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壽宴
鞋底踩過薄薄的鮮血, 楚原走到了周家後人面前。
小白狐飛快地蹿上他肩膀,楚原俯身探了探周家後人的鼻息, 眉頭蹙了起來。
周家後人雙目圓睜,表情驚恐而不可置信。楚原讓屍體平躺在地上, 才發現他是被活活掏出心髒而死——如此狠絕的殺人手法, 兇手絕非善類。
屍體已經冰涼,應該死去多時。楚原直起身環顧四周,發現小店裏并沒有打鬥的痕跡,周家後人應該是在瞬息間被殺死的。
小白狐:“吱吱?”
“尋骥圖被盜走了,”
楚原道,“周家後人與尋骥圖血脈相連,沒有他就不能使用尋骥圖——兇手要麽是不知道這點, 要麽就根本不是沖着尋骥圖來的。”
不是沖着尋骥圖, 那就是沖着與周家後人達成協議, 要利用尋骥圖找到剩下三條狐尾的蘇獨與楚原了。
小白狐用小腦袋蹭蹭楚原,又輕輕“吱”了一聲。
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兇手, 楚原沉思片刻, 又道:“我并未将今天的行蹤洩露給他人,就算是伏桀也不可能知道。”
小白狐想了想,變回蘇獨, 半蹲在周家後人面前仔細地觀察他。
作為周家唯一遺留下來的血脈, 這位周家後人過得并不怎麽樣, 他穿着一身舊衣, 邊角還有些磨破縫補的痕跡。而楚原之前與他達成的條件是錢, 說明他确實生活窘迫,急需錢財。
“也許是早有人盯上了他,”
蘇獨道,“他之前不敢露頭,說明周家有仇家。那些仇家一直觊觎尋骥圖,也一直在尋找周家人的下落。”
他回頭看向楚原,道:“尋骥圖只有周家人才能使用這點是他告訴你的嗎?”
楚原道:“是,這也是尋骥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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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秘密,那周家的仇家未必知道,所以才會在百年前滅了周家滿門。”
蘇獨道,“但他們沒有找到尋骥圖,便知道當年還未趕盡殺絕。周家後人一直隐姓埋名,如今突然現身,也讓一直盯着他的人找到了機會。”
他伸手在周家後人身上翻了翻,摸出一只被壓扁的千紙鶴。
“唔,這還有個東西。”
楚原接過,拆開千紙鶴,一行淺金色的文字也随之浮現在空中。
這種紙鶴傳書只有收信人和寄信人才能看清其中內容,但不知道楚原做了什麽,金色文字很快重新排列,變成了一段清晰的文字。
楚原一目十行看完,挑眉道:“除了我之外,他還找到了另外的買家。”
“他恐怕是想讓你和其他人競價,”
蘇獨道,“或許因為他的動作太大,洩露了自己的行蹤——也可能另一個競價的人,正好是要殺他的人。”
值得慶幸的是,周家後人在給另一個買家的信中并沒有提及楚原的存在——也就是說,楚原和另一個買家都不知道彼此身份,也不知道還有對方這個人。
“能找到那個人是誰嗎?”
楚原淡淡道:“不行,他只字未提。”
他并未毀去千紙鶴,而是把它丢到地上,又取出之前和周家後人通信的千紙鶴,删掉上面一些重要的內容之後,也随手丢到了周家後人身旁。
蘇獨知道楚原的意思,如果另一個買家真是兇手,當他發現還有人到過這裏,并且通過楚原的千紙鶴得知還有另一個買家的事實後,他必定會懷疑自己身份是否暴露,并在尋找另一個買家的過程中露出馬腳。
就算兇手不是買家之一,當兇手得知還有另外兩人知道周家後人已死之後,也未必能坐得住。
楚原又抽出一張符紙,這張符很特殊,明黃為底,符文卻也是金黃的。蘇獨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聽見楚原道:“這是楊家的溯源符,之前托他們找楚天遠時留下的。”
溯源符可以追根溯源,找到過往之人。傳聞中千年前楊家有一大能,所繪溯源符可以不受外界任何阻礙,直接鎖定想找之人——現在的 楊家人當然沒有那個能力,他們畫出的溯源符不僅需要借用失蹤者使用的物品,如果失蹤者氣息被隔斷,那麽溯源符也派不上什麽用場。
楚原也只是試試,将溯源符貼在周家後人身上,沒過多久,溯源符燃燒,一團火光從周家後人身上亮起,晃晃悠悠地往一個地方飄去。
楚原皺眉,有火光指引,意味着與兇手或者兇手相關之人就在附近。蘇獨也變回小白狐,跳到了他懷裏。
火光飄出小巷,又飄到了街上。普通人看不到這團火光,只能看見一個神情冷肅卻面容俊美的男人抱着一團可可愛愛的小白狐走過,一時間吸引了不少人側目。
火光飄過街道,又飄進了一條小吃街。在人聲鼎沸的小吃街裏,火光停留在一家面館前,随即熄滅了。
楚原沒想到溯源符會将他們指引到這裏,小白狐也探出頭,好奇地往裏面張望。
雖然位于小吃街,但這家面館生意并不是很好,只有一個人背對着門口坐着。楚原推開玻璃門大步踏進,那人正在大口吃面,聽到動靜好奇地往這邊看了一眼——與楚原對上了視線。
楊垠:“……”
楚原:“……”
小白狐豎起狐耳:“吱。”
片刻後,楚原坐在楊垠對面,小白狐在桌子上踩來踩去,又眼巴巴地看着楊垠碗裏的面。
楚原道:“回去給你做。”
他的手藝自然比外面的面館好,小白狐“吱”了一聲,跳到楚原腿上,乖巧地蹲坐下來。
楊垠尴尬吃面,過了一會終于忍不住道:“那個……楚道長……您有什麽事嗎?”
楚原平靜道:“有人被殺了,溯源符帶我來到了這裏。”
楊垠悚然,他就是楊家人,當然知道對死者使用溯源符時,符紙所指引的方向就是兇手——或者與兇手有關的人。
“可是這裏也不只有我一個人啊,”
楊垠道,“我只是路過這裏,明天就回家了——看,車票都買好了。”
他把車票擺給楚原,楚原道:“你之前在做什麽。”
楊垠老老實實道:“爺爺讓我去歷練,我就在特設處接了個任務,今天剛剛完成任務回來。”
特設處接的任務都會有記錄,這點楊垠沒有騙人,也根本騙不了人。況且以他的實力,恐怕并不能輕松殺死周家後人。
面館不大,只有店主和他的妻子在忙活。楚原環顧一圈,道:“打擾了。”
他起身離開,出去後便留了道信給自己的人,讓他們調查這家小面館。
回到楚家時天色已晚,楚原給蘇獨下了碗面,澄澈的雞湯被挑去油花,盛着雪白的面條,又撒上蔥花辣子,麻香撲鼻。
楚原煮面的時候,蘇獨就在旁邊晃尾巴,狐耳軟軟垂落,讓人很想捏一捏。
楚原:“捏一下狐耳才給吃。”
蘇獨:“……”
楚原夾起一筷子面條,吃了一口。
蘇獨:“!!”
蘇獨“噗叽”一下變成小白狐,扒住楚原褲腿,又可憐兮兮地在他腳邊轉圈圈。
“吱吱吱。”
要吃面——
楚原勾唇,一只手想把這只小白狐抱起來,另一只手則把那碗面放在桌上——
下一秒小白狐又變回蘇獨,抱起那碗面跑了。
楚原:“……”
蘇獨跑歸跑,還不忘記在房間門口下了道禁制。等楚原解開禁制走進房間時碗已經空了,連點湯汁都不剩——小白狐正舒舒服服地躺倒在床上,一見他進來就打了個滾,滾進了被窩裏。
楚原簡直拿這只小狐貍沒辦法,收拾好碗筷又走了出去。沒過多久,他派出去調查的人給他回了消息——面館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普通人,與周家後人沒有關系。
n bs這樣一來,溯源符所指之人就只剩一個——楊垠。
楚原回到房間,看見蘇獨正趴在床上偷他的手機玩,狐耳與尾巴都收了起來,一枚紅寶石耳墜懸在耳垂間微微晃蕩。
剛才楚原和手下的人的交談都落在了蘇獨耳中,他偏頭看向楚原,道:“是楊家人殺了周家後人?”
“有可能,”
楚原道,“那個楊家人不知道周家後人還有一個買主,因此也沒想過要隔斷自己的氣息。”
兇手更沒想到剛剛完成任務的楊垠會出現在這座城市,陰差陽錯,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蘇獨想了想,道:“我之前看了下周家後人的命脈,他的實力并不低。”
“這樣的實力,在楊家地位也不低,”
楚原淡淡道,“最近楊老壽宴将至,魚龍混雜,總有人會露出馬尾。”
蘇獨見他神色不好,眉眼彎彎地拉過楚原一只手,在他掌心親了一下。
楚原眼眸微眯,手掌撫上蘇獨腰肢,俯下身,輕輕抵住了他的額角。
“楚道長……”
蘇獨在楚原臉龐蹭了蹭,又抱住楚原脖頸,在他耳邊低笑着說了什麽——随即被楚原摁在身下,重重地吻了上去。
——
數日後,楊家壽宴即将開始,按照規矩,受邀之人需要提前一天趕赴楊家,由楊家人招待着住下。
楊家畢竟不同楚家,蘇獨懶得在他們面前暴露身份,便變成小白狐窩在楚原懷裏——旁人眼裏還以為是楚道長帶着心愛的小寵物一起過來了。
正式的壽宴是在第二天,但是第一天依然擺下了宴席。楚原到時楊老親自出來迎接,他身後跟着自己的獨子楊父,再後面又是楊垠與另一個蘇獨沒有見過的人,聽說是楊父與第二任妻子生下的孩子楊曉。
楊垠是楊老嫡孫,資質卻并不算上佳。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楊歲華看起來更糟糕,說句平庸也算是誇獎了。
“楚道長,請入座。”
現在宴席還未開始,楊老邀楚原入座。能被他邀請入座的都是道界地位高者,小白狐看着周圍一圈年長之人,又看看自家年輕俊美的楚道長,高高興興地甩了下尾巴。
楊垠看着不遠處已經入席的楚原,若有所思。雖然前幾天楚原并沒有對他交待什麽,但他也沒将他們的對話告訴給別人——他直覺那不是可以随便說出的事。
宴席人多事忙,盡管楊垠作為小輩只要跟在自己父親後面向長輩問好就行,但一上午下來,也夠他暈頭轉向的了。
“這天真是熱死了……”
又招待完一批客人,楊父不滿地皺了下眉,對楊垠道:“你去給我倒杯水。”
楊垠旁邊的楊曉發出嘲諷的笑聲,楊垠就當沒聽到,應了聲“是”,然後扭頭找水去了。
雖然只是一杯水,但在這亂糟糟的宴席上還真不好找。楊垠找了一圈才接到一杯水,回頭卻又發現楊父不知道去哪裏了。
他盲目地端着杯水穿梭在宴席間,忽然又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沖他招手,便走了過去。
“母親。”
楊父第二任妻子,楊垠繼母宋斐雅身着一襲優雅得體的藍裙,微笑地對楊垠道:“怎麽了,在找你父親嗎?”
楊垠點頭,道:“他剛剛說渴了,讓我給他倒杯水。”
“他也真是的,就知道麻煩小孩子,”
宋斐雅溫和道,“我給他送過去吧,你去休息一下,看看,都熱出一頭汗了。”
楊垠咧嘴一笑,道:“謝謝母親。”
宋斐雅接過水杯,不緊不慢地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而楚原懷裏,原本安安靜靜窩着的小白狐忽然豎起狐耳,眯眼看向了一個地方。
在這個道界齊聚的宴會上,蘇獨卻察覺到了一絲根本不屬于這裏的……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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