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再遇

幾天後，雙流機場裏，蘇禾在大廳中靜靜聽着機場廣播上的通報。

安檢，托運，上機，起飛。

透過懸窗，蘇禾看到外面漆黑一片，飛機裏的光投到外面雲層上，能看到起伏流動的雲，她手中的手機緊緊握了起來，黑夜如同一只巨獸，讓人心中隐隐作怕。

蘇禾垂頭看了一下時間，淩晨兩點。

這是成都唯一一趟直達巴黎的航班，她別無選擇，不過這時候，法國應當是已經亮了。

Hellion，你在幹什麽呢？我也到你在的學校了。

五個多小時後，飛機終于到了巴黎。

蘇禾托着行李箱趕車往學校那邊去，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天邊日頭正高，金光灑在機場外來來去去的行人身上，倒顯得路邊建築有些冷清了。

到了目的地，蘇禾看着比其他地方多了太多的人群中一張紙年輕的面孔，長舒一口氣，順着街道往前走去。如今當務之急倒是先找一個住宿的地方——租房。

她知道很多學校外面的布告欄裏會有這方面的消息。

順着谷歌地圖，蘇禾彎彎繞繞，也終于算是找到了目的地，也終于算是找到了房子。

聯系了房主後，蘇禾托着行李箱往目的地去。

學校在藝術區，蘇禾拉着行李，旁邊就是蘊藏了無數傳說的塞納河，可不管是文化底蘊還是零零散散的咖啡廳舊門廊，蘇禾這個時候最想做的事兒卻是找個地方休息。

順着手機上房主發的地址，蘇禾一路找到一家半掩着門的花店處。

她站到門口，微微眯了眼往有些反光的玻璃窗裏看，見到花店最裏面的椅子上，有個年紀輕輕衣着随意的男人正打着盹兒。

蘇禾敲了敲門，拉開門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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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許是聽到聲音，有些迷迷糊糊的站起來，揉了揉眼睛，看幾眼蘇禾，又看幾眼蘇禾的手中的箱子。

似乎是突然反應過來，說：“買花？”

“不，我租房的。”蘇禾輕輕點頭，笑道。

“這樣啊！”男人随手抓一把頭發，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他似乎清醒了很多，把蘇禾手中的行李拉倒牆上随手歪歪扭扭一放，又坐了下來，說：“房間有點兒小，你要不要看一下？”

“為什麽不呢？那就麻煩了。”蘇禾說。

“別客氣，東方的小姑娘。”男人仰起頭，頗為得意道。

……小姑娘？

蘇禾心中不知是什麽感覺，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也和自己一般年齡，只是這一開口卻……

她只點點頭，跟着男人往樓上去。

男人拿出鑰匙，開了最外面一間門，屋內的一切都落在了蘇禾眼裏。

這間屋子确實如同男人所說的——很小。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屋內一張不算大的床，河那邊極大的落地窗，淡金色的窗簾一邊垂下，一邊半挂起來，窗戶半開這，似乎能透過這間窗戶聞到塞納河邊的味道，有些潮濕，入目是一條靜靜流淌的大河，一條河把整個城市分成兩岸。

床邊有個小小的木質衣櫃，也半開着，裏面空空如也，床上有着換號的頗為古老圖案的床單被蓋，牆上是淺色帶着浮雕的花紋，有些地方已經脫落了一層一層，泛着黑色的痕跡。

屋子雖小，但看上去歷史感厚重，大窗戶也給這個房間增添了些亮點，蘇禾是極其滿意的。

看完房後，兩人下了樓，往花店走去。

“嗯，你覺得房間怎麽樣呢？”男人一邊說話一邊往花店外走，拉開門走了出去坐在花店外面的長椅上，自顧自的坐下。

蘇禾也跟了上去，坐到他身邊，輕聲說：“房間雖然小了點兒，但其他的都很好。”

男人聞言，笑了起來，點燃一支煙，說：“我覺得也是，所以你要租嗎？”

“為什麽不呢？”蘇禾笑道。

找房其實算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兒，她這麽快就遇到合适的，又為什麽要繼續去找呢？她在學校布告欄上也看了，這個地方無論是位置距離還是價格都是極其合理的，她倒也還算是幸運。

談妥一切後，蘇禾将東西搬到了那件小巧的屋內，稍微收拾了一下，出門買了生活用品把一切打理好後坐到床邊，透過近在咫尺的窗戶往外望去，有微風一點一點的從窗戶外面打進來，蘇禾舒服的眯上了雙眼。

太陽正在落山，但夕陽被對面林立的房屋擋住，只剩下黃昏的餘光一點點印在天邊，不刺眼，只是微微的黃。

蘇禾垂下頭，鬼使神差的點開手機，打開Hellion的對話框，想了半天，突然輸入了一句：“你在哪兒？”

蘇禾的拇指落在發送那個鍵的上方，一直猶猶豫豫，躊躇不決，終于她一咬牙，面色一橫，手指落了下去，對話框中的文字也發了出去。

沒等幾秒鐘，蘇禾就聽到手機傳來的響動。她垂下頭，發現兩人的聊天記錄裏又多了一條內容，是他剛剛才發過來的——“我在學校呢！一會兒就準備回家了，怎麽了？”

手機屏幕上的內容死死板板，看不出新意，也不知發消息之人的悲喜，或他的所作所為，不知他話中的真假，但蘇禾還是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身體一個放松，在床上滾了兩圈。

蘇禾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她想去Hellion的學校以及自己馬上就要去的學校看一圈，當然蘇禾這麽想了，也這麽做了，随機整理了一下衣服就下樓準備出門。

花店門口，男人還坐在那裏抽煙，見到蘇禾往外走時，面色上露出了微微的驚訝，道：“要出去？”

“嗯，出去一趟。”蘇禾有些心不在焉的說。

男人顯然一愣，垂下頭繼續抽煙，一邊說：“早點兒回來，晚上別亂跑。”

蘇禾聽到他的話，笑了笑，道了聲好。她以前在中國的時候，時常聽到有新聞或者周邊的人傳來巴黎夜晚如何不安全的消息，雖然不知真假，但她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謝謝，那我先走了。”

“嗯，早些回來。”男人彈了煙頭，還想說什麽時，卻迎面而來一個女人，往男人看去，問：“你好，這會兒還賣花嗎？”

“賣。”男人對蘇禾擺了個早去早回的眼神，就為女人開了店門，和那女人進了花店。

這一次男人沒有關門，蘇禾透過半開的玻璃門，看到女人雙手還胸站在那裏，看着面前的一大串玫瑰花，蘇禾移開視線，順着記憶中的路往到學校的那條路上走，路途人少了些，瑟瑟的風吹得有些冷意，但這風遠比不得國內某些地方，比如——川西。

不知不覺時間慢慢流過，天邊夕陽的餘晖也開始散去，蘇禾也來到了學校的入口，她知道Hellion應當就在這裏的某個地方，蘇禾一邊往校園內走，一邊環視着周圍，當她正打算拿起手機給Hellion發一條消息的時候，她的眼睛卻落在了不遠處操場上，直勾勾的再也移不開視線，入目的畫面讓蘇禾整個身子一僵，極度震驚中，手機從手裏滑落到地上。

蘇禾回過神來，迅速蹲下身子從将手機撿起來，不可思議的看着不遠處隔着人群的兩道影子。

籃球場最外面的路上人來人往，蘇禾卻清清楚楚看到一個穿着白色毛衣的少年正側着身和身旁的女子笑着——Hellion。

還有他身旁的女子，蘇禾也知道——Ross，她一瞬間心有些揪了起來，靜靜盯着路上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的兩人，她看得見Hellion似乎在笑，面容上的表情不似和自己在一起那段時間那般放肆，倒是溫溫和和幹淨得像是一塵不染般，他摟着Ross，就這樣有說有笑的往學校外走去。

蘇禾打開手機，給Hellion發了一條信息：“Hellion，你在哪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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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搬出去住？”Ross聽着Hellion說話，有些不可置信，高聲說。

“嗯，我明天就出去找房子，我住在你那兒太不方便了。”Hellion無所謂的撇嘴，看着Ross的眼睛裏不知是什麽神色。

“可是，你的房子？你爸爸不是在家嗎？你要回去？”

Hellion停了下來，松開她，皺眉道：“所以我說我要去找房子，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不是嗎？還是說，你這麽管着我高就興了嗎？”

“你，Hellion，你又犯病了。”Ross伸手拉她。

“是，我有病，難道大家也有病？你能不能一不要一天把我有病挂在嘴邊？”Hellion臉色有些不好，還想說些什麽時，就聽到包裏的手機輕輕響了兩聲。他皺着的眉頭在聽到鈴聲的時候舒展了些，他平日裏基本上很少和人交流，會給自己發消息的基本上就只有蘇禾，Hellion拿出手機點開屏幕最上方的提示，點開了對話框。

——Hellion，你在哪兒呀？

Hellion思索片刻，快速在鍵盤上打下——“還在學校呢！怎麽了要過來看我？”

在按下發送鍵的時候，Hellion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

——在操場嗎？

手機屏幕上很快就出現回信，只是這句話隐隐約約有什麽地方不對，Hellion有些不安，但還是回道——“嗯，在操場散散步。”

——和R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