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洞房

思索間，卻聽見一群婢子嬷嬷魚貫而出的衣襟摩擦的聲音，然後屋子寂靜地一點聲音都沒有。好像就只剩我一個人在房間，不知道為什麽、耳朵變得好燙好燙，可能還是回響起剛剛酥麻的聲音。

許久以後，他好像微醺的帶着一身的桂花釀酒味坐在我身邊、我屏住呼吸、卻不讨厭。

相反，心卻跳的極快，心中暗罵唾棄自己。他一只手隔着我的衣袖按住了我的手臂，即使擱着衣物的手臂卻被燙得，感覺自己現在一定是害羞到極致，心跳加速到嗓子眼。我突然明白了母親的感受、我是不是，在這一刻，認定了我的良人。

他的手關節奇長，有力又沒有抓痛我。我在蓋頭下看到他的稱砣，在挑開我的蓋頭的那一刻，慢慢地，我看到他的下巴，薄薄的嘴巴。

疑惑間，只聽砰的一聲。他醉倒在新床的卧榻上、聽着細細的呼吸聲，我輕聲的喚他“王爺、王爺，”

他醉了？

卻沒聽到一點回響，沉默了很久以後。我只能輕輕扯下蓋頭，看清這張臉。紅色的喜燭搖曳跳着、窗外的月光、陰柔的飄在婚床上，描繪着他的五官。

一張，即熟悉又陌生的臉。一張只見過一面，卻在我的腦海中演繹了一萬遍的臉。怕驚擾了他、怕驚擾了這個美夢、細細描繪着這張臉。是他，真的是他。

那年的那個一見傾心，陰差陽錯的結締了今日的姻緣。伸出手，顫抖着觸碰他的臉、這真的“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我想，有時候聖賢或許是知我今日的處境，才會寫下如此美好的詩句來迎合今日的那份失而複得。

而我确不知道，也許遇到他、成為他的妻子，真的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的運氣。僅此而已，颠覆了我的前半生。

艱難的替他脫掉了喜衣，靴襪後，把他沉重的身體挪到床的中央。看他細細的面容，心中甘之如饴。就這樣徹夜未眠，癡癡的盯他到天明。

清晨，丫鬟嬷嬷，手裏捧着換洗的衣物、在新房門口、輕輕的扣了扣門，帶頭的桂兒說，

“王爺，王妃該起了。”

我依在桌上、用手扶着額，也不避嫌，說到，

“進來吧。”

雖然他們看到我合衣依在椅上，而王爺躺在床上，似乎還沒醒，也沒有表露出多大的驚訝，只是不言語的低頭辦着手頭的事。匆匆收拾了一番新房，由桂兒，替我梳洗，我自小喜歡清靜，所以身邊的貼身奴仆其實并沒有很多、只細細上了胭脂水粉後，簡單的挽了一個發髻，桂兒又為我挑選了幾支簡單的珠釵，配着點翠耳環這才算了事。

我吩咐她們準備醒酒湯，不一會兒，他便有些醒了。

“參見王爺。”

我暈着紅暈帶着一衆丫鬟在他面前恭敬的行禮。丫鬟送上了醒酒湯，我坐在床邊，想要擡手喂他。他只是愣了愣看了看，半響才反應過來，似乎想起了我的身份，從我手中接過碗說，“不了，我自己來吧。”

又是酥麻溫雅的聲音，他真的如我想得那般溫潤有禮。從婢子的手中接過繡帕，替他拭了拭嘴，他起身，從嬷嬷的手中接過長衫，

我按住說，“王爺，讓我來伺候吧。”

他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看了一眼我帶着一絲抱歉的語境說道，“平素裏本王自己穿慣了，就不勞煩王妃了。”

說罷就自己套上了長衫。

午膳過後，他便有些急事出了門，府裏管家領來一衆服侍随婢，按照慣例向我請安。

“娘娘，奴才是這府裏的大管家，姓王，平時稱呼我為王管家便是了。這位是府裏的丫鬟總管，也是王爺此前的随身丫鬟，碧兒。不過，王爺吩咐，從今兒起，碧兒就跟着娘娘身前伺候了。”那管家約莫四五十歲的光景，看着幾分忠厚老實

“碧兒見過娘娘，娘娘萬福。”只見一個穿着嫩綠色青衣的女子，跪在我的面前，“從現在開始，碧兒就是娘娘的人了”她把話說得恭恭敬敬，竟找不到一個錯處

我細細端詳着她，梳着一個垂雲髻，腰間別着一個金絲香囊，機靈清秀的模樣，就問道、“碧兒，你在這王府中多久了，”

她垂眉答到道：“回娘娘的話，十年”

幾番思量，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屏退衆人，只剩桂兒在一旁伺候，抿了一口案邊的溫茶，口齒留香，又問，“你怕我？”

“碧兒不敢，；”她畢恭畢敬的跪下，

我見她挺直的腰杆竟有幾分戰戰兢兢的滋味，便不再吓她，笑到“別怕。”起身，将她扶了起來，說“我知你待王爺身邊良久，初來乍到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他。”

這，碧兒愣生生的看着我，欲言又止。非議主子一直是這王府內院的大忌，就算再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造次。她低頭，似是不願多說什麽

桂兒卻抓住碧兒的手說，

“姐姐你別害怕，我們家小姐人很好的。你有什麽說什麽，小姐只是想關心關心王爺了解他的喜歡，并沒有其他意思，再說，以後你來服侍小姐，你我也算姐妹，你就幫幫我們吧。”

碧兒見我臉上微紅輕輕瞥向別處，複又想起民間的傳言，隐約知道我的心意，松了一口氣說。

“奴婢是娘娘的丫鬟，娘娘問什麽我們自然就答什麽，王爺為人低調，從來不喜歡丫鬟小厮跟着。所以他從小就喜歡自己穿衣洗漱、不許別人跟前伺候、我們只需把要用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就是了。再者王爺喜靜、平時喜歡養魚，後花園荷塘裏面的金鯉魚可都是王爺心愛之物。”她跟我說得極細、我倒也聽得認真

“可是你們王爺不是有中意的姑娘麽？”見我問的如此直白，

碧兒倒是低下頭回到“這個奴婢不知”

難道爹爹他們是騙我，他還沒有喜歡的人，那，如果我努力的話，會不會喜歡我呢

心中頓時感概萬千，碧兒十分伶俐，不一會兒，就把房間布置成我喜歡的樣子。從相府帶過來的擺設，字畫玩物，也按照我喜歡的樣式，把新房布置了一般以後，才有了一番家的味道。

“小姐小姐，”桂兒急匆匆的小跑進院子，“王爺吩咐、今天是新婚的第一天，依禮我們要進宮向太後皇上請安，如今他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恐怕誤了吉時，她才上氣不接下氣的，狼狽不堪。我心疼的随手替她順了順背脊，“跑得這般上氣不接下氣，也不怕傷了身。”

随即一愁眉、早間确實将此事給抛之腦後了。好在、太後畢竟是王爺的生母，出于對我們的憐愛，又怕昨日大婚辛勞，特別恩準，我們到午膳時分再進宮面聖。所以掐指算來，時間也差不多，算不得誤了吉時，随即命人換了一身王妃的宮服，綴着金步搖，精細打扮了一番，就吩咐桂兒出發。

待走到王府門口，卻見他只是簡單一襲滾金絲邊白衣，腰間別着一支墨玉笛，頭上束着素色玉冠。

倒是，他見我盛裝打扮，愣了一下。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竟萬分尴尬，我以為……只一瞬，他彎了彎溫潤的眉眼，有禮的說到，“王妃，請。”

他微微伸出手，在明媚的陽光下，他的指尖仿佛透着致命的引力，吸引着我。

呵，嘴角微微勾起，對自己的無奈，我将指尖輕搭他的手，腳下一軟，他下意識地扶住我的腰間。

一時間，熾熱的溫度透過衣服燙得我，半依在他懷中，心跳快的讓我差點抽空了全身的力氣。腦袋中有一種，願望成真的喜悅，每一個毛孔都在吶喊。就是他，他就是我夜夜所想，日日所思的那個明天……

那年的那一面，他的每一處眉眼，每一縷發，我都愛到骨子裏。從那以後，他就成了我詩情畫意的故事裏面的那個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