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大戰[終] (1)
顧榛慢慢挪到陳安霖身前,小聲說:“你等會見機行事,不可勉強,先保全自己為主。如果我挂了,你記得努力完整劇情。”
雖然躲在別人身後看起來很懦弱,但為了最終結果,陳安霖還是低低應了聲:“明白了,你小心。”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顧榛心中默念一遍後,立刻挺身而出,手中帶血的藤條像是注入更深的功力,揮舞之間幾乎只能看清模糊的影子一片!
傅介年被融合了姜聞的靈魂,手中不再只有自身功力,還有與丁槐妖力相克的道法!
顧榛勉強支撐自己,傅介年操縱血鏈抽來,顧榛瞳孔倏忽縮小,撲向地面!
傅介年冷笑,輕輕松松向她的方向繼續鞭笞,顧榛躲之不及,小腿被血鏈擦過,像被無數冤魂啃噬一般,疼得鑽心。
傅介年像欣賞傑作一般看着她渾身發抖,顧榛氣的牙癢,心裏默默下定決心,等出了劇情,她要給他丫的立個空墳,每日給他墳頭蹦迪。
突然,她起身,拼盡全力沖了過去!
傅介年雙手持血鏈,微微躬身迎戰。
就在二者不過兩米時,顧榛猛然收回藤條紮入泥土!
傅介年手中一頓,分神之際,他聽見身後“欻”的巨響,尚來不及回頭,妖風便直指他身!
破土而出的顧榛奮力一搏,想以快勝強,果然傅介年沒能接住她的招式。
她心跳驟然加快!
得手了?!
……不對!傅介年根本沒有挪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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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榛的長枝紮入他心髒部分後,他不過是向前邁了半步,便穩住身形。
顧榛趕緊抽回長枝,眼前的窟窿竟迅速愈合了!
顧榛喘着粗氣。
是了…他根本沒有心髒!
【這樣都不死卧槽!】2分
【我好氣啊!我想沖進去按住他抽死他!】2分
他媽的我不幹了!
顧榛心裏恨恨的想,這男的就是個不死之身,不死之身和她一個活物耗着,能贏那只能是主角開挂!
就在這時,陳安霖突然大吼道:“再來一次!”
顧榛回頭,陳安霖正舉着匕首跪在地上,而他的腳下,晏川的白骨竟有了一絲裂縫!
顧榛歪了歪嘴角,擦去嘴邊的血漬。
也不是什麽用都沒的嘛,正道是都有光環的。
傅介年臉色微變,眼前的丁槐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一波接一波的向他襲來!
就算他很強悍,也抵不住一個瘋婆子毫無章法的迅速抽打,他連連後退幾步,腳下一頓,差點陷入土中!
必須反守為攻!
傅介年直起了身子,集中全身氣力向她襲去!
顧榛騰空跳躍幾步,甩出藤條,直沖傅介年面門!
傅介年穩住重心後,甩出血鏈。
霎時,血鏈纏上了藤條。
顧榛露出一抹笑容。
傅介年心頭一滞,眼看着直挺挺的藤條驟然彎曲,順着血鏈攀來!
傅介年想抽回血鏈,奈何顧榛算好了他的動作,在他回抽的同時,借力向他心口襲去!
傅介年連連後退,抵不過顧榛出手太快,讓他後退的餘地也無。
就在顧榛以為再次得手時,她的藤條感到莫名的震動,傅介年似乎被什麽東西籠罩,再次彈回了她的藤條!
顧榛踉跄幾步,陳安霖連忙上前扶住她,兩人看見傅介年身後的乘雲子笑容奸滑。
乘雲子手中捏訣,斜睨他們:“原先,傅介年魂魄陰盛,而屍骨亦屬陰,我不敢給他吸入太多,如今……”
陳安霖懷裏的白骨應聲顫動起來。
接着,一根白骨撞出口袋,飛向傅介年心口融合!
陳安霖連忙按住口袋,卻無法阻止白骨飛離的趨勢。
又是一根!
顧榛手背青勁爆起,怒呵一聲:“去死!”。說着,她直奔那伫立眼前的兩人!
傅介年吸入白骨後功力更強,對顧榛拼盡全力的慢動作襲擊毫不在意,轉個身便能躲過,順手斬斷了她的長枝!
顧榛悶哼一聲,又被傅介年彈回了原地。
陳安霖接住她,兩人一同撲倒,胸口受到沖擊,他猛地咳了幾聲。
顧榛扶起他順着氣,待他緩過來以後,她便又要上前。
陳安霖立刻按住她,低聲道:“把他引到井邊來。”
顧榛不明所以,瞥見陳安霖的手躲在她身後,将匕首綁在了一根長骨上。
顧榛了然,目光沉沉的看向他。
陳安霖将弄好的東西悄悄塞入她荷包中,臉色雖蒼白如紙,眼神卻堅定無比,提起氣來沖她大吼到:
“快啊!”
又一根白骨飛了過去。
顧榛胸口起伏不定,不知是沒把握還是擔心他,手中松了又緊,在他爆發第二聲催促前,她飛身沖了過去。
傅介年嗤笑到:“不自量力。”
說罷,他一拂手,顧榛便被無形的力量撞向旁邊。
她吐出嘴裏的鮮血,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容:“你來啊,繼續啊!”
傅介年聽得心煩意亂,對她再次下狠手!
顧榛躲了過去,譏諷道:“如此罷了。”
說罷,她遁入地底。
傅介年臉上肌肉一陣抽搐。又來這招嗎?!
他擡起手,血鏈一揮将地皮翻起一層,企圖找到顧榛。
沒有?
他看到不遠處一個隆起的小土坡再次下手,就在血鏈觸底的剎那,地面恢複了平坦,仿佛什麽也沒有。
如是三四回,傅介年有些焦躁了。
玩我的是吧?
他的眼睛如鷹一般陰鸷銳利,掃着各處紋絲不動的地面。
突然,腳下地皮隆起,飛速蹿向遠方!
想逃?妄想!傅介年加重了手中戾氣,只待抓住機會給她最後一擊。
就在他接近井邊時,土地驟然裂開,顧榛蹿了出來,藤條綁住傅介年的腿,甩向井口!
傅介年仰倒入井,但他卻覺得好笑。甩到井裏就想幹掉他?是被逼急了要狗急跳牆?
他的嘴角挑起一抹嘲諷,正想着等會上去如何虐殺顧榛,晃眼卻瞧見井壁上挂着一個人影,驚得他心跳漏拍!
是……他的分.身!?
傅介年蹬腿下意識想撤離,陳安霖卻拼盡全身氣力,拽住他的身子大力拉向井底!
如此就想殺他?難道當他是旱鴨子能淹死不成?
傅介年掙紮着想離開,奈何井口太窄,他掙紮不開,只好彙聚全身妖力,企圖将陳安霖震入井底。
就在他準備下手之際,一個白晃晃的東西撞入了他的視線!
來不及反應是什麽,它便深深插進了他的心髒,然後穿透肩胛,直入陳安霖心口!
傅介年感到從心髒處傳來一陣接一陣的痛楚,慢慢浸透全身,疼得他大聲嘶吼,卻一點也無法減輕。
身體有什麽進入,又有什麽出去,骨頭和靈魂幾乎要融化在冰冷的井中。
視線逐漸模糊…
他看到了井口長發垂落的丁槐,她背對月光,看不清模樣表情,卻讓他想起一幕恍若隔世的場景。
陽光下,她跳入他的船頭,摘下了頭巾,露出烏黑秀直的長發,在粼粼波光中泛着金色。
她笑了:“久違了,我叫丁槐。”
手心的溫度逐漸褪去,恍惚間,一滴涼如雨水的淚落入掌心。
“撲通”一聲,他墜進大片冰冷,在變形的視野中伸出了手:
“幸會,在下晏川。”
顧榛抹了把臉上的淚痕,直起身子,平靜的看向失去靠山的乘雲子,掌心戾氣漸盛。
乘雲子耗費太多功法,沒想到卻變成了殺死傅介年的最終武器,讓他又惱又恨,幾乎吐出血來。
顧榛閉上眼睛,靜默一瞬後猛地睜開,冷聲說:“你選一個死法,刺殺還是絞殺?”
乘雲子暴怒大呵,沖向顧榛,顧榛手心一轉,沉着應戰。
眨眼間,乘雲子突然頓住身形,一柄血劍刺穿了他的胸口。
血劍抽出,乘雲子緩緩回頭,難以置信的嗫嚅一陣,語不成句:“你……你……”
身後的姜聞拳頭一緊,血劍化作了血沫,掉進被掀開猙獰的泥土裏。
乘雲子不再有所掙紮,倒在地上沒了生氣。
姜聞緊緊閉起雙眼,咬了咬兩腮,最終還是俯下身子,為他合上了眼睛。
顧榛最後的支撐被抽走了,腳下一軟跌坐在井邊,看了眼留言板上激動的衆人。
【這個反轉太刺激了……完結我要再看一遍…~】2分
【不知道怎麽贊美了,要不送上深水吧…】2分
【不行了不行了,我緩一緩,我覺得晏川好慘啊…受不了。】2分
【最後還是男主女二在一起了?女主真的死了?】2分
【別啊,姜聞根本比不上他叔叔,這麽愛她的人死了,就別讓她将就啊】2分
【太慘了吧,這算BE?】2分
顧榛手中運功,然後合攏掌心。
躺在地上的沈幼蘭睜開了眼,咳嗽幾聲,姜聞聽見聲音後難以置信的回過頭去,卻見伊人還是那副嬌羞可憐的模樣,怯生生的喊到:“聞哥哥…”
姜聞喜出望外,眼裏突然有了淚水,快步跑上前抱住她,低聲回到:“我在…”
顧榛看了看這對終成眷屬的有情人,眯眼望向雲海中翻騰出的朝陽。
留言板上出現了選擇項:
選擇完成與否?是 否
顧榛伸出手,徘徊一陣後,點了“否”
崖頂的風吹動長發,她想起了另一個沒能結束的故事。
從岸邊到丁槐的屋子,只要五步。
沒有水蘭的指引,顧榛還是找到了位置,爬上岸,擺了擺濕答答的身體。
突然有男聲驚叫起來:“哇!你又故意弄我!”
顧榛揉了揉進水的眼睛,眼前一個握着掃帚的高個子男人很是陌生,她奇怪的皺了眉頭:“你……我走錯了?”
男人抱着胳膊笑了:“小丁你果然認不出來了吧,我是海平啊!”
顧榛愕然張開嘴,上下打量一陣,果然如水蘭說的是個好看的。
海平伸長了脖子往她身後瞅了瞅,眼神帶着些許不安:“小丁,水蘭…沒和你一起回來嗎?”
他握緊了掃帚:“她同我說去找你了,讓我打掃好屋子等你回來。我打掃得特別幹淨,就想給她炫耀一下。”
顧榛看着眼前有些手足無措的大男孩,轉身看向陽光灑滿的河面,低聲道:“她啊…她不會回來了。”
海平呼吸一滞,指尖逐漸冰冷起來:“為…為什麽?她遇到麻煩了?我可以去幫她的!她……她在哪啊?”
顧榛回頭看向他,抿了抿嘴唇,微笑道:“她留在了最初的地方。”
海平眼睛連着眨了很多下,扯起嘴角笑出來:“這樣…啊。”
他将地面又用力掃了掃,加深了笑容:“那等她回來了,肯定會誇我很勤快吧!”
說着他自顧點點頭:“對,對,我去把屋子再收拾一下,免得她說我,對……”
他甩開掃帚踉跄幾步,跌跌撞撞的跑到屋門前,腳下沒留神,被門檻絆倒在地。
顧榛站在他身後,默不作聲的看着他。
海平的手撐着地面,猛烈咳嗽幾聲,有血色順着下巴,淌在不染纖塵的石板上。
終究,他還是低下頭,輕輕喚出了她的名字:
“水蘭…吶……”
☆、卷番外 生蘭[上]
她用腳量過了。
從屋頭到屋尾,貼腳走是三十步,邁開步子只要十步。
她坐窗邊望着窗外的大雁,手在空中劃了幾下。
從院門到她的屋子,用他的大步子,是十七步。
就在這時,院門出現了他的身影。她睜大眼睛,嘴裏念念有詞:“一,二,三……十五。”
今天他走的很快,只走了十五步就到了她身邊,“吱呀”一聲推開門,手中拿着一樣東西。
她歪着頭看了很久,那根竹簽戳着的,亮晶晶的黃色的東西,形狀怪怪的,她不知道是什麽。
他開口了:“水蘭,要不要嘗嘗?”
水蘭點點頭伸出手,接過他手裏的東西:“能吃的?”
他彎了彎嘴角:“是啊,它叫糖人。”
水蘭研判着他。糖人…就和所有人都喊他三少爺一樣,是用來呼喚的吧。
她撚着竹簽轉了轉:“糖…人?它的名字嗎?就和你叫三少爺一樣?”
他皺起眉頭:“前天不是教你寫過我的名字了嗎,我叫海平,趙海平。你再寫一遍我看看。”
水蘭手中哆嗦一下,唯唯諾諾的将糖人遞給他,讨好般的笑道:“我……我忘了…”因為他只教過一次,旁人又只喊他三少爺,她便跟着喊了。每次皺眉就表示他會都不理她,他都不理她,下人們也不理她,她就會更無聊。
趙海平沒有接過去,而是嘆了口氣:“我再教一次,這次可不許忘了。”說着,他修長的手指沾上水,一筆一劃的寫上了他的名字。
水蘭點點頭:“我記住了。”
趙海平擡起下巴:“寫一遍我看看。”
水蘭有樣學樣的沾濕手指,歪歪斜斜的寫上那三個字。
趙海平放松了表情,水蘭也悄悄吐了口氣,看來是放過她了。
趙海平又說:“再寫寫你的名字。”
這個簡單,水蘭很珍惜自己的名字,她經常會在腿上劃着這兩個字,因為每次他叫出來的時候,都很動聽。
“水…蘭。”
他看着她寫出這兩個字,低低念出聲,聽得水蘭心裏一陣開心。
他叫的,真的很好聽。
水蘭一開心,話就多起來:“今天你會來陪我睡覺嗎?”
趙海平“嗯”了一聲:“今天月圓,我自然是要來的。”
水蘭的笑容逐漸凝結。
是了,今天月圓,每月這個時候,她都會喝下一碗混着血腥味兒的東西,難喝得想吐。喝完以後,她就會紮進院子的池塘裏,承受身體像是被撕裂的感覺,然後他把她撈出來,量一量她的身長,他會說:“好了,今日也很順利。”
水蘭縮回手,手中糖人都沒拿穩,撲通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她俯下身想去撿,趙海平伸手攔住她:“別撿了,髒。”
水蘭有些可惜:“它看起來很好吃。”
趙海平握住了她的手:“今天是最後一次,等這次結束了,我再給你買。”
水蘭擡頭:“真的是最後一次?”
趙海平露出少有的溫柔的笑容:“是啊,最後一次。”
入夜後,水蘭在趙海平的注視下喝下湯藥,然後像以前一樣紮入水中。
這次,她的身體比以往更疼更難受。她雙手握拳,但只能抓住游離的水,連個陪她承受的東西也沒有。
水蘭閉上眼睛,嘴裏吐出一串水泡。
耳邊突然有了悶悶的水響,她睜開眼,趙海平竟入了水,游到她身邊。
水蘭驚訝的看着他越來越近,他雙手環上她的腰,目不轉睛的望着她。
身體實在很疼,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捏攥的東西,她卻不敢也舍不得弄疼,只好自己咬牙強忍着。
趙海平突然探上她握拳的手,扒開深陷入.肉的指尖,與她十指交握,承受着她手裏的力道。
水蘭再也控制不住,将痛楚加在了他身上。
一切結束後,水蘭躺在他懷裏,小聲問道:“姨娘到底是什麽啊?”
趙海平愣了愣:“你問這個做什麽?”
“他們都叫我小姨太太,還說你以後還會有小姨太太,姨太太不也是名字嗎?你不是說名字是每個人獨有的東西嗎?”
她連珠炮似的問題似乎問倒了趙海平,他沉默半晌,答道:“姨太太也是獨有的,他們騙你的,我只有一個。”
水蘭放下心來,蹭了蹭他的脖子:“嗯,我知道了…好困啊,我睡了…”
說完,她真的睡着了。
趙海平撫摸着她的後背,低聲道:“也只有你,才能睡得這麽踏實了。”
水蘭還是第一次出趙家的門,她看什麽都很稀奇,手中吃食攥了一堆,趙海平本來一臉嚴肅,看到她呆呆傻傻沒心沒肺的笑容,硬是給逗破了功。
他拿出手絹擦了擦她的嘴,瞥見一條路邊的巷子,對她說:“我去見個人,你在這兒等我,如果有誰接近,你就狠狠地打他。”
水蘭有些為難:“怎麽打?我打不過啊。”
趙海平搖搖頭:“不,你打得過的。”
水蘭點點頭:“那好吧,我在這裏等你。”
說罷她乖乖站在河岸的樹下,給自己畫了個圈:“我就在這裏不動,你趕緊回來啊。”
“好。”
他剛走,水蘭就坐在岸邊伸出腳開始拂水玩。她從沒見過這麽長的河,對河上的一切很是稀奇。
突然,她感到腳下一陣拉扯,心中大驚,奮力掙紮起來!
一個死魚眼的年輕男人蹿出水面,手拉着她的腳踝,嘴角挑起笑容:“呦,哪來的小妖怪,年輕又漂亮。”說着,他皺着鼻子嗅了嗅,“似乎,妖力還很深呢。”
水蘭聽不懂他的意思,用力甩腿尖叫起來。
死魚眼不肯放開,伸出另一只手探上她的腿,手指紮入.肉中,水蘭驚恐之下奮力一拂,死魚眼突然像被刀鋒劃過,脖子滲出血來。
死魚眼捂着脖子,聞了聞手指的血氣,勉強扯起嘴角:“神什麽?不過是家養的妖物,遲早要死。”
水蘭聽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死魚眼吐了口唾沫,笑得古怪:“也是,肯定不會讓你知道。那我就發發慈悲告訴你,人類豢養的妖,都是用來殺的。”
水蘭胸口大片起伏:“你…你到底想說什麽?!”
死魚眼望着她恐懼不信任的眼神,嗤笑道:“我說什麽?我原和你一樣,都是人養大的,後來有人發慈悲告訴我,他們是利用我,所以我就反手把我的主人殺了。”
水蘭嘴唇微微顫抖,眼神驚疑不定。
“你不信?”死魚眼伸手摸向自己胸口,“那我教你一個辦法,如果他和你締結了血約,他受傷,你也有同樣的傷口,但只要不傷及內丹,你就不會死。”
說罷,他望着水蘭,似是嘲弄,又似是悲憫。而水蘭還沉浸于他所說的那番話,沒有看見他搖搖頭,重新紮入水中。
水蘭呆呆看着湖面,直到趙海平拉起她,她才回過神。
趙海平的表情嚴肅又緊張,拽着她就往回走,水蘭通過他手上的力氣感受到了他的不尋常,但心裏一直惦記着那幾句話,竟沒心思問問他怎麽了。
把她送回屋子後,趙海平便收到了趙青雲的宴請,說是要請他吃頓好的。
臨走前,趙海平雙手按着她的肩膀,對出神的她說:“水蘭…你能不能,笑一笑?”
水蘭擡頭看着他,皺眉問道:“我為什麽要笑?”
趙海平微怔,少頃才回到:“算了,你休息吧。”
說罷,他松開手,跟着小厮離開了。
水蘭坐在凳子上,看着太陽換成了月亮,看着白日轉成了暗夜,池子裏的魚晃動尾巴,撲出細小的水聲。
終于,她聽到了很大的響動,向門口望去,趙海平踉跄着進了院子,趴在池塘邊幹嘔。
水蘭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下意識想去看,一想到死魚眼的話,便遲疑了腳步。
趙海平吐了很久,吐到直不起腰後,才撐着胳膊起身,一步一趔趄的向她走來。
水蘭推開房門,他猝然撲向她,緊緊抱住,将全身重量加在她身上,只要水蘭抽身離開,他就會倒地。
水蘭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猶豫很久,還是伸手扶起他,問道:“怎麽了?”
趙海平眼裏亮晶晶的,就像潤濕了雙眼:“水蘭,阿嬷死了…他殺了阿嬷!”
水蘭不明白,只聽他絮絮叨叨道:“水蘭啊!他劫走了阿嬷,當着我的面…當着我的面!”他說不下去了,微微蜷起身子又吐起來,似乎想把胃給掏空。
水蘭支撐着他的重量,默不作聲的陪着他。
趙海平帶着哭腔,她從未見他如此失态:“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說着,他深吸一口氣,眼睛閉了又睜,看着水蘭,語氣帶着央求:“你能不能…笑一笑?”
趙海平攥緊她胳膊上的衣服:“求你,這個世上只剩你…只剩你會對我笑了!”
水蘭心頭一震。
他向來運籌帷幄,可如今就像孩子一樣求着她,讓她心軟了下來。
她沉默良久,露出一個笑容。
趙海平帶着珍惜和貪戀,緩緩伸手,摩挲着她的嘴角。
水蘭有些不自在的縮了縮脖子,他卻一把撈住她,帶着急切和渴求,重重吻上了她的雙唇。
水蘭看向睡夢中依舊喃喃低語的趙海平,顫抖着手,将刀尖對準他。
可她沒有立即求證。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下定決心般抓住他的手指,在指尖輕輕劃過一道血痕。
剎那間,她感到自己指尖一陣刺痛,擡起手一看,心頭止不住驚悸起來。
一條殷紅的傷口,出現在眼前。
☆、卷番外 生蘭[下]
“咣當”一聲,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将水蘭從震驚中拉回。
她連忙看向醉卧在床上的趙海平,見他毫無動靜,才放下心來撿起匕首。
他睡着的時候,遮住了那雙滿腹心思的眼睛,撫平了總是耷拉的嘴角,眉心沒有淡淡的褶皺,才有了一絲二十多歲的人該有的放松。
水蘭握着刀柄,遲疑良久,将它放回枕邊,看着他的睡顏,突然想起在門口的唇齒相接。
他很笨拙,和他平時的樣子不同,只會用唇在她唇邊輾轉,末了還捧着她的臉說:“水蘭,我真高興,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覺得幸運。”
可現在的她不覺得自己幸運。
她垂下眼簾,盯着自己的鞋面,又看了看窗外從樹梢掠過飛入月光的烏鴉。
外面有和她一樣會妖術的妖怪,有好吃的糖人,有比池塘更寬闊的長河。
外面的世界,才屬于她。
她轉頭看向攥着她衣角的趙海平,抽出了衣服。
對不起,比起陪你,我更想活着。
水蘭逃走了。
這次出逃可以說是毫無預兆,甚至措手不及的。
趙海平起來的時候,看見刀口帶血的匕首,和自己手指上凝固的血痂,就什麽都明白了。
他拿着匕首出了房門,外面的仆從看見匕首,噤聲站在一旁,餘光偷瞥他的主人平靜的看着池塘,然後揮手,将匕首扔進了池子裏,砸出一串水花。
趙海平目光定定的看着高高的圍牆,一言不發。
水蘭随便給自己按了個逃荒者的身份,在郊外竹林的寨子住了下來。
這林子裏坐落的寨子倒是很有意思,屋低遠遠的離着地面,用又瘦又長的竹竿子撐起。
她暫住的那戶人家有個行動不便的老婆子和她十七歲大名叫牛孟的兒子。牛孟告訴她,那長杆撐着,是防林子裏的蛇蟲鼠蟻的。
起先她還不信,直到有一天她去浣衣服,路上耽擱到天黑才回家,實打實與兩條蛇撞了個照面。
她從沒見過蛇,倒也不是很怕,畢竟她的真身和蛇一樣滑膩修長,遇到它反而有種見到了同類的親切感,畢竟她出來這麽久,連妖的影子都沒見到。
她捧着木盆俯下身子,低聲問道:“喂,你們也是妖怪嗎?”
蛇聞着她非人的氣息,沒有立刻躲避,而是直起蛇頭與她對視。
她剛想伸手默默那光滑的腦袋,突然聽到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響,連忙出聲:“誰?”
蛇聽到陌生的聲音,立刻蹿走了。
牛孟舉着火把走到了她跟前,看清楚她的樣子後松了口氣,露出憨厚的笑容:“是我,我怕你遇上事兒了,就來接你。”
水蘭瞥見他腰間的物什,問道:“這是什麽?”
牛孟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哦,弓弩,看着小巧,實則厲害。”
說着,他看向水蘭,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襯得膚色越發黝黑:“反正用來保護你,綽綽有餘。”
水蘭倒不需要他什麽保護,好奇的問道:“這怎麽用?能幹嘛?”
牛孟抿抿唇:“你一個小姑娘家,說了我怕吓到你。”
水蘭更好奇了:“你說吧,我又不怕。”
牛孟搖頭,死活都不肯說,水蘭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那我們趕緊回去,你阿媽該急了。”
牛孟連連點頭,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猶猶豫豫的伸出手:“天黑路不好走…你要不要,牽着我?”
水蘭不清楚幫人為什麽還要畏畏縮縮的,便微笑着大方回握:“行啊,謝謝了。”
牛孟愣了愣,抓緊了她的手。
兩人一前一後往回走,火把突然“噼啪”炸了一聲,水蘭頓住了腳步。
牛孟問道:“怎麽了?”
水蘭回過神來:“沒,沒事,我剛才覺得似乎有人看着這邊。”
牛孟咬了咬嘴唇,将她往手邊一帶:“沒關系,你跟我走就好。”
“…嗯。”
睡覺前,她一直想着那弓弩,輾轉半晌都沒睡着。
突然,她聽見屋外有了莫名響動,警覺的天性讓她騰的起身沖出去,正撞見一條巨大的長蟲向這邊撲來!
水蘭怔住,身後有人大喊一聲:“趴下!”,然後是箭矢破空之聲,一柄短箭咻的紮入長蟲之身!
水蘭愕然回頭,牛孟喘着氣站在她身後,眼睛死死盯着長蟲,然後向她伸出手:“走,走,妖怪來了!快!帶我阿媽離開!”
水蘭來不及反應妖怪的概念,便拉着老婆子向後門跑去。
老婆子腿腳不便,水蘭一急,将她背了起來:“阿嬷你別怕,我保護你!”。邊說腳程一點也沒耽擱,匆匆向山下跑。
耳邊猛地響起“轟隆”聲,水蘭吓了一跳,回頭看去,竹屋塌方,牛孟滿身是血的向她跑來:“走啊!快走!”
水蘭咬咬牙,看着他身後人群和追來的長蟲怪,輕輕放下老婆子:“阿嬷你先走,我去幫他!”
老婆子驚訝的看着眼前這個單薄的小姑娘,挺直了身子,逆着人群跑去!
牛孟伸手拉住她:“你幹什麽你幹什麽!?”
水蘭掙脫他的手,半點解釋也無,手中妖力聚集,對着長蟲怪就是一擊!
長蟲怪被一舉擊中,長吼一聲,混着血腥和殺氣向她撲來!
水蘭咬緊牙關用力一蹬,跳到它頭頂,劈頭砍去!
長蟲怪的妖力薄弱,根本不堪一擊,很快便被劈成兩半,倒在了路邊。
水蘭穩穩落在地面,甩了甩手中的血,胸口大幅波動,還沉浸在剛剛殺生得興奮中。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回過神,轉頭看向衆人。
那些曾經相處過的寨民,正以一種恐懼的眼神盯着她。
包括牛孟和他母親。
水蘭不明白,她殺了妖怪,為什麽大家都要這樣看着她。
她想,大概是身上的血腥氣太濃,便脫下外衣,穿着單薄的衣衫微笑上前:“大家沒事了,都回去吧。”
還是沒人靠近,甚至她挪半步,跟前的人退半步。
水蘭有些糊塗了。
這時,有個年輕女人上前,手裏握着小石子向她扔去,大喊道:“妖怪!”
水蘭下意識接住石子,接着跟來了更多石子。
“妖怪!滾開!”
“都是你引來的!你快滾出去!”
“啊!你離我遠些!快滾!”
水蘭擡胳膊手足無措的擋着,突然,人群有人慘叫一聲,衆人看過去,那個最開始砸的年輕女人面色慘白,胸口插着一根箭,直挺挺倒向地面!
大家瞬間慌了,同時,空中射來了箭雨,在水蘭身邊的一圈人統統中箭倒下!
有個人手中帶血,伸上她的繡鞋,水蘭先是一驚,随後平靜下來,将腳抽回。
那人的手便不再有動作。
這時,她看見地面亮起火光,回頭一看,不遠處,火折子一個接一個的燃起,為首的人她很熟悉。
趙海平。
水蘭攥緊了衣擺,看着他一步步接近,眼神冷漠的掃過衆人,最後落到她身上:
“看清楚了嗎?”
水蘭不明白。
他繼續說:“看清楚那些人的嘴臉了嗎?”
水蘭眼中震動,愣愣被他抓起手,強制性轉身向着村民,聽他大聲道:
“你看清楚了!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人是最狡猾的動物,你信他們,就是把我給你的命拿去送死!”
他說得狠厲,水蘭聽得心驚,眼睛在低頭顫抖的人群中徘徊很久後,終于捂着耳朵,委屈又痛苦的嘶吼出來!
趙海平兩腮緊繃,手緊緊握着她的,眼風之中,所有人都不敢與之對視。
待水蘭發洩完後,他面無表情的看着衆人,擡手道:
“放箭,一個都不許留。”
水蘭反應過來,擋在他身前:“不!你不能這麽做!”
“他們可是要殺你。”趙海平眼神冷冷。
水蘭搖搖頭:“他們只是想趕我走,并沒有要殺我。”
說罷,她閉上眼睛,對衆人揮揮手:“你們走吧。”
衆人難以置信的看着水蘭,直到她大吼一聲:“趕緊給我滾!”,他們才連滾帶爬的跑開。
牛孟遲疑着邁向她,結結巴巴的喊到:“水蘭…”
水蘭望着他,沒有說話。
牛孟大着膽子想拉她的袖子,卻被趙海平推開,沉道:“你若不想活,我幫你一把。”
牛孟咽了口唾沫,眼睛在水蘭身上停頓很久後,終于還是離開了。
水蘭被他生拉硬拽的塞進車裏,她想使用妖術,卻沒成想妖力消失了。
趙海平把她拖回屋裏,重重關上了房門,水蘭不死心跑過去扒門,趙海平用力扯下她的手,将她摔到地上。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我是把你養大的人,你的妖力,都在我的控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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