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玫瑰花
男人的手一片冰涼,死人般毫無溫度。這份冷意沿着兩人相觸的皮膚開始蔓延,幾乎要滲進骨縫裏。
“我知道你是為我而來,”
男人笑着道,“真讓人感動,為了我你還抛下了楚原。”
“自作多情。”
蘇獨抽出自己的手,嘴角輕揚,笑意若有若無,“你還入不了我的眼。”
“家花不如野花香,更何況狐貍本性不就是多情放蕩。”
男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緊不慢道,“你遲早會跟我走的。”
“那你就做夢吧,”
蘇獨端起茶杯,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我男人可比你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好多了。”
在提到楚原時,他的眸中流光潋滟,尾音微微揚起,仿佛落滿花瓣的水面蕩起層層漣漪,揉碎着一股蕩漾人心的幽甜。
“……呵。”
男人笑意微冷,就在這時,楊垠離開洗手間,往這邊走了過來。
因為不熟悉餐廳,楊垠還有些迷路。男人瞥了他一眼,慢慢落下手,在餐桌上重重一按。
“為表我的傾慕,這裏有份禮物送給你。”
他定定地盯着蘇獨,一字一句道,“你可一定要收好了——”
話音未落,男人消失,餐桌上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束殷紅似血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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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是什麽。”
楊垠在服務員的指路下剛好回來,看見了那束玫瑰。
蘇獨輕飄飄道:“不知道誰丢在這的垃圾。”
他把玫瑰随手丢給路過的服務員,道:“扔了它。”
楊垠:“……”
他一頭霧水地坐了下來,發現座位一下子變得特別冰冷,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蘇獨道:“怎麽了?”
楊垠:“沒事,就是有點冷,沒關系。”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騰騰熱氣飄散,那股冰冷的感覺也退去了不少。
一杯茶喝完後,服務員也端上了菜。吃到一半時楊垠接到一個電話,他愣了愣,慢慢把手機放到耳邊:“爺爺?”
那邊不知說了些什麽,楊垠神情很快黯淡下來。通話結束後,他勉強對蘇獨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我有點事,要先走了。”
蘇獨咬着筷子看向他:“要給你打包嗎?”
“不用不用,我吃飽了。”
楊垠起身道,“我們酒店再見吧。”
他說完便匆匆離開了,在他走後,蘇獨慢悠悠地放下筷子,對一旁的服務員道:“買單。”
因為捉妖師大會的緣故,這座城市流入了不少捉妖師。蘇獨并沒有在街上閑逛,而是直接回到了酒店裏。
夜晚,浴室裏彌漫着蒸騰的霧氣,蘇獨從浴室裏走出,柔順的墨發濕漉漉散落,他懶洋洋地眯了下眼睛,變成了一只小白狐。
小白狐抖抖身上的絨毛,小爪子踩在柔軟的大床上,挑挑揀揀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下,腦袋埋進蓬松的大尾巴裏,咪嗚着蹭了下。
房間裏安安靜靜的,床上窩着一只軟乎乎的白團子,抱住自己的大尾巴,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輕輕起伏。
過了一會,小白狐忽然支起狐耳,從大尾巴裏探出了腦袋。
好像察覺到了什麽動靜,小白狐不高興地撓了撓床單,甩着大尾巴從床上跳下,噠噠噠地跑出了房間。
酒店的套間裏,客廳正對着緊閉的大門。小白狐蹲坐在門前兩三米的地方,慢悠悠地晃着狐尾。
沙沙沙——
緊閉的門縫間,一只尖尖的手擠了進來,皮膚泛着與常人不同的慘白——那分明不是人的手,而是一張扁平的紙。
小白狐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慢慢的,紙人整只手臂都擠了進來,随後就是一個腦袋——女童紮着兩個發髻,眼睛直直上翻,慘白的臉上塗着兩抹鮮紅似血的胭脂蛋,活脫脫一副吊死鬼的模樣。
紙人幽幽地從門縫裏飄出,腳尖點地,上翻的眼珠骨碌骨碌轉下來,直勾勾地盯住了……它什麽也沒盯住。
紙人:“……”
紙人什麽都沒發現,晃晃悠悠地飄進了房間裏。在房間裏繞了好幾圈,又漫步目的地飄了出來。
小白狐歪着腦袋,黑寶石般的眼睛漂漂亮亮,一眨不眨地盯着紙人。
紙人幽靈般在套間裏游蕩,好像在搜索着什麽目标。它一下子鑽到床底,又一下子飄到天花板上——終于,在轉了足足三圈後,它總算是看見了一直待在門口的,一團小小的白狐。
紙人:“……”
小白狐毛茸茸一團趴在地板上,已經快要睡着了。
紙人咧開猩紅的嘴角,沖昏昏欲睡的小白狐撲去。小白狐好像被吓了一跳,狐耳一下子豎起,“嗷”一聲跳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紙人在空中轉向,兩只尖尖的手筆直地刺向小白狐,眼看就要貫穿那小小的身體時,紙人卻撲了個空。
——小白狐輕靈靈地落到地板上,對紙人昂起小下巴,又甩了甩尾巴。
“吱~”
這個明顯挑釁的舉動激怒了紙人,它張開雙臂,無數條紙帶瞬間延長,嘩啦啦地撲向小白狐,要把它活活絞死。
小白狐輕輕一躍,穩穩跳到了一條紙帶上。它如一團跳動的雪白火焰,倏忽之間就已消失在原來的位置,快得連紙人的眼睛都捕捉不了。
紙帶瘋狂亂竄,紙人的眼珠子也骨碌碌旋轉。它好像在上一秒抓住了小白狐,然而下一秒小白狐又出現在遠遠的另一邊——一分鐘後,紙人全部的紙帶都擰成了死結。而小白狐仍然窩在一開始的位置,懶洋洋地舔了下爪子。
紙人慘白的臉龐扭曲成一團,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別的什麽。它用力一扯,紙帶紛紛碎裂。紙人痛苦地顫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向小白狐虎撲過來——
砰!
套間的門被重重踹開,楊垠持劍沖了進來,“刺啦”一下,桃木劍貫穿紙人身體,将它一劈為二。
這一劍直接致命,紙人軟軟飄落在地,徹底變成了兩張廢紙。
“好險好險,”
楊垠收劍,道,“你沒事——”
他在客廳轉了一圈,發現沒找到人,頓時一滞。
就在這時,房間裏慢慢走出一個人,睡眼惺忪,只随意披了件外衣。
“怎麽了,”
蘇獨打了個哈欠,修長的眼尾猶有水光,“你幹嘛吵我。”
楊垠:“???”
楊垠一頭霧水,道:“我,我察覺到這裏有邪氣就過來了……你沒發現嗎?”
蘇獨看了眼滿地紙屑,有點驚訝:“我在床前貼了符紙,所以這種邪祟靠近不了我——你不來我還沒發現呢。”
楊垠默然無語,隔了幾秒無奈道:“那真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
蘇獨“唔”了一聲,道:“你不是去你爺爺那裏了嗎,怎麽回來了。”
“啊,被爺爺罵了一頓,趕回來了。”
楊垠尴尬道,“我先找下師兄吧,把你這邊的情況告訴他。”
蘇獨:想睡覺。
他在沙發上坐下,看着楊垠給何争鳴打了個電話。
一小時後,何争鳴姍姍來遲。蘇獨已經困得快睡着了,懶洋洋地搭着眼簾,窩在沙發上聽他和楊垠扯着那個紙人讨論。
“這應該不是個意外,有人故意針對來參加這次大會的捉妖師。”
何争鳴道,“這個紙人實力不弱,而且能避開酒店這麽多捉妖師的耳目,背後的操控者肯定來頭不小。”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邪術,”
楊垠道,“太恐怖了,那豈不是能殺人于無形?”
“确實,”
何争鳴皺眉道,“我不記得幾大道家有這樣的邪術……搞不好是哪只大妖動的手腳。”
楊垠一驚:“妖?!難道原褚你招惹到了什麽大妖?”
蘇獨擡起眼簾,困兮兮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
楊垠:“……”
何争鳴摸着下巴道:“也不一定是他招惹的,可能那只妖針對的是所有捉妖師,只是剛好選中了他而已……最近那只九尾天狐不是蘇醒了嗎,被我們圍堵逃走後至今下落不明,我看沒準就是它下的手。”
蘇獨:“……”
楊垠道:“可是九尾天狐千年前庇護過人啊,他應該對我們沒什麽敵意吧?”
何争鳴道:“這可未必,九尾天狐性情狡詐詭異,沒準是看原褚長得好,嫉妒上了呢。”
蘇獨:“……”
“總之,你們今晚小心點,我明天一早就把這件事彙報上去。”
何争鳴道,“不管是不是九尾天狐,等楚道長一來,他都猖狂不了了。”
“你剛才說什麽,”
蘇獨忽然擡頭,“楚道長?”
何争鳴道:“對啊,就是那位楚道長嘛,你肯定聽過他的名字的。”
楊垠詫異道:“他來這裏做什麽?他不是很難請動的嗎?”
“是啊,但是這段時間太敏感,有傳言說九尾天狐就潛藏在這次捉妖師大會上,伺機而動呢。”
何争鳴道,“在不清楚他的下落前,大會當然要有人來坐鎮。所以這次不僅有我師父和你爺爺,楚道長也來了。”
楊垠有點糾結:“那他什麽時候到?我得避着點,我現在還有點膈應他呢。”
“你膈應他做什麽,他又不會跟你爺爺說你的壞話。”
何争鳴笑道,“我也是剛得到的消息,他應該明天就到,反正你們很快就能在大會上看見他了。”
蘇獨:“……”
蘇獨心想算了,反正我待在酒店裏,他也未必能發現我。
說着便起身,想回房間睡覺。
“哦,對了。”
何争鳴想起什麽,又補了一句,“楚道長也住在這個酒店裏,有他在,你們應該不會再遇到什麽意外了。”
楊垠:“他也住這裏?!”
“對啊,”
何争鳴笑着道,“還就住在你們樓上呢——高不高興,巧不巧?”
蘇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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