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蜜桃成熟
大雨傾盆,沖刷他們僵直的身體。
嚴路忽然抓走項鏈,手一揚,扔進滾滾車流。
微不足道,連個聲響都沒有。
她毅然回頭,走進雨中。
大廈門口有些躲雨的路人。在他們詫異探究的目光中,她淡然而去。
六部電梯,全都有人等。後來有人謙讓,給她獨享一部。
律所工位上幾乎沒人了,都呼在窗前嘁嘁喳喳。嚴路一露面,他們就鳥獸狀散開,回到座位。
老張跟進辦公室,手裏端着一杯紅糖水。
“怎麽又濕了,律所裏的傘不夠你用啊?”
嚴路捂着臉,兩手冰涼,擦了也白擦。老張遞給她一條毛巾,“擦擦”。
“謝謝。”
她用毛巾捂着臉,捂了好一會兒。
窗外鳴笛聲不斷,嚴路心煩意亂,“什麽事這麽吵?”
“那還不得問你,扔了什麽好東西,讓人好找。”
她微微一愣,放下毛巾,來到窗前。老張退了出去。
街上車來車往,總被一個身影阻隔,拐彎或者逼停。惹了衆怒。
他仍有禮貌,伸手示意人家稍等。大概看他淋成這樣,又有些腿腳不利索,沒人跳出來罵他。
雨減小了。下水道漸漸露出臉龐。
他高興地跑向對面,從下水道鐵窗上拾起一條鏈子。
失而複得的寶貝,被他揣進衣兜。
回身,有個女人撐着雨傘站在身後。長發濕漉漉地披散,半遮着她的眼睛。肌膚勝雪,紅唇微啓。蜜桃成熟,少女拾光,那是個漂亮的,令所有男人心動的女人。
雨後清新,未見彩虹,卻聞得一股芳草香。他的心竟莫名開懷了些。
他笑道:“我的東西,物歸原主。”
淋成這個樣子,傻得不像他。
嚴路對他偏偏頭,傘舉高。
“過來。”
他走進傘下,主動撐起雨傘。
“我家在附近,去洗一洗。”她淡淡道。
“好。”他摟過她的肩膀,被她眼神警告。
他松開手,投降,“我怕你感冒。”
“管好你自己。”
餘輝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嚴路白了他一眼,帶他回家了。
新房子離律所很近,走路五分鐘就到。老張辦事穩妥,跟着他總有便宜可撿。
這是老樓盤,沒有電梯。她住五樓,爬一路樓梯,他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腿也有點不太對勁。
到門口時,嚴路趁掏鑰匙開門,問:“你的腿怎麽了?”
“老毛病,風濕吧。”
“那不是老年病麽?也是,你還當過老頭兒呢。”
餘輝沒言語,又來了個噴嚏。
嚴路把人安置在沙發上,“你先坐一下,我給你弄點熱水。”
“我自己來,你去洗洗。”
“你坐下!”
嚴路一根手指頭把他按在沙發上,“別動。”
她走向廚房,餘輝不動。
嚴路現燒了開水,切了幾片姜,兌了點紅糖。
端來兩杯紅糖水,他還坐在沙發上,果然沒動。
“喝吧,驅寒。”
“謝謝。”
“不客氣。”
她也坐下來,抱着紅糖水取暖。
“趁熱喝,涼了喝沒什麽作用。”
“嗯。”
他加快速度,一口氣喝光了。
嚴路一怔,看看自己的半杯,在他的注視下,也一口氣喝幹了,還悶出一個嗝。
“那我,先去洗洗,你等着。”
他點頭。
走到浴室門口,她說:“你可以看看電視,走動走動,産生一點熱量。”
“嗯。”
嚴路洗完手,探頭望了一眼。
他站在客廳裏,拿着遙控器,打開電視機。十年前,她沒料到有一天,還能讓他聽話。
嚴路凍得渾身冰涼,沖了個澡,才回了些魂。
浴室安裝的是兩扇拉門,磨砂玻璃,沒有鎖。一門之隔,外頭的人應該能看個輪廓。
她找個稍微隐蔽的角落,用浴巾擦了幹淨,套上家居服,打開門,吹頭發。
這房子格局老,卧室大,衛生間縮水,客廳也小。剛住進來還有些不習慣。
頭發吹了四成幹,線短,中間隔着一個浴櫃,盥洗池占挺大地方。的确有點費勁。
關掉開關,甩甩膀子。一回頭,餘輝站在那兒。
“我幫你。”
他的手在她發間溫柔穿過,一遍一遍。
她站在他身前,看着他胸前的扣子。他的衣服已經半幹了,但還能看見貼着衣料的胸肌。
感覺過了很久,吹風機才停下來。
她一直低着頭講話,“你用吧,水是熱的。”
“好。”
嚴路幫他把門關好。
他一定是冷了很久,她才一關門,他就已經把上衣脫了。
原來透過玻璃,看得不僅僅是個輪廓。
她轉過頭,被對他,螃蟹似的回到卧室,從衣櫃裏抻出一件衣服放在沙發上。
十分鐘後,他出來了。上身沒穿,下面裹着一條浴巾。
不該盯着人家看,可她被他身上的那些疤震驚,一路追随。
他把濕衣服挂在晾衣杆上。
後背發癢,他回過頭。嚴路剛剛碰了碰。
轉過身,正面也有。
她看着那些觸目驚心的疤,猜測其中應有那一晚留下的彈-孔,“這是怎麽搞的?”
“男人誰還沒幾個疤?——那衣服是給我的麽?”
她哦了一聲。
餘輝把上衣兜頭套上,不給她看了。他拎着褲子回頭。
嚴路還盯着他看。
他咳嗽一聲,又拎了拎褲子。
“哦,你換吧。”
她躲回房間。
他又在連着打噴嚏。聽聲音,他該換完了。嚴路拎着吹風機走出來,像個要給小朋友打針的醫生。
“坐下。”
“我不用吹,一會兒就幹了。”
“吹吧,閑着也是閑着。”
她碰碰他的肩膀。
他難得屈尊配合地坐下,調整了一下坐姿和高度,剛剛好。
第一次摸他的頭發,比看上去軟多了。
他頭發短,随便吹幾下就幹了。
“對了,你這件衣服是我不小心帶過來的。”
“嗯。”他好像并不在意。
“我真不小心帶過來的,不是故意的。”
他轉過來,看着她,“我聽見了,你不是故意的。”
“嗯。”
“頭上也有?”她的目光從他的眼睛移到額頭發際線。
才要伸手,被他捏住手腕。
“小時候磕的,原來就有,你沒注意。”
“原來就有?”
“嗯。”
“不可能啊,你臉上都長了什麽我比你記得清楚。”
話一出口,氣氛就變了。
他坐在凳子上,視線仍與她平視。手腕被他捏得發酸,她掙了一下。拎着吹風機,放回原處。
手腕上像箍了一圈什麽東西,怪怪的,怎麽洗都像洗不掉,又熱又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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