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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萬不敢再去看蘇禾的表情、眼睛,聽到她的話後将手中所剩無幾的薯片往桌上口袋裏一放,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語氣急促道:“不早了,我先去做飯了。”
程萬走得匆忙,更像是無處可藏的落荒而逃。
蘇禾靜靜看着他的背影,抿嘴沒說一句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如今兩人的關系本來就無比尴尬,而且還是在他打算留在這裏照顧自己的情況下。
兩個本來毫不相幹的人因為一場哭笑不得形如笑話的相親走到了一起,本就貌合神離,甚至連看着也合不到一塊兒,現在她也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麽,太過刻意的東西兩人也知道太過于虛假,尴尬的感覺無時無刻不籠罩着他們這一對名義上的前情侶。
廚房傳來哐當一道巨響,蘇禾所在的方向被廚房門的一角擋住,只能偶爾看到程萬的影子。
蘇禾擡高聲音,沖着廚房內喊道:“怎們了?”
“沒事兒,不小心摔了一個碗。”廚房裏,程萬的聲音傳來,從廚房出來後拿了掃把禾垃圾簍進去。
“好,小心些。”蘇禾坐直了些,拿起手機看幾眼屏幕上的聊天記錄,許久後,又把手機放下。拿起桌上的煙盒,又點了一支。
濃重的薄荷味讓人打了個激靈,蘇禾吐出煙霧拿起桌上還剩的半杯水喝一口,又百無聊賴的一邊翻書一邊抽煙。
飯菜端上桌的時候,蘇禾還在吸煙,眼看桌上的半打開的煙盒內,已經所剩無幾,程萬在拿筷子的時候看到煙盒,一下子眉目緊鎖,單手撐着桌子那頭,另一只手把煙盒一下子拿過去,幾個步子就坐到了離蘇禾不遠不近的地方。
程萬也點了煙,不聲不響給蘇禾遞過去一雙筷子,說“吃飯了。”
蘇禾抿嘴,伸手接過,對他點點頭:“謝謝。”
“不客氣。”屋內一片烏煙瘴氣,蘇禾熄滅了煙頭,拄着拐杖往陽臺那邊吃力的走去。拿起筷子開始夾離自己最近的菜。
雖然她以往和程萬以男女朋友相稱,可這也是她第一次吃到他做的飯,不得不說比起Hellion來,這味道真的算是一個天一個地,沒任何可比性。可蘇禾卻覺得口裏的飯菜竟有些味同嚼蠟,她怎們也提不起來食欲,甚至是有些想念Hellion的黑暗料理了。
程萬回來的時候看到蘇禾已經開始吃飯,也坐了下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蘇禾的腳踝也完完全全康複,能夠利索的下地走路了,她辭了職,開始專心的開始學起了法語,程萬還住在這裏,沒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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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蘇禾倒也沒有趕他,兩人的關系慢慢不似往常那麽僵硬了,程萬也沒再說那些讓她反感的話了,反而是對她溫溫和和,帶着一股子距離感,但還是在日常生活中對她很是照顧。
蘇禾心中也不知什麽念頭,索性就裝作什麽都不看在眼裏的樣子,埋頭學習,尋找中介,為去法國坐着準備。
又是一年農歷新年季,蘇禾也和往年一樣準備回老家看看父母長輩,順帶給小孩子包幾個紅包。她和程萬在一個地方,自然也是和他一起的,何況程萬和她母親的關系也似乎很是要好。
臘月二十七晚上。
卧室的床上正擺放着一大堆衣服,蘇禾在其中挑挑揀揀後選出一些放到了床的一腳,将毛衣、內衣、和兩件羽絨服折好塞到地下已經裝了不少東西的行李箱內。
箱子被裝得滿滿當當,蘇禾吃力的扣好行李箱,拉到外面的客廳裏。
客廳內,程萬也正收拾着行李箱,在聽到蘇禾的腳步聲時,他擡起頭笑道:“好了?”
“我收拾好了,咱們是今天晚上淩晨的火車票,你快一點兒。”蘇禾見到他箱子還空空如也,坐到了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不慌不忙的說。
“禾禾,我也快好了,你等我一下。”程萬擡起的臉上浮現了及淺的笑意,溫聲道。
蘇禾沉默,輕輕點點頭,拿起桌上只剩下幾根煙的煙盒,娴熟的點了煙。
煙霧揚起,飄浮在臉上的時候她覺得有些嗆人,蘇禾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由得想起抽煙會讓人變老這句話來,她若是老得快了,倒是有些沒臉去見Hellion了。
胡思亂想的時候,蘇禾不知不覺就把才抽了幾口的煙放到了煙灰缸內,熄滅。鬼使神差的起身往衛生間走去,站到那一面從腰開始的鏡子前。
鏡子中的人面無表情,小巧精致的臉顯得有些嚴肅,燈光打在臉上,溫和白皙。蘇禾稍稍前傾了些,仔仔細細觀察着鏡中的臉,伸出指尖落在眼尾處,慢慢撫摸眼尾的同時扯出一抹牽強的笑,随着笑意,蘇禾眉宇間皺了起來。
笑起來的時候蘇禾發現眼尾有了細小的幹紋,雖然不仔細看看不真切,可就是有了,蘇禾一驚,愣愣的後退幾步。
洗手間外,程萬已将收拾好東西喊她,蘇禾應了一聲理理頭發走了出去。客廳內,她靜靜的看着桌上煙灰缸裏那支只抽了幾口的大半截煙,撇過煙去不理會它。
程萬坐在沙發上喝水,叉開腿一副懶懶散散的姿态,他點了一支煙往蘇禾的方向看去,片刻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從煙盒中倒出一支,給蘇禾遞去。
蘇禾往前幾步,剛想伸手接住時停頓了一下,随即收回手抿抿嘴,搖頭道:“我不要,快些吧!我等你。”
說罷,蘇禾往沙發上一坐,心不在焉的低頭看着手機。
——十一點
天上飄起了小雪,春運期間火車站人山人海,廣場上聚集了大量如同他們一樣回家過年或者看望老人的人,這個時候成都已經挺冷了,但穿着長羽絨服的蘇禾站在火車站裏的時候還是覺得熱,人的體溫呼吸把露天的車站都暈上了溫度。
檢票口的廣播聲停了又響停了又響,蘇禾和程萬在十二點過幾分了時候也終于上了火車。
小城鎮前幾年通了高鐵,倒也很方便,只是這個時候基本上買不到什麽票,只能坐着最老式的綠皮火車回去,而且就算是這種老式火車,走廊裏也都站着坐着不少人。
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乘務員來換票,蘇禾才擠過人群爬起來,坐在一側的凳子上,往窗外望去。
南方樹多,且大都常年不落葉,饒是這種天氣裏,都綠瑩瑩的一片,一排排青山往後移去,眼看就要到了生活過很多年的小縣城。
擠過過年期間如出一轍的火車站,蘇禾在火車站外打了個綠皮出租。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兒回去。”蘇禾拉開車門,上車的時候突然轉過頭說。
“好,你早點兒回去,給你媽媽說了嗎?”程萬幫蘇禾把行李箱放好走到前面的時候就聽到蘇禾的話,往後退了兩步,把行李箱靠在車道裏面花臺邊沿,說。
“說了。”
“那快些上車吧!外面冷。我過幾天來看你跟阿姨。”
蘇禾上樓車,也不知道程萬到底還有沒有說些其他的話,車輛慢慢往這個小縣城老城區河邊的小區開去。
“師傅,多少錢?”蘇禾取下行李箱,透過前面滑下的玻璃車窗,問道。
聲音在暴躁的河風裏飄忽不定,但師傅明顯聽懂了,比了一個OK的手勢,聲音從大口罩下面飄出來:“小姑娘,大過年的什麽都漲價了,大家都不容易,三十塊錢。”
蘇禾心中湧現了一個詞——坐地起價,但他的話不假,大家确實也都不容易,二話不說給了錢,蘇禾有些吃力的提着箱子往河邊一排排低矮的兩層老式居民小樓走去。
風打在臉上,把額前紮不起來的頭發卯足勁兒往臉上吹。
這個處在川北偏遠地區的小鎮被嘉陵江圍着,一年四季都刮着河風,夏日輕柔冬日刺骨,她家是一棟有着挺長年代靠馬路望着嘉陵江的二層小房子,雖說算是老城,但也遠離市區,小縣城不發達,馬路邊還是原始的草木,沒人為做過綠化,除了馬路上路過的車,其實也和鄉下沒什麽兩樣子。
這種環境蘇禾是及其喜歡的。
穿過馬路,蘇禾看到家裏的大門敞開着,從大門望去,裏面太師椅上坐着個年逾半百的男人,在看到她的時候激動的捏住太師椅的把手,頓了頓就起身往門外走來。
蘇禾也一愣,但很快笑起來:“爸!”
男人聽到她的話後,加快步子往蘇禾的方向去,到她面前時熟稔的從她手中接過箱子,像是這個動作已經做過無數遍了一樣。
事實上,這個動作也确實是做過了無數遍,在蘇禾的記憶中,從她上學後開始離家住校的時候起,這個動作就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了她的記憶裏。
“你媽說你今天回來,我就在門口等你。”老人一邊拉着她的行李箱一邊說道。
“嗯。”蘇禾垂下頭,跟着往那棟兩層樓的房子走去。
“你媽給你炖了排骨和雞肉,收拾收拾去吃飯了,這麽久的車也累了。”老人把行李堆到門裏面的牆上,半彎着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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