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老沈家廚房裏, 胡秀正在炒着菜。

秋收快要結束了，這幾天為了家裏的地, 沈國耀早出晚歸, 辛苦的不行。

之前結婚的時候收的禮有一塊肉, 後來胡秀一直沒舍得拿出來吃，要不今個給當家的炒了吃，也算是犒勞他這幾天的辛苦。

胡秀算着晚飯，屋裏的胡盼哇呀呀的叫着。

這位小朋友也算是奇跡了, 沒足月生産，生下來又被餓着了, 現在給口吃的, 竟然變得生龍活虎了起來。

因為家裏人口少, 都忙, 所以沈國耀便聰明的在炕邊給胡盼小朋友圍了一個小窩。

這樣下來, 就算他翻騰，也不會掉下來。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不改胡盼小朋友的名字, 想來這應該是她母親的寄托。

還有他的身世, 兩個人也決定不隐瞞。

他們兩個都是讀過書的, 封建意識沒有那麽嚴重, 所以不覺得胡秀的姐姐有多麽錯誤，而且小朋友也有知道權利的真相。

韭菜炒肉片，再炒個白菜，粗糧混着細糧吃。

胡秀覺得這頓晚餐已經很豐盛了。

再給胡盼熱個羊奶, 這小屁孩也能吃個飽。

羊是沈國耀特意跑了好幾個村子找回來的，孩子不能老喝麥乳精，沒有牛奶，羊奶也是一個好的選擇。

他花了大價錢買了回來放在後院，這就是胡盼小朋友的口糧，平時兩個人照顧的可精心了。

胡秀在廚房裏面忙活着，突然發現水沒有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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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這水都是沈國耀早起打的，估計今個給胡盼洗澡，所以用超了。

一會熱奶肯定要水的，所以胡秀看了看鍋，決定自己去打桶回來。

老沈家後院就有井，胡秀又不是個嬌氣的人。

打個水回來沒什麽的。

只是胡秀正把水桶提上來的時候，卻看到李淑娟偷偷摸摸的抱了什麽東西從後門跑出去了。

什麽東西見不得人，胡秀只是看了一眼，沒多注意。

鍋上還坐着飯菜呢，她得趕緊回去。

晚飯的時候，沈國耀回來了，娶了好媳婦兒，他現在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早了。

“哇，今個夥食不錯啊。”

噴香的飯菜，在加上老遠就聞到的肉香。

沈國耀心裏美滋的很。

“這算是犒勞你的，最近辛苦了。”胡秀擺着碗筷道。

“辛苦什麽，你嫁給我才是辛苦了，家裏屋外的操勞。”

自家男人體貼人，胡秀知道，這嫁了一個歲數大的也未必沒什麽優點，這體貼疼人的表現可不就是一個大優點。

現在只要家裏沈國耀在，基本都不用胡秀幹什麽活。

“對了，小小好久沒回來了，沒事嗎？”胡秀看家裏除了胡盼就剩下他們兩個，這小小許久不回來，沈國耀也不擔心。

“沒事，在李爺爺那呢，我早就送了糧食過去，沒啥事。”沈國耀邊吃飯邊道。

胡秀點點頭，不再過問，畢竟自己是後媽，問候一下就可以了。

“對了，最近村裏偷稻子接連發生，你小心點，可能是別的隊裏眼紅，稻子無所謂，別讓你撞見了，欺負你。”沈國耀囑咐着胡秀。

最近村裏老是發生偷稻子的事情。

大家都覺得是隔壁隊眼紅他們工分多，所以過來報複。

沈國耀不擔心別的，就擔心這幫人既然敢偷竊，估計也能打人。

“诶！我曉得了。”胡秀心裏溫暖，點頭應着。

突然她腦子一轉，偷稻子...

她老是覺得自己好像有什麽地方忘記了。

“怎麽了？”沈國耀放下手裏的碗筷，盯着胡秀看。

“我想起來了。”胡秀驚呼出聲。

“我今個在後院打水，看着大嫂抱着什麽慌慌張張的跑出去了，當時我沒多想，今個聽你這麽說，我才想起來，大嫂的衣服上貌似沾了稻殼！”

現在大家只是負責收稻子，并沒有開始搓麥粒，沾點稻草倒是有可能，稻殼就不應該了。

沈國耀一聽，皺了皺眉，先是問道：“她沒看到你吧。”

“沒，你知道我個子矮，站在井後，除非離近是看不到的。”胡秀趕緊道。

“那你說這稻子會不會是...”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沈國耀明白。

“這事你先別聲張，還是先弄清楚比較好。”畢竟是老沈家的事情，萬一他們被牽連豈不是不妙。

“真沒想到大嫂竟然是這樣的人，平時就老來咱們院子尋摸東西，不讓進還罵人，但是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大的膽子。”

胡秀說的很平淡，但是三言兩語就把李淑娟平時欺負她的時候都說了出來。

“什麽！她這麽對你！”沈國耀一聽，哪裏肯幹，直接把碗都摔桌子上了。

“也沒什麽啦，她是大嫂嘛。”胡秀笑眯眯的道，安撫着沈國耀的情緒。

不過她心裏卻沒有安撫的意思。

這要是沒分家，胡秀的道行肯定比陳豔高，估計也應該在李淑娟之上，畢竟一直家裏都沒有男人，這心眼多一眼也正常。

但是李淑娟肯定沒想到，自己老在背後說人壞話，挑撥離間，現在也被人以其人之道了。

“太過分了。”沈國耀娶了胡秀回來就一直寵着，根本不願意讓她幹重活，更別提被人欺負了。

不行，他不能就這麽算了。

“你放心，我會幫你讨回公道的。”沈國耀承諾着。

胡秀笑眯眯的沒接話，她早就看李淑娟不順眼了，這回竟然抓到她偷稻子，還不好好收拾她。

沈國耀是一個聰明人，就算他抓到了實質性的證據，也不會公然去舉報。

他記得胡秀說偷偷看李淑娟抱了什麽東西出去，他就埋伏在井邊盯着。

這天傍晚，下工之前，果然就看到李淑娟抱着什麽東西偷偷摸摸的往後山走。

沈國耀便偷偷的跟在身後。

不得不說這李淑娟膽子真大，竟然是偷摸到後山燒稻草。

原來她把稻穗偷回家，脫了殼，但是這稻草沒法弄，便想着偷偷拿出去燒了。

沈國耀看的清楚，心裏立刻想到了一個辦法。

這天，李淑娟照例出來燒稻草，最近她偷的次數多了，但是卻一直沒被發現，村裏人傻乎乎的以為外村人幹的。

她心裏開心的不行，膽子也越來越大，照這樣下去，自己就可以□□細糧了。

甚至還能拿出一點去縣裏賣。

李淑娟心裏想的很美。

但是她沒注意到，一夥人接到了消息正往後山這裏趕。

她一直以來僥幸的運氣，恐怕就要被打破了。

————

這天沈嬌嬌跟着大家下工回來，遠遠就聽說李淑娟偷稻子被抓了。

李淑娟？

大家都愣了。

偷稻子的事情在村裏發生有一陣了，大家都以為是隔壁隊的眼紅，沒想到竟然是自己人幹的？

“怎麽抓到的？”人群中有人好奇。

“本來會計他們是想去後山那邊找一找是不是外村人從那裏偷跑過來偷稻子的，誰想到外村人沒抓到，倒是抓到李淑娟在燒稻草，你說這人偷稻子竟然還出來燒稻草，那不鐵定被抓。”知道實情的人對大家道。

“啧啧啧，你們不知道，抓人的時候隊長就在裏面，看到是自家大嫂的時候，臉都綠了。”有人幸災樂禍。

“這隊長不早就搬出來了，你們可別瞎說。”村裏有人看不過眼。

這沈國祥可是帶着大家致富了，何況平時這人品行也沒話說，自然有人出來抱不平。

幸災樂禍的人尴尬的笑了笑，沒再說話

有人怼了怼她，示意這裏還有沈家人呢，不要亂說話。

沈嬌嬌看了心裏不以為意，這李淑娟和她們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

再說她也不在意名聲什麽的。

只是沒想到，這李淑娟還真敢，偷麥子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看來家裏是真的混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村裏能怎麽處置她。

“行了行了，別讨論了，大家快回家吧，這天怎麽越來越冷，明明剛入秋。”

有人看到場面冷下來了，就勸着大家趕緊回家。

不過這天也真的是，冷的這麽快。

沈嬌嬌也感覺到了寒意，腳下走快了幾步，不過突然她停了下來，然後呆呆的愣在原地。

她想起來了，就是這次豐收以後，冬天來的特別快，而且非常冷。

不過還好豐收了，大家手裏也寬裕了，也不會發生凍死的事情。

但是緊接着開春了，雪卻沒有化，地凍的翻不了，糧食也根本種不下去。

大家盼着好不容易開化了，卻一直大旱，天老是不下雨，稻田都要枯死了。

甚至村裏的井都被掏空了一個。

沈嬌嬌腦子裏很亂，上輩子自己這個時候已經帶着母親離開了，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只是知道村裏鬧了天災，糧食種下去收不到一成上來，餓死了好多人。

其實本來天災之前也是有的，遇到這種情況，縣裏就會發返銷糧，然後村裏人退賠，工分不值錢，但是也能有一口吃的。

所謂返銷糧就是陳糧，遇到天災，縣裏就會發給大家陳糧來應急，來年收成以後再還，或者把家裏值錢的東西拿到隊裏拍賣，用錢補上也可以。

不過這次，因為冬天太冷，降大雪，倒了很多房屋。

好多沒有豐收的地方就只能餓着，所以國家收了他們這邊的糧食給了雪災那邊的應急。

這就導致明年天災的時候，縣裏根本沒有返銷糧。

農村人沒有糧食就只能餓着，城裏人也不好受，地裏收不上糧食，他們更沒得吃。

沈嬌嬌腦子裏閃過一個一個的消息，上輩子自己走了，但是這輩子她還在，而且不光是她，還有鄒洪林夫婦，陳家，三房。

這些她的親人都在。

她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大家因為天災挨餓。

——————

沈家

正屋。

沈爺爺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淑娟，心裏像烈火燒一般。

自己大半輩子都過去了，還從來沒想到這個歲數了會碰到這樣一件事。

偷稻子！

農村人辛辛苦苦一年，就是為了糧食。

他們沈家人竟然去偷稻子。

“你可真是把咱們沈家的老臉都丢盡了啊。”沈爺爺心痛道。

李淑娟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反正她被抓了，這個時候說什麽也沒用。

“就是，一天天就知道偷懶，還能去偷稻子，真不知道老沈家上輩子造的什麽孽，娶了你。”

沈奶奶這會兒可真是出了口氣，之前李淑娟把她欺負的死死的，不光讓她下地，還讓她做家務。

這下可好，她一定要好好罵死她。

“就是啊，媽，你怎麽可以這樣。”沈家泰心裏不恥，自己好歹是上過學的人，怎麽會有一個小偷的媽。

家裏的職責，孩子的抱怨，李淑娟越聽越生氣。

“好啊，你們一個個站着說話不腰疼，我們算一算，家裏有一個人幹活，但是有幾個人吃飯，一個個不想幹活就想吃肉，這家裏一年不如一年，是我的責任嗎？”

李淑娟索性不跪了，直接站起身對着罵。

“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要不是我這樣，你們能吃上細糧，要知道你們這幾天吃的都是我偷回來的，這麽算，你們也是小偷。”

李淑娟一筆一筆數着，罵的越來越起勁。

“好啊，你偷糧食，還賴上我們了。”沈奶奶也不甘示弱，掐着腰對罵。

沈爺爺看着這堂下亂糟糟，頭疼的厲害。

“有人在家嗎？”院子裏傳來聲音。

打斷了屋裏的吵鬧。

沈老頭趕緊出去，一看竟然是張會計。

“張會計，你怎麽來了，快進屋快進屋。”

張會計擺擺手，他就是聽着屋裏的吵鬧，這才站在門口喊人的。

“我是來通知你們的，因為李淑娟的所作所為，我們決定克扣她一半工分，由于她的工分太少，不足與抵扣，所以您二老的工分我們也要扣一半。”

沈老頭一聽，差點沒暈過去。

這可是豐收年啊，一半公分，自己半年的辛苦就這樣沒了啊。

“哦對了，還有沈國富，因為她的妻子品行不端，所以我們決定取消他幹部的職位，以儆效尤。”張會計慢慢道，這話還是他從餘璟哪裏學來的，這會兒一說特別威風。

他早就看這個白領工分的沈國富不順眼了。

現在可好，消了他幹部的職位，看他還怎麽張狂。

“什麽！”沈家一家都震驚了。

扣了半年工分還有可以再賺，這幹部職位沒了，就是真的沒了啊。

“張會計，張會計，我兒子可是隊長，你問過他的意見了。”沈老頭死死的抓着對方的手臂。

張會計心裏不喜，一把甩開沈老頭。

“你說什麽呢，這是隊裏商量的結果。”

張會計懶得和這幫人說話，直接轉身走人。

一家蠢貨，也不知道怎麽養出的沈國祥那樣品行，要不是他清楚沈國祥的為人，肯定會覺得他和他們一樣呢。

“張會計，張會計別走啊。”沈奶奶在院子裏哀嚎着。

沒了沈國富的工分，這是要逼死他們一家啊。

“都是你，都是你，你個賤人。”沈國富後知後覺，知道自己幹部身份沒了，立刻抄起身邊的東西對着李淑娟打過去。

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幹部的身份，現在可好，全沒了。

“老頭子，老頭子！”沈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暈倒了。

沈奶奶停住了怒罵，趕緊跑過去。

“別打了，別打了，你爸爸他暈倒了。”

院子裏亂成一片。

胡秀默默的關上門，抱着胡盼往陳豔那去串門，順便把這些事和她聊一聊。

別到時候大房上門說什麽沈老頭暈倒，他們沒準備。

不過看着這李淑娟被打，還挺爽的。

二房。

孫桂芳在沈國棟搬走以後，就一直攥錢，沒多久也搬走了。

現在發生這樣的事，她真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

這李淑娟竟然偷稻子。

還好他們早就搬出來，不然肯定連累沈國祥。

“你說下了大哥的職位，會不會不太好。”沈國祥擔心家裏。

孫桂芳看着有點愚孝的沈國祥不争氣道：“你想用你的隊長換他的職位？省省吧，這是李淑娟自作孽，怨不得別人。”

“還有，你可別往裏摻合，好不容易大家覺得這事和你沒關系呢。”孫桂芳不放心的道。

算了，還是讓沈國祥送她們回娘家避避吧，誰知道明天大房會不會找上門來。

不得不說，孫桂芳在某些地方還是很厲害的。

就這樣，二房又一次錯過了大房的災禍。

而沈奶奶卻什麽都不知道，還可憐兮兮的敲着二房的門，想借點錢回去給沈爺爺看病。

可是遲遲卻沒人開門，敲得隔壁出來罵。

“回娘家去了，別敲了。”

過街老鼠都沒她這麽慘。

不過她不知道，更慘的還在後面。

就這樣，秋收過去了，秋天未完，冬天卻來了。

大山村也迎來了史上最冷的一次冬寒。

作者有話要說：  沒遲到~~

偷稻子是現實故事，真的有人這麽傻，還燒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