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陰謀
[各位旅客請注意。由丘躍飛往紐克迪的UD273次航班,正在辦理值機手續,請您盡快到6號櫃臺辦理……]
播報完畢後,顧榛聽到熟悉的大嗓門:“準嫂子好!準嫂子也是這架航班?”
她回頭,孫文斌手插兜站走道上,陳安霖和高豐緊随其後。
顧榛敷衍應答并拿起機票核對一遍,沖陳安霖問道:“你的座位號離我的近嗎?”
“不清楚,我只知道和他們的是連號。”
孫文斌胳膊肘戳戳陳安霖:“十二小時的飛程都要膩一塊兒呢?”
顧榛忍不住想翻白眼,陳安霖則尴尬一笑:“沒有,有事兒和元教授商量而已。”
孫文斌表情奸滑不置可否,高豐則仰頭望向不遠處:“我們抓緊登機吧,別耽誤了時間。”
陳安霖對照自己的登機號,發現是靠窗的位置,便同孫文斌說:“我先進去吧。”孫文斌面露難色:“我也想坐靠窗位,能不能讓我坐一次?下次返航再同你換。”
誰知道返航會不會是他抽靠窗位啊?陳安霖無奈坐了中間位,孫文斌則高興地去了窗旁,并從随身包裏掏出熟悉的綠色“零食”:“多謝多謝,這個送你了,正好晚飯的點。”
陳安霖嘴角微微抽.搐,勉強接過零食,趁大家都專注晚飯之際,他将內容物偷偷擠入垃圾袋,留了空殼放桌上。
飛機隆隆飛了數小時後,陳安霖有點兒犯困,從兜裏摸索耳塞塞入,頓時世界都清淨了。
兩旁的人早就睡了,空姐放輕腳步巡視四周,正對上陳安霖的視線,低聲詢問到:“有什麽需要的嗎?”
陳安霖将眼罩遞給空姐:“麻煩送給32A的女士,有亮光她睡不踏實。”空姐接過後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
陳安霖裹上毯子開始閉目養神,心裏卻猜測起接他們回未來的時間。粗略算算,他們在這兒已經過了近兩個月,估計也快了。
想着想着,陳安霖呼吸漸沉,睡意也慢慢侵蝕了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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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他感到手腕被什麽牽制,瞬間清醒睜眼,正對上搭在腕部的一只白生生的手。
陳安霖皺眉,下意識順手看去,孫文斌迅速松開手指收回毯中,對他尴尬一笑:“正好,我還猶豫着要不要弄醒你,我想去廁所一趟。”
陳安霖低聲應答,與高豐一同站起,目送他往廁所方向去後,眼風掃過顧榛老實靠在椅背的頭頂。
他微微松口氣,笑着問高豐:“孫文斌倒是先把你叫醒了?”
高豐眨眨眼:“哦,飛機吵我沒怎麽睡着,他一有動靜我就醒了。”
陳安霖挑起一抹笑,轉身看向窗外夜幕,眉間漸沉。
要是沒看錯…睜眼的時候,高豐那兒似乎閃過了細長的金屬光芒。
衆人從托運處找到行李出機場,出口有個接機的外國翻譯,他熱情地張開雙臂:“各位旅途辛苦了,請大家坐上車随我去實驗基地吧。”
小型面包車開在順暢的柏油路上,機場建在郊外,車沒行多久便入了山區。
奎克在副駕喋喋不休:“咱們這實驗基地研究的都是些危險東西,不得不搬這鳥不拉屎的地兒來,不過大家放心,我們提供的住宿環境絕對一流。”
陳安霖一直沉默地看窗外,孫文斌感慨道:“您的中文真好,連卷翹舌都這麽标準。”
奎克羞澀地撓了撓腦袋:“大家都這麽說,其實我在你們國家長大的,所以中文很流利。”
說說笑笑間已經翻過了幾座山頭。方向盤突然轉了個彎拐入針葉林,山路變得逼仄,堪堪能過一輛面包車。
奎克指着前方:“喏,拐過那個山崖就到了,咱實驗基地風景好極了,晚上崖邊視野開闊,能看到好多星星。”
車輪軋過道上鋪陳的松針,發出窸窣碎響,顧榛搖下窗戶,山風撲來松針的清香。
車身擦過灌木,另一邊則是空曠的山崖。顧榛探出頭去,能望到遠處如鋼刀削過的崖壁,可想而知車邊的懸崖有多陡峭。
顧榛不敢往下細看,連忙縮回腦袋搖上窗戶,本能地往裏擠了擠,祈禱司機手穩當些,可千萬別搞得車體失衡栽進懸崖。
車輪打轉變道行了數十米,很快便能看見實驗基地的白色建築群,在一堆蔥郁樹木裏十分惹眼。
車停在大門前,奎克出示工作證,保安刷過門禁敞開鐵門。
車速越來越慢,最後停在空地上。
衆人下車拖行李,很快便迎上數個穿工作服的人,微笑着沖他們叽裏呱啦說了一堆。
奎克翻譯到:“這是我們基地的卡爾教授和黛安教授,是這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
顧榛等人與他們行過握手禮,奎克繼續說:“我先帶你們把行李安置了,今天放松一天,明日再進行嚴肅話題。”
崖邊的空地燃起篝火,火星子噼裏啪啦往上空炸開。
顧榛披着毯子坐在樹樁上,眼睛盯着奎克上下揮動的手,泛着火光的刀刃熟練地劃過羊腿,嗞嗞冒着油沫的肉皮發出誘人的香氣。
顧榛皺皺鼻子,忍不住咽口水。這時,一條細長的瓷杯擋住視線:“別看了,我也會。”
顧榛扒開瓷杯擡頭:“亂吃醋,我看的又不是人,是羊肉,有本事你讓我吃啊?”
陳安霖俯身點點她額頭:“你又不是沒吃過。”
顧榛怔了怔,回過神後剎那臉紅到耳根:“你,你…你簡直有毒!”
陳安霖咧嘴嘻笑,坐在樹樁邊故意擠她:“過去點,給我留個位置。”
顧榛無奈地挪動屁股,陳安霖卻把瓷杯塞進她手中握緊:“夜裏冷着呢,看你的手都涼了。”
顧榛抽出右手反扣在他手背:“你還不是一樣。”
陳安霖挑眉:“哪能呢,我身體好着呢,哪像你這柔柔弱弱的。”
孫文斌從奎克手裏接過大塊羊肉,無比誇張地吸着鼻子:“這融合了大自然的味道就是非同一般!厲害了!”
奎克害羞地摸摸腦袋瓜子:“我經常來這兒烤肉,松木烤出來的自帶香氣。哦對了,這兒還能蹦極呢!我有裝備來着!改日你要不要試試?”
孫文斌連連搖頭:“這太刺激了,我心髒受不了,不适合我這種大齡青年。”
奎克爽朗大笑起來。
有酒有肉有風景,衆人吃得心滿意足,索性解放天性直接躺上草地。
顧榛和陳安霖躺得離衆人較遠,兩人眺望漫天星光,一時竟無言相談。
酒意微微上頭,顧榛的臉頰有點發熱,她拉下毯子說:“你認不認得星星啊?我小的時候爸爸經常帶我去認星星。”
陳安霖搖搖頭:“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才是記事的年紀,那時我因為心裏愧疚,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愛說話,尤其對我爸爸。”
顧榛腦子有點兒暈乎乎的:“為什麽要愧疚啊?”
陳安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因為…我媽媽她有先心病,那天我同她吵架後跑出了家門,沒想到…”
他抿了抿唇,沉默數秒後繼續道:“沒想到,她發病時沒人在家,便這麽去了。”
晚風刮過顧榛的臉蛋,她打個冷顫清醒了許多。
陳安霖探向她的掌心試試溫度:“你冷不冷,要不我們回去吧。”
顧榛手指合攏,想了想又伸出另一只包住他的手,用自己涼涼的手心留住他的溫度:“你知不知道星星有個說法?”
“什麽說法?”
“我爸和我說,看天空的時候,最亮的那顆星星就是逝世親人注視的目光,我能看見,我相信那是我媽媽。”
她再次收緊手指裹住他,帶着酒意的嗓音甕裏甕氣的:“你要是也能看到最亮的星星,說明你媽媽也在看你,她從來就沒怪過你。”
陳安霖知道顧榛有些醉了,她醉酒的時候總愛說些不着邊際卻又讓人感動的話。
他擡起手撫摸她的臉頰:“我知道的,我早就跨過這道坎了,畢竟爸爸的事對我來說更深刻。”
顧榛有些喪氣地長嘆一聲:“唉,你這人,你怎麽這麽…唉…”
突然,她支起身子,然後伸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他腦袋:“呼呼呼,煩惱都消失掉。”
陳安霖驀地綻放笑容,手臂穿過她的胳肢窩,用力将她攬進懷裏。
顧榛撲向他的胸膛,聽到一陣陣敲動耳膜的心跳,忽遠忽近,卻十分真實。
陳安霖說話的時候,胸口略略震動,帶着讓她呼吸都顫抖的溫柔:
“我啊…有你在的時候,就沒有煩惱了。”
孫文斌向守夜門衛出示證件,門衛疑惑地指了指手表,用英文問他:“怎麽連着三個都這麽早出去?”
孫文斌比劃手腳解釋到:“起早了,想去外面走走。”
門衛雖不解,但還是按流程放他出了大門。
孫文斌快步向懸崖的空地趕去。
淩晨的針葉林霧氣彌漫,孫文斌慢慢走上土坡穿過白霧,一個人影出現在視線中——
嚴向青。
孫文斌舔了舔嘴唇,笑着問他:“這大晚上不睡,約我出來看星星嗎?兄弟興致真好。”
陳安霖站在崖邊,微微眯眼看着他:“有問題,必須問清楚。”
孫文斌挑起下巴:“什麽問題非要這時候在這兒問?”
“當然要在這兒問。”陳安霖打量着他,“因為這個問題,很危險。”
孫文斌難得地露出凝重神色。
陳安霖抱着胳膊:“飛機上,你是不是在食物裏給我下了藥?”
孫文斌嘴唇張了張,又故作輕松地聳肩:“兄弟,你喝多了吧?”
陳安霖沒理會他的話題轉移:“你和我換了位置,是方便你和高豐共同下手,是嗎?”
孫文斌下唇歪向一旁,眼神銳利起來:“然後呢?”
陳安霖皺了眉頭:“然後?然後就是我的問題了。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孫文斌輕笑一聲:“說這些沒意義,反正也快結束了。”
突然,陳安霖聽到周圍傳來窸窸窣窣地腳步聲。
他側臉看去,有個黑影撇開霧氣,緩緩進入視野……
高豐?!
陳安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游走:“所以你們是想幹嘛?殺了我嗎?”
“殺了你?”孫文斌搖搖頭,“還沒呢,等會兒殺,現在……”
他與高豐對上眼神,高豐從兜裏抽出空心的鋼針。
陳安霖胸膛劇烈起伏,眼睛死死盯着鋼針。
兩人越迫越近,陳安霖慢慢向後退去,小石子撲通滾入山崖,消失在望不見的谷底。
“動手!”
信號般的聲音出口後,兩人撲了上來!
陳安霖擡手去揍率先上前的高豐,奈何二者與他水平相當,他只能擦過高豐的臉頰。
孫文斌趁他轉移注意時伸手去抓胳膊,陳安霖連忙甩開,突然重心不穩,竟直直跌下了懸崖!
兩人俱是一驚,探出身子張望。
崖底有風吹過,驚叫聲逐漸被湮沒,而漂浮霧氣的懸崖處,哪兒還尋得見半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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