留在軍營裏無濟于事,還不如,放了他們吧!”

“怎麽都成,怎麽都成……”徹裏不花笑呵呵,“兩位既然是小美人的昆仲,自得禮遇,來人!立即松綁!”

不多時,方拓儒和墨竹被元兵送離軍營十多裏處郊野,方拓儒原不肯離去,沒靈兒伴着,他死也不肯先走。

還是墨竹一再勸解硬拉着他離開的。

“少爺!二少夫人有的是本事,您甭擔心,沒咱在旁羁絆,她也較易應付。”

“她若真有本事,”方拓儒猶不放心,“咱們又怎會被人擒住?”。

“二少夫人向來貪玩,”墨竹開解方拓儒,“瞧她那個模樣,肯定是想尋那元将的穢氣罷了。”

雖被墨竹勸了又勸,方拓儒心頭依舊緊揪着。

他忘不了,靈兒的手輕戳在徹裏不花胸膛上的那一幕,那一幕,讓他心底泛起濃濃酸苦與怒火。

這也是何以即使靈兒首肯,他也不願碰觸芸娘的緣故,兩人真心相屑,彼此之間容不得一點兒塵沙,他不允許自己委屈了靈兒。

夜裏,方拓儒和墨竹将就着在樹林裏生了火,夜寒料峭,兩人各自裹着厚毯覓了個乎坦處憩息,一旁還蜷着個“太老爺”老驢子。

原是百轉千回不得睡,捱到寅夜,方拓儒總算起了睡意,那“太老爺”卻突然起了輕嘶,他原不打算理會,一抹纖巧黑影卻在此時修地鑽入他毯中,偎在他胸前,方拓儒先是一驚,繼之嗅出那股熟悉的香氣,心頭一喜,朦朦胧胧地,直要以為身在夢裏。

懷中一臉笑的人兒,正是靈兒!

他瞪大眼,睇着她不說話。

“書呆沒良心!”靈兒嬌笑,“竟還睡得着?”

“不睡着能怎辦?”見她沒事,心底松口氣,惱她的情緒卻猛然升起,惱她沒事去招惹個霸徒讓他擔心,旋過身背對着她,方拓懦悶着聲音,“咱們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儒生,哪有人家大将軍的威風凜凜。”

“好酸!”靈兒不減笑意,“不愧是個酸儒,敢情咱們書呆昨兒

晚上是飲醋果腹?”

方拓儒哼了聲,不答話。

這會兒,他一擡眼卻觑着前方遠處原是泛着墨黑的天際,竟然一片妖豔紅霞,不由看傻了眼,那方向,分明就是徹裏不花将軍紮營之處。

“靈兒!你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靈兒咯咯嬌笑,偎在方拓儒背上的身子因笑而顫着,顯見得有多得意,“相信我!我可沒有用半點法術就足以整得他唉唉叫苦,活該!誰讓他不長眼睛,竟敢為難我親愛的夫君!”

“你……”

“我放火燒了他數十多幾座營帳,火源來自他營裏的糧秣,熊熊烈火中,百匹戰馬雜沓沖出火海,這會兒怕已将幾座營地夷為平地了吧!”靈兒哼了聲,“誰讓他們這些壞東西總是仗着兵勢迫害你們漢人,給他們點兒教訓,也算是幫那些可憐老百姓們出了口氣。”

靈兒說得興起,半天才發現方拓儒悶聲不吭,輕推他,她軟着嗓音,“幹嘛不理人?我做得不對嗎?”

“不是不對,只是……”他沉着聲音,“我不喜歡看你用那種……那種方式對待別的男人。”

“哪種方式?”靈兒巧笑,“幹嘛不明說,你要說的是‘狐媚’兩字是嗎?怕什麽,說了我又不會生氣,我本來就是只狐貍精,對付男人的本事是上天賦予,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方拓儒火氣燃熾,下意識将身子挪離她遠些,“你對每個男人都可以如此親昵?都可以談笑自若?”

她笑得更加開心,“這問題我還不曾想過耶!經你提點,方才我真該試試那個什麽徹裏不花将軍,而不是哄他喝下昏睡藥癱在床上,不知道,如果我對他這樣做,他會有何反應?”一陣悉窣聲響,在方拓儒還弄不清楚她意圖為何時,突然,背上一個物體抵近灼起他的熱度,穿透衣服刺激他全身感官,這只小妖精!她竟然脫去衣裳,裸着身子偎近他。

“靈兒……”方拓儒粗嘎着嗓音,連方才究竟在生她什麽氣都記不起來了,只能努力僵直着身軀。

“小氣!”靈兒嬌笑,輕靈爬過他硬着的身子鑽入那個硬實卻已然起了騷動的胸懷裏,嘆口氣,“方舉人,我這樣待你,你開心得緊,卻不許我對別人稍假辭色?”

語畢,她在他耳旁細細呼着氣,舔舐着他已然火紅的耳垂,“傻書呆!這世上除了你,我對別的臭男人可毫無興趣。”

她的嗓音嬌脯膩地,“我是你的小狐貍,不是嗎?”

邊說着話,她的小手已然好奇地在他身上緩緩探索嬉戲,所到之處,灑下一列火苗。

兩人間的情事,向來由他主動主控,首次,她發現,原來逗引一個男人,尤其一個你喜歡的男人,是這麽有趣的事情。

“夠了,靈兒!”方拓儒輕吼一聲,握住她還在他身上騷動着的小手。

“于嘛那麽大聲?”靈兒噘着嘴不依。

“別再動了!”他用力将她摟緊,額上淌出汗珠,牙齒緊咬着唇,上頭已然呈現血痕,“你再動,我怕……怕會控制不了自己。”

“不動就不動嘛!”她輕笑着,幫他拭去額上鬥大晶亮汗水珠子,有些心疼,他從未在她身上得到真正滿足,卻為了她而執守忍耐着,雖然她并不清楚這種痛苦是什麽感覺,但是……看他神情,似乎難受得緊。

她合上眼偎人他懷裏,“不同你玩就是,困死了,折騰一夜,抱我睡覺。”

她嬌婀的神情像極了個孩子,只是……在他懷中那具裸裎軟膩的雪膚嬌胴可不是個孩子。

以他的手臂為枕,不多時,她酣然入眠。

留下方拓儒,瞪大着眼睛,苦候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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