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驚蟄1
這一年百裏荒六歲,他聽說在北方有一個國家叫做南國,那位年輕的帝王喜歡開疆擴土,将另一個國土打成自己的國土。
但是昭國又怎麽願意被他人吞并?于是百裏荒的父親就開戰了,并且親征沙場,鼓舞士氣。
可是他一去不回了。
百裏荒很傷心,那一年皇宮凋零,最疼愛他的父親再也見不到了,太子百裏睜登上皇位,百裏睜是百裏荒的一母同胞的哥哥,他一上位就設立“爵位制度”,重新聚起士氣。
“爵位制度”是百裏睜想到的最好辦法,士兵們可以将敵方的首級取來,論功行賞。
這士氣一起,昭國将南國的攻勢打了回去,可是好景不長,南國的皇帝雍極派人進獻寶貝,說這是求和之寶。
昭國欣然接受,百裏睜覺得自己威風凜凜,可以報父親的那一筆仇恨。
這一次他親征沙場,點兵三十萬,灰塵仆仆的去了向陽關。
那一天向陽關一戰的血染紅了黃沙,南國一退再退,昭國百裏睜吃了這一記誘敵之謀。
百裏睜挺入向陽關外的長河,可一過長河,那長河的水就湧出了數千将士,百裏睜被圍在長河,苦苦掙紮。
此事朝廷的大臣們決定壓了下來,對外謊稱是邊境大勝。
可呼延緘卻在邊境苦苦尋找機會,但這個機會卻少有的很。
昭國皇都,天昭城。
百裏荒看着自己的二哥,道:“照哥哥,大哥是不是也回不來了?”
百裏照看着百裏荒,道:“我會将大哥救回來。”
百裏荒伸出無名指,道:“拉鈎。”
百裏照摸了摸他的頭,并沒有和小小的百裏荒拉鈎,只是道:“我會帶着大哥回來的,你留在這裏等我們,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百裏照召集兵馬,昭國的俠士們也來了,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國土。
昭國的天下自然是由昭國人來守,這一天漫天的細雨,顯得凄涼極了。
百裏荒有些害怕二哥也回不來了,他雙眼模糊,看着五萬的銀甲衛走了,漫天的細雨也停了。
“你們可一定要回來!”百裏荒站在好好的城樓上,對着遠去的軍隊喊着。
北方向陽關。
長河彼岸的血已融入河水中,昭國的新皇在浴血奮鬥,呼延緘在不停地親帶兵甲,可一入長河,那水中就出現了很多的人。
南國的帝王雍極手底下有一位軍師,那位軍師傳聞有神通,可以呼風喚雨,召喚雷霆。
但雷霆未曾見過,那軍師卻指揮南國的兵士,從長河設計圍殺百裏睜,那三十萬軍馬,從向陽關突擊,如今只剩下了十五萬,而新帝百裏睜身邊只有三萬銀甲衛拼死效忠陛下。
“昭國之心,衛我國土,誓死不屈!”三萬銀甲衛看着滔滔的長河,呼喊着聲音。
凄涼的氣綿延過了五百米的長河,向陽關的呼延緘聞聲落淚,可這五百米就好似天涯之隔,夜色漸漸地深了,嗚——號角聲起,那南國的軍隊又開始了。
銀甲衛大将軍将藏痛哭,道:“陛下,臣已盡了全力,今日怕是護不住陛下了。”
百裏睜疲憊的看着将藏,道:“将将軍,我知你已盡了力,朕何嘗不是盡力了呢?奈何朕中此計,讓你們受苦了。”
将藏是昭國的老臣,一生忠心耿耿,跪着對百裏睜道:“臣罪該萬死,當初就不該進言說南國可攻打,一切都怪臣……”
百裏睜嘆息道:“若非當時朕一意孤行,又怎麽會落得如此田地?”
将藏仰起頭,道:“陛下,臣還有三萬銀甲衛,還可以殺出一條血路,帶陛下過長河!”
百裏睜看着将藏,道:“朕已經是昭國的罪人了,無顏回到昭國見朕的臣民,只能死在這裏,将藏,你留下一萬敢死隊,突圍去吧。”
“陛下,萬萬不可啊!”将藏伏在地上,道:“臣怎麽可能做那樣的事情?臣死,陛下活!”
“報!南國已攻進來了!”一位士卒渾身浴血,氣喘籲籲的跑來。
将藏拔出劍來,道:“随我殺,誓死效忠昭國,殺南國狗賊為兄弟報仇!”
百裏睜提筆寫出字來,道:“今日百裏睜死不受辱。”
寫完之後,百裏睜穿好了銀色的铠甲,拿起了劍,道:“銀甲衛,不會有活人,昭國銀甲衛,随朕出擊!”
将藏在前線殺的渾身是血,聽見百裏睜的怒吼,他們全都瘋了,只見銀甲衛士氣大受鼓舞,全軍朝着正方出擊,百裏睜道:“銀甲衛聽令,死也要将那些南國軍人帶走兩個,一個穩賺不賠,兩個還有一個墊背的!”
百裏睜本來就是個謙謙君子,可是今天他已變得不同了,他變得不是謙謙君子,而是一個真正喋血沙場的帝王。
呼延緘拿下了頭盔,道:“向陽關的将士們,随我殺!”
他出了關口,號令弓箭手掩護,五萬的銀甲衛沖入河水之中,這水中卻沒有一位南國的士兵,呼延緘知道一切都完了。
百裏睜一定是回不來了,他指着前方,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陛下即便死了,我們也要将陛下接回昭國皇都天照城!”
百裏照來到向陽關時,那些銀甲衛已經傷痕累累,看着對面的無數屍體,還有那些血染的黃沙。
呼延緘從北方回來,孤軍深入的昭國新帝屍首,已做了簡單的棺木,十萬的将士護送着百裏睜的屍體。
“陛下……”百裏照看着棺木,他漸漸失神。
呼延緘跪在百裏照面前,道:“二皇子殿下,臣護君不利,懇請重罰老臣。”
百裏照嘆息道:“你是昭國的老臣,陛下的死不能怪你。”
呼延緘卻久久不能言,這向陽關自古是昭國的雄關,而今卻成了送帝的陵園。
那棺木埋在城中,這向陽關城也建造一處皇陵,而百裏照則在這裏守着百裏睜的皇陵。
百裏荒就知道兄長不會回來的,他們每一個去的都會死掉,他知道的。
直到三年後,百裏睜回來了。
昭國将二皇子百裏照立為新帝,以對抗南國步步緊逼的攻勢。
百裏荒在這一年決定成為一個強大的皇子。他熟讀兵書,并且拜天照城最厲害劍客——京山大俠為師。
可百裏照卻得了病,那一年是百裏荒十一歲的時候,他看着百裏照抓着自己的手,道:“三弟,這天下就要交給你了,你記得不要成為皇兄們。”
百裏荒看着百裏照,道:“可是皇弟才十一歲,孤掌難鳴。”
“咳咳……可你自小到大都是父皇最喜愛的兒子。”百裏照看着自己的弟弟,道:“你要記住,你現在是君了,當了君,你就不是一個只要哥哥們疼的孩子了。”
昭國三百六十四年夏至,照皇弟死于疾病,無子嗣,三皇子百裏荒繼位。
他一繼位,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将“爵位制度”更改,而是變成了取軍中最英勇的士卒進朝面聖。
他還将天下仁德的人都納入朝中,一位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走來,他叫做郭夥平是個農夫,一進皇朝,目光卻并未看那些金銀財寶,而是看着小皇帝百裏荒。
他跪下,道:“吾皇萬歲萬歲萬歲歲。”
“起身吧。”百裏荒擡手,看着這人,道:“你可知為何讓你來?”
郭夥平是個粗人,道:“聖上的心思,臣猜不到。”
百裏荒看着郭夥平,道:“朕要你說真的話,而不是別人教你的假話。”
郭夥平道:“臣知道,陛下是要臣當将軍。”
百裏荒道:“你也是個聰明人,但那些蠢人教的不好,你要記住,你現在是将軍了,朕聽說過你在向陽關殺了多少南國狗賊,你是呼延将軍送來的,所以這是個機會。”
士卒一樣封侯拜相,而郭夥平覺得一生只要殺人就夠了,那沙場上兇猛就夠了,但是又有一句話讓他覺得這樣不好。
不想當将軍的不是好兵。
郭夥平想要當一個好兵,他看着百裏荒,跪下道:“臣願意為昭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百裏荒哈哈大笑,道:“好啊,真是好!今日起你就改個名字,叫郭龍虎将軍,來人,賜銀甲衛偏将铠!”
“多謝陛下。”郭龍虎跪在地上,俯首聽命。
百裏荒揮手道:“退下吧,下一個。”
那是一位牽着牛的布衣,手持一把黑白扇子,一進大殿便跪在地上道:“草民叩見陛下。”
百裏荒道:“你姓甚名誰,何人舉薦?”
“草民姓歐陽名酒幹,乃是右相高光舉薦。”歐陽酒幹道。
百裏荒則是認真打量着他,道:“你為何而來?”
歐陽酒幹道:“為了天下安定,不再有殺戮而來。”
百裏荒點了點頭,疑惑道:“哦?你有什麽本事可以讓天下安定呢?”
歐陽酒幹站起身來,看着百裏荒道:“當然有,草民熟讀兵書,習劍法已有二十年載,陛下的老師京山大俠便是草民的故友。”
百裏荒沉了臉,道:“朕昭國上上下下皆有血海深仇,你說你有本事,可是你的本事就是紙上談兵,一柄劍在千軍萬馬面前,你又能做什麽?”
歐陽酒幹道:“請陛下随我來。”
百裏荒站起身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做什麽。”
歐陽酒幹走出了大殿門外,他從袖口取出了一張黃紙,又從袖口取出筆,在上面寫寫畫畫,雖然取出了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但那紙的灰塵飛落皇宮的朝聖路。
千軍萬馬陡然印入眼簾,百裏荒笑道:“這些不都是假的嗎?你以為這麽假的,那些南國士兵會上當?”
“非也非也。”歐陽扇了扇風,那些士卒就大喝一聲。
那聲音震耳欲聾,仿佛是千軍萬馬的嘶吼。
百裏荒道:“取朕劍來。”
銀甲衛取出一柄金色的寶劍,道:“陛下。”
百裏荒抽出劍,那銀光一閃,百裏荒道:“你說你修劍二十年,不如和朕比劍?”
右相高光慌張的跪在地上,道:“陛下,不可啊!”
左相雲權也道:“陛下,這不妥啊!”
高光舉薦的歐陽酒幹,若是傷到了陛下龍體,那麽他就是死罪啊!
況且昭國群龍無首,皆是如何繼續接任大統?
百裏荒的皇叔陳王百裏玄道:“陛下,此事不如老臣代勞?”
百裏荒看着皇叔百裏玄道:“朕就要親自來,歐陽酒幹你可要比劍,若不比劍,朕只能讓你執國師之位。”
歐陽酒幹笑道:“臣雖然可以呼風喚雨,亦可祈天民安萬世,可臣要的就是功名利祿,昭國的史書可以記上一筆,臣如何不敢比劍?”
這史書上可以記下一筆,可見這歐陽酒幹的志氣了,可是他當真可以?
高光并未對歐陽酒幹擔憂,他只是看着百裏荒,這位年輕的皇帝到底要做什麽?
真是比劍而非試劍?
百裏荒将铠甲穿上,看着歐陽酒幹道:“請歐陽先生多多指教。”
歐陽酒幹挽了一個劍花,道:“陛下也請手下留情。”
随後百裏荒猛的睜大眼睛,劍已從旁斜斜的刺去,可歐陽酒幹的确是一位劍客,他一偏劍鋒,铛——竟與百裏荒的劍尖刺在一處!
“好劍法!”歐陽酒幹大笑,從袖口處取出一壺酒,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劍已激射而來,百裏荒的劍金光閃閃,閃在歐陽酒幹的眼睛裏,他微動手指,劍竟然刷刷刷——出現了數道劍氣。
這劍氣将铠甲傷到,可是并沒有刺傷百裏荒分毫,但他的劍卻已落在歐陽酒幹的脖子上。
他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他不怕那些劍傷到他?
可歐陽酒幹大概不知道,他絕對不會被他傷到。
因為他踩着的步伐很怪,世間少有的“鬼步”。
那些刮在铠甲上的劍痕,不過是百裏荒故意為之。
百裏玄早就想要登上皇位了,奈何百裏荒總是不死,只要他死了,那麽就輪到他了。
歐陽酒幹完美的引出了百裏荒的劍法,百裏玄認為百裏荒能夠贏歐陽酒幹是因為歐陽手下留情了。
安外必先安內。
百裏荒自小就聽見父親這麽說過,那些大臣除了寥寥幾位。
——誰真正的效忠昭國?
——誰又真正的效忠他百裏荒?
人心惶惶終日不得安寧的昭國,已經變成了一座孤獨的城。
皇帝的權威雖在,可是公告天下時,誰又願意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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