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大雨持續地下着,絲毫不見有減弱的趨勢。

車子裏安安靜靜，只有雙閃燈跟雨刮發出的輕微聲響。

應暖可側着腦袋觀察外面的情況，大滴大滴的雨珠狠狠地砸在玻璃上,迅速地流下一道道水痕,緊接着又被新的痕跡所替代,這個世界仿佛被籠罩在蒙蒙的雨霧中。

陳北已經将車子停在應暖可居住的大樓底下，由于雨勢太大，就算飛奔回去，身上恐怕也要遭受一頓洗禮，應暖可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

“蔣大少,後備箱還有把傘。”見後座兩人未動,陳北開口說道。

“拿過來給小可吧。”蔣肇庭語氣溫淡,聽不出什麽情緒,只是陳北卻身子一僵，察覺到了他話裏的一絲不悅。

應暖可一聽怎麽好意思，就一把傘給了她，那他自己豈不是要淋雨？

搖着手微笑拒絕：“不必了,我跑過去就行了。”

幸好她一向不穿高跟鞋,估摸着這點距離，跑快點的話,應該用不了一分鐘。

“雖然是夏天,淋雨也容易着涼，你今天才掉進了海裏。”

提起這件窘迫的事情，應暖可就更加不好意思了,還連累他一起掉進去呢。

“那要不你等下，我撐着傘回家，然後從家裏再拿把傘，然後将這傘還給你。”

講得跟繞口令似的，應暖可讪讪一笑。

“不必這麽麻煩，我送你過去吧。”蔣肇庭暗沉的聲音讓應暖可怔楞了下，不過沒拒絕他的提議，總比來來回回那麽麻煩的好。

陳北下車從後備箱拿了傘，蔣肇庭先下車，然後撐着傘繞到她這邊。

他微微彎腰，将傘抵在車頂上，不漏一絲縫隙，阻隔了傾瀉而下的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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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雨勢實在過大，才下這麽短的時間，地面上的雨水就已經來不及沖入下水道，積堆成了水窪。

應暖可的雙腳剛一落地，一雙板鞋就全濕了，涼涼的積水迅速滲透進來，她低垂腦袋一看，果然見蔣肇庭也遭殃了，臉上多了絲歉意。

強勢的大雨如冰雹般狂野地砸着傘面，起先應暖可還想跟蔣肇庭稍稍保持距離，不過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兩人不緊緊靠攏的話，這把傘根本遮擋不住這傾盆大雨。

雖然風馳雨驟，溫度驟降，不過應暖可依舊能感覺到身旁傳來的溫熱氣息，在行走之時，手臂總會無意識地摩擦，相碰觸的地方顯得尤為火熱。

她的臉頰不由自主地紅起來，好在天色昏暗，雨勢驚人，他不會注意到。

腦袋裏總有些揮散不去的畫面，以至于一輛車子從他們眼前疾馳而過都未發覺，還是蔣肇庭反應快，側身擋住她面前，遮蔽了飛濺的泥水。

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應暖可微微發怔，不過很快回神過來，手指不受控似的摸了摸他的後背，果然衣服全濕了。

心頭有點點酥麻，張嘴問道：“蔣大少，你怎麽樣？”

“沒什麽，走吧。”蔣肇庭的聲音依舊清清冷冷的。

沒幾步，兩人就到達了大門口，此時透過燈光，應暖可看見蔣肇庭的一身白衣已經染上了斑駁泥漬，既悸動又酸澀。

接二連三的事情讓應暖可的歉意到達了頂點，她的視線只能看見他下颌的弧度，有一點點冒出頭的胡渣。

那胡渣如同紮在她柔軟的心尖，一點點刺痛，一點點瘙癢，就像他這個人給她的感覺那般。

“我……”

“我……”

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緊接着同樣好看的眉眼都染上了笑意，這一笑似乎将所有的尴尬都化解了。

蔣肇庭指了指她的額角，應暖可不明所以，清澈的大眸滿是疑惑，緊接着他便擡手輕輕撥了撥她濕噠噠的頭發，原來是頭發被雨水打濕，黏在了額角。

應暖可心跳立刻紊亂了起來，語氣中也帶了絲慌亂：“我上去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早點休息。”

“回去注意安全。”

輕輕柔柔的聲音如同一片羽毛拂過蔣肇庭的心尖，他深沉幽暗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身體未動。

應暖可也立在原地未動，原本想等蔣肇庭走了後再上樓，可是他似乎沒有先走的打算，剛一擡頭便看見他直視的目光，感覺到臉上有些微熱，于是揮了揮手轉身進了大樓，腳步甚至帶着點錯亂。

眼瞧着應暖可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蔣肇庭才重新撐起傘走入雨中。

在昏暗的雨夜裏，蔣肇庭的嘴角輕勾，笑容慢慢地蕩漾開來。

回到家裏的應暖可，迅速來到窗前，只看得見那輛熟悉的車子揚長而去的陰影。

說不上失望，只不過心裏像有只爪子在輕輕地撓着，不是太舒坦。

身上還是被強勁的大雨刮襲到一些，應暖可有些悶悶地去了浴室放水洗澡。

平時很享受洗澡時的時刻，不過今天應暖可迅速地解決完，吹幹頭發，百無聊賴地開了電視看。

平時除了鑽研演技，應暖可并不是很喜歡看電視，今天也不例外。

靜坐了良久，聽到了微信響的聲音，會主動找她的不是顧佳韻就是虹姐，所以應暖可随意地摸了摸手機，打開一看，顯示的竟然是蔣肇庭。

他的頭像空白，不知怎麽的，應暖可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他發的內容很簡單：我到家了。

應暖可看着這四個字，心跳又加速了幾分，拍了拍有些溫熱的面頰，想着外面風大雨大，他應該也是報個平安讓她安心。

應暖可快速地敲打鍵盤，點了發送。

暖可可：安全到家就好。

看着屏幕上方提示着正在輸入，應暖可便有些放不開手機，盯着屏幕上那寥寥無幾的對話框，等待着他的回複。

蔣肇庭：剛才回家時又被濺了一身泥水。

後面還附贈了個白眼。

應暖可捶着大腿狂笑，實在無法想象蔣肇庭翻白眼的模樣，不過長了一張那麽俊的臉，就算是翻白眼，也是帥的吧。

暖可可：啊？不會吧？這麽倒黴？

緊接着蔣肇庭發來了一張照片，是他今天所穿的衣服，前面後面都是未幹涸的泥印。

有一面還是剛才送她時被車子濺到的，應暖可看着那些印記，心裏暖烘烘的。

暖可可：同情ing，你快去洗澡吧。

蔣肇庭：嗯。

應暖可發了個表情過去，然後就不見蔣肇庭回複了，猜測着他應該是去洗澡了。

看着兩人的對話框，應暖可點了點他的頭像，然後去看他的朋友圈，像是偷窺般，她內心有些緊張，只是如她預料的那般空空如也。

應暖可将手機放在一旁，不由地回想起了剛才在樓下的畫面，她擡手拂了拂額角，似乎那裏還殘留着蔣肇庭留下的溫度，像是燙手般，她的手指猛地彈開。

她立起雙腿，雙手緊緊抱住，将腦袋埋在雙腿之間，有些哀怨地嘆了口氣。

明明決定跟蔣肇庭當做沒發生過那晚的事情，如同平常的上下屬那般相處的，為什麽這心裏總是忐忑不定，不得安寧呢？

他們初遇的那晚沒什麽特別的，只是恰好是她二十歲的生日。

在一家清吧，幾個好友給她慶生，許過願吹過蠟燭，幾個年輕人就開始狂歡起來。

臺上的女歌手正好唱了《雪天使》，聽着自己最喜歡的歌曲，應暖可也有了上臺的沖動。

因為母親的緣故，她便有些畏懼舞臺，只是今晚這個特殊的日子，在酒精的催動下，她鼓足勇氣邁了上去。

樂隊的成員微愣，應暖可柔潤的嗓音解答了他們的疑惑：“今天我生日，我想唱首歌。”

“生日快樂歌？”其中一人問道。

“不，就剛才那首，《雪天使》。”

她唱歌時比較忘我，幾乎是身心全部投入的，可是她依然感覺到臺下投射過來的那道炙熱視線。

方向很好辨別，就在酒吧的最角落。

應暖可的視力很好，一眼就看見了蔣肇庭，那是一張讓全場都失色的俊臉，只是氣場冰冷，周圍有不少竊竊私語的異性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可是沒人敢靠近那個角落。

蔣肇庭的視線橫穿全場，直直地望着臺上唱歌的人，應暖可被看得有些恍惚，中間的幾個拍子都錯了。

她并沒有一下場就去搭讪，她唱完歌回到朋友的那桌，只是視線總有意無意地看向角落裏的蔣肇庭。

這時候有個酒吧侍應過來對她們說：“那邊有位先生說你唱的歌很好聽，你們這桌他請客。”

他指的方向正是蔣肇庭那裏。

朋友們目光一致地看向那塊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同時捅了捅她敏感的腰肢，“似乎對你有意思啊，長得那麽帥，并不虧。”

其中的揶揄意味十足，應暖可被她說得臊紅了臉，“別胡說了。”

“禮尚往來，你去謝謝他，說不定能促成一段豔遇。”

在座都是有男朋友的人，說話的尺度難免大了些，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莫名的沖動，應暖可竟然真的端起酒杯走向了蔣肇庭所在的角落。

酒吧裏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憤憤難平，似乎都在等着她的失敗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