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狐族

楚天遠突然失蹤, 事出蹊跷。蘇獨又從楚原這裏得知楚家密室裏珍藏多年的一件法器滄瀾樞有被動過的痕跡——雖然沒有失竊，但很明顯有人潛入過密室。

蘇獨道：“是楚天遠進了密室？”

楚原道：“他有最大的嫌疑。”

蘇獨“唔”了一聲, 懶洋洋地黏在楚原身上，抱着他不肯放手：“那你要去找他嗎？”

“已經派人去找了，”

楚原道，“我待會要去趟特設處。”

蘇獨立刻撒開手鑽被窩裏了。

楚原：“……”

楚原見他的小狐貍慢吞吞地往被窩裏蹭, 挑眉：“不和我一起去？”

“不去, ”

蘇獨嘟囔道, “我要睡覺……才不理你。”

他的墨發散落在被褥間，一對狐耳軟軟豎起，又抱住了自己一條大尾巴。

楚原無奈, 俯下身在他耳邊道：“我很快回來，不準亂走。”

蘇獨偏過頭看看他, 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知道了, 楚道長。”

楚原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起身離開。蘇獨把臉埋進枕頭裏, 慢慢又睡着了。

他這只狐貍生性懶散, 如果沒人打擾，大概能連睡好幾天——半途醒來的時候, 發現已經中午，楚原卻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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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獨窩在暖乎乎的被褥間, 心想：騙人。

外間隐約飄來菜香, 應該是楚原特意吩咐過楚家人送來飯菜。但蘇獨并不餓, 拉過被子蒙住頭, 又睡了過去。

這次他沒能如願睡去，因為很快的，有一只聒噪的小鳥來打擾他了。

“唧唧唧。”

一只渾身通紅的小鳥落在窗臺，跳來跳去，聲音頗為吵人。

蘇獨一開始還能閉着眼不搭理，但後來小紅鳥還在叽叽喳喳，他覺得煩了，便迷迷糊糊摸了個枕頭，随手丢了過去。

小紅鳥猝不及防，“唧”一聲被拍了下去，掉下幾根羽毛。

“……”

過了一會，一只手“啪”地拍在窗臺上，黑發少年手腳并用地從窗外爬進來，其中一縷紅發還炸了毛。

“九尾！”

他怒道，“睡死你算了！快點起床！”

蘇獨不理他。

朱雀于是去推他，道：“快起床！你的狐族都要出事了，你怎麽還睡着？”

蘇獨狐耳微動，擡頭道：“什麽事？隔壁鳥族又被偷吃了一只？又賴到我們頭上了？”

朱雀：“你才被偷吃！你家狐貍才被偷吃！”

蘇獨又倒回了床上：“那就沒事，走開。”

朱雀：“……”

朱雀道：“我可是好心提醒你，昨天我去狐族摘朱果，發現有幾株快枯萎了，你不覺得不對勁嗎？”

蘇獨：“嗯？”

朱果是朱雀的食物，在靈氣濃郁之地才能存活，且極難種植——但一旦成功生長，除非靈氣變動，否則朱果絕不會輕易死去。

“那幾株朱果可是我親手種下的，”

蘇獨道，“是不是你這只小鳥貪嘴，傷了它的根？”

朱雀：“你當我傻嗎！”

蘇獨：“唔，确實。”

朱雀：“……”

朱雀哼了一聲，道：“反正我可提醒你了，搞不好你們狐族有什麽變動，你自己回去看看吧。”

說完，他就變回小紅鳥，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蘇獨從床上坐起，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又挽了挽自己的墨發。

朱雀不會說謊，朱果枯萎，狐族必生變動……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

不應該啊？

蘇獨想了想，從床頭拿了筆和紙，在上面匆匆寫下一句話，又折成千紙鶴，讓它輕飄飄飛走了。

做完這一切後，蘇獨下床，轉眼消失在了房間裏。

——

綿延的青山之間，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流緩緩淌過，河流兩側繁花滿地，微風吹過，漫天花雨洋洋灑灑飄落。

蘇獨沿着花海慢慢向前走，白衣及地，修長手指輕輕摘下了一朵小花。

“哼，你還知道回來。”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蘇獨偏過臉，看見不遠處多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狐族大長老玄墨站在中間，身後有八條墨色狐尾。他兩邊是狐族的二長老白石與三長老赤霄，皆是七尾。

白石與赤霄都是微笑，只有玄墨臉色郁沉，剛才也是他先開的口。

“好久不見，”

蘇獨彎起眉眼，笑道，“玄墨，你怎麽還是這個鬼表情，我又沒有欠你錢——來，笑一個。”

玄墨冷哼一聲，道：“虧得你還記得我們，看來還沒有被外面那個男人給徹底勾了魂。”

蘇獨把手裏的小花丢給他，道：“送你的，笙璃呢？”

話音剛落，一個黑衣男子就慢慢走了過來。

他的容貌與三位長老一比偏年輕，身後是七條雪白的狐尾，只在尾尖多了一抹紅色。

——狐族新任族長笙璃靜靜地看着蘇獨，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蘇獨道：“小笙璃，不歡迎我嗎？”

笙璃沉默幾秒，道：“你為什麽不早點回來。”

“人間有未了之事，我也不會在這裏待太久。”

蘇獨笑道，“不給你們惹禍。”

玄墨冷冷道：“狐族還不怕什麽特設處！”

“不是特設處，”

蘇獨心想我男人不就是特設處的，道，“是伏桀。”

“——真正的混沌能颠覆天地，現在的伏桀雖然只是混沌一半丹元的轉世，但他要成為混沌，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您就将獨魂玉取回去吧。”

白石溫溫和和道，“如今人妖兩界戰争已平，妖界也久未起過争端。狐族經過千年休養生息，已經擁有足夠的戰力了。”

蘇獨道：“但——”

“但什麽但，破事真多。”

玄墨道，“你瞎擔心什麽，狐族也不都是小孩子了。”

蘇獨看了他一眼，揚起嘴角：“是啊，你當初就是只灰不溜秋的小狐貍，還醜兮兮的——哪有現在好看。”

玄墨：“……”

“我随便走走，”

蘇獨道，“待會再去拿獨魂玉——笙璃，你來陪我。”

笙璃一言不發，默默走到了他身邊。

狐族不久前才換了新族長，很多地方卻仍然保留着蘇獨在時的模樣。他曾經居住過的家也并未動過，還好好保存着。

說是家，其實就是個洞穴。洞穴門口垂下數條藤蔓，一排細細的臺階引入深處，數顆圓潤碩大的夜明珠嵌在石壁間，将原本昏暗的洞內照耀得熠熠生輝。

蘇獨道：“我還是小狐貍的時候，總想爬到牆上去把 這些夜明珠摳下來。”要是被混沌攔着不準摳，還會委屈地鬧脾氣。

笙璃道：“那時就有狐族了嗎？”

蘇獨笑笑：“當時衆妖初生，狐族也不過是個小部落，大家在一起抱團取暖而已。”

洞穴相比于人間溫暖宜居的室內當然沒那麽舒适，蘇獨待了一會便離開這裏，晃晃悠悠來到了狐族後山。

狐族在妖界多年，經過世事變遷，依然靈氣濃郁。後山栽着幾株鮮紅的小樹，樹上綴滿小花，只有零星幾顆果子。

這就是朱雀食用的朱果，蘇獨随意地察看了一下，發現并沒有枯萎的跡象，只是有幾朵小花還未盛開，是鮮嫩的花苞。

“朱果是誰在照看？”

笙璃道:“我。”

蘇獨“唔”了一聲，知道朱雀并沒有騙他，笙璃也沒有——朱果依賴靈氣而生，枯萎可能是因為靈氣被抽離了一段時間，現在靈氣回複，又煥發了生機。

至于為什麽會靈氣變動……

蘇獨随手摘下幾朵朱果的小花，道：“行了，我拿完獨魂玉就走了。”

笙璃道：“回去找那個人類嗎？”

蘇獨笑吟吟道：“是呀。”

笙璃于是不再說話，扭頭向一邊走去。

獨魂玉被供奉在狐族祭壇之上，那是蘇獨出生時銜在口中的一枚玉石，在他沉睡之前，他将獨魂玉留給了狐族——至于這枚獨魂玉到底有什麽作用，只有狐族幾位長老知道。

祭壇要沿着數千道天然形成的臺階獨步而上，在山峰之巅，終年飄雪之地。祭壇底下設有陣法，任何狐妖一旦踏入，就很難再使用法力。

祭壇中間，一枚光滑而無瑕疵的玉石懸浮在空中，微微發光。

蘇獨慢慢走到獨魂玉前，回頭看了笙璃一眼——他站在祭壇邊緣，并沒有走進，只是安靜地看着自己。

“小笙璃，”

蘇獨道，“不過來嗎？”

笙璃：“不。”

“是嗎？”

蘇獨微微一笑，随即握住了那塊獨魂玉。

铮！

刀劍争鳴之聲響徹天地，風雪猝停，蘇獨後退一步，猛的咳出了一口血。

祭壇底下的陣法綻出邪異的光芒，符文逆轉，無數道漆黑的鎖鏈蹿起，将偌大的祭壇封鎖在了一方空間之中！

“笙璃——”

“……”

笙璃依然站在祭壇之外，面色沉靜如冰雪，他不言不語，手中握着一團淺白的絨光。

——那是蘇獨留在獨魂玉中的一條狐尾。

風雪飄飄，蘇獨墨發間落下幾片雪花。他微微喘息，纖長眼睫垂落，如蝶翼般輕輕顫動。

“留在這裏吧，”

笙璃平靜地說着，水一般毫無起伏的聲音穿過風雪，落入蘇獨耳邊，“這就是你的牢籠。”

蘇獨沒有說話，他一只手垂在地上，冰涼的指間落下幾朵小花……轉眼被風雪裹挾，看不見了。

——

特設處。

楚原走出特設處大門，忽然似有所感，眉頭緊蹙，往一個方向看去。

——一只千紙鶴從空中飄飄悠悠地飛過來，落在了他的手心。

楚原拆開千紙鶴，發現上面只寫了一句話，字跡随意随意潦草，內容更是氣人。

【我回去找野男人了，不要你了，略。】

楚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