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Mission 3 (1)

Good Night Kiss

風和日麗的工作日午後，前往咖啡廳的人自然稀少。而正正在這種時候，就是某些游手好閑的人活躍的時刻。今日，浜虎和便利屋四人依舊一如既往地聚在Nowhere，然後，話題依然由奈斯少年展開。

“啊啊~”單手拖着臉，奈斯毫無生氣地感嘆，“小初去了新店本來就很寂寞了，現在連亞特都到新店送貨去了，真悶吶~”

奈斯的話說完，咖啡廳裏是一片寂靜，靜得只聽見老板一年午休的磨咖啡豆聲音。等了好一會，奈斯發作了，“喂我說你們好歹也吭聲嘛，吐槽我啊！喂紫，說點什麽吧，你平時不都是吐槽役麽？”

正專注玩手機的紫眉毛不祥地跳了一下，忍住直接開口叫奈斯閉嘴的沖動，冷淡地回應道，“啊—為什麽呢——”

有人接自己的話了，奈斯一下就振奮起來，“那是因為小初本來就是浜虎的吉祥物嘛！！現在小初走了，就變成亞特了！！”

奈斯話音一落，坐在角落的便利屋組便把目光投了過來。

“吉祥物嗎……”雷修倒是莫名地認真思考起來。

“哦哦，雷修醬，我們也弄一個怎樣？！”巴斯蒂幹勁十足的樣子。

“勸你們還是不要了，”紫擺擺手搖搖頭，“現在浜虎的‘吉祥物’，不正和這家夥鬧僵中麽。”

“哦？奈斯和亞特吵架了？”聽到八卦，巴斯蒂馬上湊過來。

相反雷修倒是不太關心，說了一句“這肯定是奈斯的錯”後便繼續看報紙。

“到底是怎麽回事，說來聽聽嘛~”巴斯蒂也坐到吧臺椅上打聽。

“喂真的要說嗎……？”奈斯好像不太願意的樣子。

“不說也行，你想要亞特一輩子怨恨你的話。”紫煽風點火道。

奈斯咋舌，“有沒有這麽誇張啊！只、只是被撞見我在買DVD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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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VD？”巴斯蒂問。

“是啊。”奈斯無奈答。

“就這樣？”巴斯蒂很是出奇。

“是啊！”奈斯不耐煩了，“就這樣，亞特就生氣了哦！晚上回家還不肯跟我好好說話！”

“這是什麽情節啊，好像八點檔狗血肥皂劇。”原本興致勃勃的巴斯蒂馬上蔫了。

“這點小事，過幾天就好了吧。”雷修點評道。

“诶~”但是顯然奈斯不這麽看，“還要幾天啊，那我要什麽時候才能好好地跟亞特說話啊，好寂寞的說。”

“話說回來……”雷修收起報紙，似乎有心認真加入讨論，“你對這個很在意嗎，奈斯。”

“是哦，”巴斯蒂附和道，“有什麽好在意的嘛，這個。”

奈斯眨眨眼睛，好像他們在說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那樣，“當然在意啊，我的形象可是很重要的！因為，我可是答應了亞特，要成為可以随意給他買甜品的男人的啊！”

“…………”無語地看着自己的搭檔，紫扭頭向雷修問道，“吶，他還有救嗎？”

雷修醫生捏着下巴思考，“已經病入膏肓了啊。”

“嘻嘻，需要點擊治療的話我可以幫忙哦！”巴斯蒂興高采烈地拿出電擊器。

看這三位損友的所作所為，奈斯此時真是非常挂念亞特。

“我說你們……從剛才開始就超級失禮的啊知不知道！！！”

在咖啡廳玩鬧完畢，今日浜虎的工作依然繼續。搜刮資料，布下耳目，如此這般一天也快到黃昏。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紫覺得差不多也該回去了。畢竟這份委托資金充裕，也沒有限定時間，匆忙行動的話更可能打草驚蛇，所以按照現在的進展，一步一步走下去也是不錯的選擇。

“吶，奈斯，我們回去吧。”

轉頭打算對旁邊的少年說道，他才發覺剛才一直跟在身邊的人早已不見蹤影。遇到這種情況他總要有不好的預感，循着來的路往後看去，這次還好，奈斯停在的起碼不是色情店子的前面了。

雙手插着口袋慢吞吞地走過去，見奈斯愣愣地看着玻璃櫥裏頭的精致蛋糕，紫就知道他想幹嘛。

“紫，借我——”

“不借。”

“…………”

“…………”

紫色和藍色眼睛對峙三秒鐘，和平的蛋糕店前面随即吵鬧開來。

“你是男人嗎！好扣！好小氣！”奈斯蠻不講理地開罵道。

“才一件蛋糕就要叫人借錢，你說的是你自己才對！”被撩起怒火的紫當然不甘示弱。

“………………”

“………………”

再互相怒瞪個三秒，奈斯果斷放棄用硬的，“吶紫~就借我一千日元而已啦~~拿到錢之後馬上還你~~”

雖然用上軟的了，但是紫當然習以為常，“你騙誰，這樣的規劃我聽過不下十次了。”

“诶~~”軟硬都不行，奈斯開始耍賴了，“紫你想想，只要給亞特買幾個蛋糕他就會消氣，這樣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是好事嘛~我晚上可以高高興興地抱着亞特睡覺，亞特對我們的态度也會溫柔起來~”

“哈……”推了推眼鏡，紫深感無奈，“我說奈斯啊，你不是真的以為幾個蛋糕就能搞掂亞特吧。”

“嗯？”奈斯歪歪頭，“亞特最喜歡甜食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嘛。”

“一直以來……”紫看看奈斯那毫無心機的眼睛，“也就是說以後你惹亞特生氣了也打算這樣哄他咯？”

“有什麽問題嗎？”奈斯皺皺眉頭，不明白紫到底想說什麽。

“不，你想這樣做就這樣做好了。”這個不開竅的同伴，說也說不通，看來只有遭多幾次殃才會學乖的吧。聳聳肩膀，紫淡淡道，“只是，有點同情亞特而已。”

“喂紫，什麽意思啊？”察覺到紫話中有所指，不過單憑奈斯的情商，現在還未能猜透。

不回答奈斯的問題，紫轉身就要回家。

“喂紫！蛋糕錢！！”

結果，浜虎的冰箱裏面還是沒能出現蛋糕的芳影。

對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奈斯嘆口氣，只能拿出裏頭剩下的最後一盒牛奶。看看盒子底下的保質期，明天就要過期了，真是有夠幸運。

大廳裏響着電視機深夜檔的聲音，換上睡衣的紫正看得入神。雜亂的大廳裏只有電視的燈光閃閃爍爍，伴着冗雜的聲響，平添幾分誘人的睡意。

奈斯随意擦擦自己腦袋上的毛巾，裝作不經意般問，“有看到亞特嗎？”

盯着電視看的紫足過了半分鐘才回答，“大概到天臺晾衣服吧。”

“哦……現在是亞特晾衣服了啦。”

“是啊，以前是我晾衣服，現在是亞特，你有沒有想過哪一天你也晾晾？”

“哈哈，我不擅長做家務嘛。”

簡單的調侃到此結束，紫繼續專注在電視上，奈斯呆站在冰箱前面，把冷冰冰的牛奶喝到肚子中。冰涼的東西進到肚子，其實不怎麽舒服。他再看看紫，似乎沒有什麽話再能說了。

“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

回到房中，十七歲的少年不禁又嘆口氣。到最後，今天還是沒能跟亞特好好說上一句話嗎。看到疊得整齊的床鋪，奈斯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心頭像是堵着一口悶氣不出來，少年咬咬牙，捉着濕潤的毛巾身體猛地撲入床褥。

好柔軟的感覺。床褥、枕頭，都帶着太陽的味道。

這些不足挂齒的幸福感源自于誰，其實他都知道。只不過，卻總有什麽攬在兩人中間，讓那個距離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如殘留在床上的氣味一樣，構造出深刻的概念，卻無法真的觸碰得到。

少年未抹幹的頭發沾濕了幹淨的枕頭，夜晚攜來的思念緩慢侵襲眼前所見的幻想。念着何人的名字，雙眼逐漸閉上，身體沉入夢想，變得輕飄飄起來。

如同浮游在牛奶的海中，感受到它嫩滑細軟的質地，與甜美醇厚的芬芳。

好像有誰在呼喚自己，叫自己從這美麗的夢中醒來。

奈斯……奈斯……

這熟悉的聲音，這柔軟的觸感。

當他睜開眼來，視野裏如漲滿了一輪圓月，皓白色明亮得刺目。

“奈斯……快醒來啊。”

淺色張合的嘴唇，似在微笑。

“吶，奈斯，奈斯……”

漂亮的容顏，恍如天使一般。

是夢嗎，臉頰邊撫摸的手掌溫暖得不似真實。

“……再不起來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哦。”

然而，天使的耐性耗盡，少年的臉頰遭受用力一掐，所有美夢頃刻破裂。

“哇！亞特！！”

吓得好像八爪魚一樣揮舞手腳，奈斯定睛一看，真的是亞特，瞬間呆了。

怎麽，不生氣了嗎，剛才怎麽對我這麽溫柔？

看奈斯驚呆了的表情，亞特無奈地伸手去拉起他，并取走枕頭上那濕透的毛巾。

“不好好擦幹頭發就睡覺的話，隔天會頭痛哦。”就像寵溺一個任性的小孩子，亞特拿起一條幹的毛巾給奈斯擦頭發。

“亞特，我……”

“好了不要亂動。”

雖然想要說些什麽，不過此刻好像也不需要再說什麽了。

少年就像一直在外面玩了一天的小狗，現在只需理所當然地享受主人無邊的寵愛。

細心地擦幹那頭翹翹的棕毛，即使再怎麽氣奈斯，亞特也不禁心軟了。

“你的頭發還真是蓬松呢。”

“是嗎……？從以前起就是這樣呢。”

“好像小狗一樣。”亞特開心地笑道。

“……”不過，一旦真的被人這樣說，奈斯還是不怎麽高興的。“總感覺，好像很久沒有讓人擦過頭發呢。”

“是嗎？沒有跟紫做過嗎？”亞特笑笑說。

“才不要跟紫做呢，”奈斯不屑道，“想想就惡心。”

“哈哈，紫聽了會生氣的哦。”

“才不呢，那家夥肯定也不會想幫我擦頭發。”

“真是的，奈斯你啊……”拿走沾滿水珠的濕毛巾，二十一歲的亞特摸着十七歲奈斯的蓬松頭發，低下頭，向這個從孩童起便相識的少年甜蜜淺笑。

“這麽說的話，我是唯一一個幫奈斯擦過頭發的人咯？”

“……是啊，不行嗎。”那樣的笑顏，毫無預兆地令人撥動心弦。輕輕地捉住他的衣服，少年低聲道，“因為亞特是……非常特別的。所以……不要在生我氣了吧？”

掠過小小的驚訝，亞特釋然笑道，“已經不生氣了哦。我也想了很多，我不應該過分幹涉你的興趣。只是，想你不要再去那種店子，因為你還是未成年人哦。”

“唔……”奈斯扁了嘴巴，很有撒嬌的征兆。

看着奈斯的樣子，亞特更是笑着摸摸他的頭，“也許真的是我管太多了吧……我總覺得……”璀紫色的雙眸，鎖着最深的執着，看着他，如同看着他人。

“奈斯你跟我的弟弟很像。所以，或者在不知不覺間，我擺出了哥哥的姿态，真的很抱歉。”

“弟弟……”默念着這個詞，不知為何奈斯覺得不悅，剛才因亞特的寵溺而産生的優越感，瞬間被某種別的醜惡情緒取代。

“抱歉！真的不會這樣了！”察覺到奈斯不高興，亞特馬上強調。

“…………弟弟的話，就會幫他擦頭發？”奈斯的語氣陰森森的，讓亞特感到壓力。

“呃，當然還有別的啦。”

“例如？”捉緊了亞特衣服，奈斯誓不罷休。

“那個……”亞特努力回想着自己和弟弟曾經做過的一些親密事情。突然靈機一線，笑意欣然，“啊，例如晚安吻？”

聽到晚安吻，少年蔚藍的眼睛立即閃亮出星星來，捉住亞特的衣服，即使不說也看得出滿滿都是溢出的期待。

“也不是不能跟奈斯做啦……”亞特害羞地看了看別處，又扭頭來一副哥哥模樣地說，“不過做了之後就要睡覺哦。”

“嗯嗯！”奈斯猛點頭。

“……真是的。”尴尬看着奈斯一小會兒，亞特終于呼出口氣，伸手去，輕輕撩開奈斯的劉海。

柔軟如棉花糖般的一個吻，輕點在少年散着沐浴香氣的額上。

“晚安，奈斯。”

亞特如同少女般羞澀地向他笑了笑，他也出了神地回了一句“晚安”，你我各在床的一邊安靜睡下，這夜仿佛毫無波瀾地迎來最後的時分。

只是，當身邊的人睡下之後，少年奮力閉合的眼睑終究還是忍不住睜了開來。

砰通、砰通、

從未試過的，心跳急促的聲音。

那大概是再高智商都無法解釋的一件事。

那天夜晚，天才奈斯失眠了。

守護橫濱的浜虎偵探二人組的一天，總要從紫不耐煩的呼喊聲開始。這不，今天也是一樣。穿着睡衣的紫頂着一頭亂發和快受不住的腎髒，不斷敲打洗水間的門。

“奈斯！你到底要去多久啊！都半個小時了！！”

可是，占據廁所的人從剛才起，任憑紫怎麽敲門都沒有反應。

聽到這聲音，亞特都不得不帶着圍裙從廚房過來看。

“紫，怎麽了？”

“奈斯那家夥，去了廁所好久！”

亞特走到廁所門前，手指輕叩門幾下，“奈斯，發生了什麽嗎，可不可以開門進去？奈斯？”

等了一會，裏頭還是沒有回應，亞特開始擔心起來。

“果然還是進去看看吧？”亞特提議。

“……要是看到些很惡心的畫面怎麽辦。”紫想想就可怕。

亞特急了，“可是，要是奈斯在裏面暈倒了的話……”

“那家夥會暈倒……”紫完全無法想象奈斯病弱的情景。

“總而言之，還是先打開門看看吧！！”

“……哈，也只能這樣了。”

兩人商讨完畢，正打算合力撞開門，門卻從裏頭開了。

“奈斯！！”

從裏頭出現的少年不似平日那般精力充沛，相反雙頰凹陷，臉色發青，兩腿顫悠悠地，扶着門差點連站也站不穩。

“喂，你沒事吧！”紫趕緊扶住快倒的奈斯，亞特也從旁攙扶着。嘴唇青白兩眼無光的奈斯捉住紫這根救命稻草往上攀，三魂不見了七魄的樣子趕緊好像快死了。

“奈斯，你身體不舒服嗎？”亞特關切問道。

“呃呃……”幹癟奈斯幹巴巴地回答，“好像內髒都要拉出來了…………”

“拉肚子嗎？你昨天都吃了些什麽？”

“呃……除了亞特做的東西……好像沒有了啊…………”

“喂……等一下…………”被捉住的紫劍眉頻跳，身上正被奈斯散發出來的酸臭氣味纏繞，那種獨特的不祥預感又來了，“奈斯，你……洗手了沒有……………………”

“嗯？”奈斯無精打采地回想了一下，“……好像忘記了…………”

就在那個瞬間，紫的理智崩潰。

即使對方是個病人，也忍無可忍了。

“你給我松手！！！！！！！！！！！！！！！！！！！”

“啊啊！！”

“奈斯！！”

在亞特的驚叫聲中，拉得虛脫的奈斯被紫甩開，無情地拽在廁所冰冷的地板上，真的暈了過去。

經過一番折騰，病人終于可以換上一身幹淨衣服躺在床上休息。空出來的洗手間正被紫占了進行發飙式的個人清潔和室內清潔，剩下亞特搬了椅子坐在奈斯的床邊照顧病人。

擰了一條冷毛巾，亞特小心地幫奈斯擦擦額頭。

“覺得好點了嗎？”

“唔……還是不太舒服……”

理所當然地接受亞特的溫柔，奈斯一點都不打算逞強。

“那麽還是到醫院看看吧？”

“不要！”一提到意願，再病弱也瞬間激動起來，“去醫院的話，肯定會被翻舊賬的！”

想到自己和紫在醫院欠下的天文數字，奈斯打死也不要再去了。

“可是……不去醫院的話……”亞特擔心得一張好看的臉都愁了，“至少也叫雷修來看看吧？今天我就請一天假來照顧你，希望明天能好起來……”

聽到一天都要被亞特照顧，奈斯心裏美滋滋的，可此時不應該表現得太過得意，想了想，果然還是得裝一裝勤奮。

“可是……委托的進度……”

“不要緊的，”亞特皺眉笑道，“當然是奈斯你的身體重要啊。”

“嘻嘻，那就讓我偷懶幾天咯。”缺少血色的臉開朗笑來，雖讓人有些心痛，但調笑的語氣依舊令亞特忍俊不禁。

輕輕地瀉出了一聲笑，亞特溫柔摸摸奈斯亂亂的頭發，“這幾天讓你偷懶，可是好起來之後要補回去哦。”

雖然亞特的笑容很治愈人心，不過話的內容确實不怎麽令病人振奮呀。

正垂頭喪氣感嘆工作之苦時，亞特彎腰不知從那裏掏出來一個盒子。

“奈斯，你昨晚是喝了這個麽？”

一看，便是自己昨晚從冰箱裏拿出來的牛奶。

“是啊，怎麽了？”

“這個……過期了。”亞特抱歉笑道。

“诶？”奈斯頭冒問號，“可是我昨晚看過，今天才過期的啊？”

“奈斯，你看錯了。”把盒子反過來，亞特讓奈斯湊近看清楚，“是上年的……今天才對。”

“………………一年前的牛奶……”一想到自己竟然灌了一瓶過期一年的牛奶，奈斯不由得捂着肚子，空蕩蕩的胃部似乎又要泛酸起來。

“诶！奈斯你又不舒服了嗎？！”亞特焦急了，“我馬上去給你做點吃的！奈斯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一聽到吃的，胃痛馬上消失，奈斯雙目發亮，“我想吃漢堡。”

“……不行哦奈斯，”亞特像哄小孩那樣哄道，“你現在只能吃一些流質的食物，我去給你熬點粥吧。”

“诶粥啊……”奈斯一臉嫌棄。

“沒有辦法啊，你現在的胃會受不住的……”寵溺地摸着奈斯的頭發，亞特讓他睡好在床上，蓋好被子，“乖乖地躺着哦，我去給你做吃的。”

“哦……”

輕聲的，門被關上。

小小的一個空間裏，又剩下自己一個。躺在床上，無聊地看着有些發黃的天花板，左翻身右翻身，始終還是睡不下去。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适，也不想下床做點別的，就這樣空曠着大腦，想些有的沒的。

是多久沒有生病了呢？奈斯自己也記不清楚。好像從能記事起來，自己的身體一直很健康，不怎麽病過。被人溫柔照顧的經歷，可以說幾乎是沒有。有的也是只最近這些年，遇上了紫、巴斯蒂和雷修他們，任性發爛都會被容忍，但那總覺得只能算是朋友或者同伴的感覺。

被亞特照顧的感覺，與其他人的截然不同。甚至會讓他去想，為什麽這次自己只是拉肚子，而不是那種漫畫裏總出現的發燒感冒情節。身體發着熱發着寒，雖然不是什麽重病，但看起來好像很嚴重很辛苦的樣子。假如自己痛苦呼吸着，用微弱的聲音呼喊對方的名字的話，亞特會不會擔心地哭呢。用那冰涼柔軟的手，撫摸自己高溫的額頭，假如自己肆意要求的話，會不會更過分的請求也會答應。

完全禁不住自己的大腦去想這些天方夜譚，要是真的想感冒的話，以現在自己這個抵抗力下降的身體，只要去沖沖冷水就可以了吧？

靜默着，想了足足有半分鐘，還是敗給了懶惰的性格。

拉肚子已經夠辛苦了，他才不要特意讓自己發燒感冒。

想要亞特寵自己的話，稍微放下點面子就能做到，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對吧？

奈斯……奈斯……

柔軟的聲音自耳邊由遠到近，少年從朦胧中慢慢醒來，眼前是逐漸明顯的臉龐之外，鼻間還聞到了一股淳淳的米香。擡手揉了揉眼睛，便有一雙手助自己坐起來，背後被墊上枕頭，這種待遇真是讓人有些受寵若驚。

“我熬了一點米粥，奈斯你吃點吧。”吹了吹滾燙的粥面，亞特拿一塊濕毛巾包着碗，将它遞給奈斯。可是奈斯看着熱騰騰的粥，再看看亞特，并沒有想要伸手接過的跡象。

“奈斯……？”亞特奇怪問。

少年雙眼定定地看着亞特，接着厚臉皮發話，“喂我。”

“……诶？”亞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奈斯堅持道，“喂我吃。”

消化奈斯的話足足花了亞特半分鐘。半分鐘的遲疑過去後，二十一歲的亞特臉上匆匆掠過一陣微紅，雖然無奈般笑了笑，道了一句“真拿你沒辦法”，便把碗端回自己胸前，勺了一勺子米粥湊進嘴巴，輕柔地呼呼吹涼。

十七歲的少年定睛看着，他藍色的雙瞳中潛藏有某些火熱或深邃，視線離不開那淺薄的嘴唇，一下一下地呼出溫暖的空氣，吹出一層霧一樣的水汽，接着，朝向自己，綻放最溫暖的微笑。

“來，奈斯。張開嘴巴。”

少年的心髒似被小小的蟲子啃咬。瘙癢的感覺，蠢動的感覺，喉嚨幹涸難受的感覺。

“……奈斯？”見他久久不懂，亞特不解地喊了他的名字。他這才醒過來，臉突覺紅熱，張大嘴巴，一口把粥吃掉。

“好吃嗎？”亞特笑着，為他繼續勺粥。

囫囵把粥吞下，奈斯扁着嘴巴說，“好淡。”

亞特笑着，繼續給他喂來，“稍微忍耐一下，今晚再給你做點味道濃些的。”

稍微伸了脖子把勺子一口含住，第二口粥吞入嘴中，淡而無味的感覺更為昭著。

“好想吃……甜的東西。”默默抱怨，默默吃下亞特為自己一口一口遞來的食物。

雖然是亞特親手為自己做的東西，但更為甜美的東西就在眼前，偏偏要他吞下這麽清淡的東西，着實叫他心裏不平衡。

“今晚做點甜粥吧？”看奈斯聽話吃下自己做的食物，亞特的笑顏愈發甜蜜。

像個廢人那樣享受上等待遇，奈斯絲毫不覺得不妥，反而是更加得寸進尺。

“今晚也要喂我哦。”

“是是。”

“…………”不知是何時，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兩對眼睛從外看着裏面幸福美滿的場景，腳步都像鑄住了那樣不敢進去。

“紫，我可以回去了嗎？”聽到奈斯病了而專門過來的雷修看到這一幕，頓感自己這回大概派不上用場。

“不……雖然很抱歉，不過你還是稍微再留一會吧。”把自己和廁所都徹底打掃了一遍的紫，此時也只能掩着眼鏡保護眼睛了。

漫漫的一日，仿佛轉瞬就過。雖說早上身體确實是很不舒服，但是靜養了一整天後，也覺得好了不少。畢竟不是什麽大病，能假裝的程度也就那樣吧。百無聊賴地看看窗外雜亂的都市夜景，時針此時只指向十點，躺在床上已數小時的奈斯一點睡意都沒有。

被亞特說了今晚早點睡，那也要睡得着才行呀。

翻來轉去數下，終是閉不上眼睛，少年打了個鯉魚翻身，才剛想要翻出床下的某些雜志來看看打發時間，房門卻恰好響了，吓得他趕緊竄回被子裏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打開的門縫裏漏出大廳的一線燈光，一天白白軟軟的腦袋探了進來，輕柔地詢問，“奈斯，你睡了嗎？”

他窩在被子裏悶聲道，“睡不着。”

亞特笑了笑，輕聲進入房間，關上房門，“也是呢，畢竟躺了這麽久。”

奈斯在床上轉過身，看着亞特在床頭坐好，水晶一樣的眼瞳溫柔地望着自己。

“現在感覺怎麽樣了，有好點嗎？”夜裏響起的聲音，似乎比白天要更似水柔情。如同染上夜的暧昧，一字一句都足以讓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遐想。

他的目光，又再一次不自覺地凝聚在對方的唇上。

看起來如此美味，幼嫩、吹彈可破。

胃裏殘留的清淡食物滿足不了少年濃重的口味，要是可以的話，真希望在睡之前，嘗到一點如重芝士那樣濃厚又甜而不膩的味道。

咽了口水，面前的影像與青澀的幻想重疊而起，少年的嗓音低沉響起，“亞特，讀個故事我聽吧。”

“故事？”亞特奇怪道，“童話故事嗎？”

他擡起手，指向某個方向，“那裏，夾着一本小小的書，裏面有個書簽，從那裏讀起就行了。”

雖然有點莫名，但亞特還是按照奈斯所說的找出了那本書，翻到那一頁，便随意從第一行讀起。

他的嘴角抿起了偷笑，如偷腥的貓兒，頑劣卻不失可愛。

“這片柔軟又有彈性的肌膚，好像經常能從嘴裏嘗到的日式甜品羊羹那麽順滑，順着往下舔，甜美的味道一如品嘗着佳肴美食…………到了末處……稍微有一點粗糙…………男人調笑地說…………這裏…………毛茸茸的…………………………好……可愛……呢…………”

開頭還正常的聲線，越到後面便越陰沉顫抖。亞特的臉黑了半張，還疑有羞恥的紅暈，拿着書的手因震驚抖動着，這個樣子讓奈斯怎看怎高興。

“奈斯………………”

可怕地喚着自己的名字，可奈斯一點都不畏怕，反而是不亦樂乎地咧笑。

“這書是買雜志時送的，好久以前的啦！可是我不想看文字，所以看到一半就不看了~來亞特接着念嘛，毛茸茸後面怎麽了？”

“毛茸……！！”又一次提起從自己嘴裏念出的那個猥瑣詞語，亞特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滿臉漲紅，羞怒地瞪着奈斯低喊，“你還是未成年人！不應該看這種東西的！”

撩撩鼻梁上的膠布，奈斯試探性地看着亞特，“果然生氣了？”

“唔……”亞特一愣，把書擱到奈斯拿不到的地方，整整自己激動的情緒，“咳，并不是生氣……”臉上猶有着緋紅，亞特耐心地看向奈斯，“只是，你還不是時候接觸這些……”

看亞特關切的眼神，自己肯定又被當弟弟對待了。即使心有不甘，可他仍是願意配合亞特，擺出一副不聽話的弟弟模樣。撇開臉，就像每一個叛逆期的孩子一樣埋怨，“那你要我怎麽辦嘛，我可是精力旺盛的年齡啊~”

“這……”亞特有些尴尬，不知道怎麽對付這種場景。

偷偷地瞄着窘迫的亞特，奈斯小心地掩飾自己的偷笑。

“想要看的話，從網上什麽的也好，總之，你不可以再去那種店子了哦！”

“那麽……”捉住亞特的手，他以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我想要的話，亞特可以陪我麽？”

“…………诶？”

是真的，抑或是假的。凝在少年蔚藍瞳色中的真意，仍在狡猾地不願揭曉。這種暧昧的提問，可以被當做孩子氣的話，當然也可以令人誤解至深。

對方到底探知到多少，他熱切地期待答案，不願放手。

好一會過去，亞特突然歪歪頭，向他綻放一個可愛至極的笑靥。

“即使有大人陪着，也不可以進去黃色DVD店哦。”

“………………”一切的幻想瞬間成了泡沫，奈斯嘴角有些抽搐地幹巴笑着，突然人生如此無趣。

“好了，故事也讀了，還是快點睡覺吧。”為奈斯蓋好被子，亞特正想轉身離開，這次，又被他拉住手臂。

只是這一次的力度有所不同。

緊捉着的，賜予他痛楚地，想要他留下。

“……奈斯？”

回頭，他恍然望着對方。

“再和我說一會吧，亞特。”懇求一般的語氣，竟然發自那自大的少年嘴中。

他有些愕然，腳步沉重停留，“那麽，你想聽什麽？”

捉住自己的手，加重了力度。“我想聽亞特的事，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夜的涼意于少年話終止的一剎那，趁機溜入他毫無防備的身體與心髒。無數比夜更深重的黑暗掠過，像快速奔跑的兔子一樣，瞬間便不見了蹤影。他眼裏的暗沉覆上了夜光的皎潔，那是一個歉意的眼神，與歉意的淺笑。

“抱歉，奈斯。這個故事，不适宜未成年人閱讀。”

“……那麽，等我成年之後呢？”

“抱歉，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吧。”維持着虛僞而美麗的面具，在少年面前，他必須屹立不倒，“這個故事，不适宜奈斯你閱讀。”

是逞強，還是堅持？他無法解釋他這樣做的理由。這是，無論奈斯怎麽撒嬌、發爛，都不能妥協的，唯一一件事。

“……為什麽？”筆直的發問，那對率直的眼，擁有的是他遙不可及的希冀。

“這大概……就像是奈斯你不想讓我看你的DVD一樣吧。”這個通俗的比喻，說出來之後竟讓自己覺得巧妙之極。那裏面自嘲的意味，仿佛往自己的心髒上桶刀，劇痛的快感，叫他血淚俱下。

“誰也有不想讓他人看到的東西，我也是一樣的。”

這個醜陋的我，不想讓你看見。

“我不明白，亞特。為什麽……總要自己一個承擔？”

看似溫柔的話，總是傷他最深。

他想要笑，如同有強逼症那樣，讓自己的笑容來掩飾悲傷。

“我已經不像是以前了，奈斯。你再這樣的話，我可能……會真的生氣。所以，放開我。”

放開這一個，已變得漆黑的我。

“你從來都沒變過。”可是，少年如此說了。“在我看來，你從來都沒變過！”

堅定的瞳孔裏，倒映到這個愕然的他。那臉上的表情，悲恸而寂寞的，簡直就好像在期待人救贖那樣，可笑至極。

“真的要說的話，你只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