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黑蛇篇

熱鬧的街道，來來往往都是人，在這座城市裏，除了過年，大概就屬秋獲祭是最熱鬧的節日了。

孩子們眉間點綴朱砂，志學及笄之年的少年少女們，帶着各式各樣的面具，嬉笑着結伴而行。

白澤不知道金麟他們幾人的年齡，反正都是應景，就幹脆就多買了幾個面具給他們。

金麟原本就是白發，十分的惹眼，所以戴着面具遮蓋住樣貌，倒是阻擋了不少目光。

白麒陽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祭祀活動，難得顯露出孩子氣的一面，拉着白澤的手到處看，嘴裏吃着孩子最喜歡吃的糖葫蘆。

幾個人沿着長長的街道慢慢的走着，整座城都是燈火通明，祭祀是第二天淩晨，也就是半夜時分。

整條主街是設立在貫穿城池的河邊，兩岸邊都是來來往往的人群，幾個人偶爾停留下來，看着路邊攤販的小玩意兒。

風長辰大概也是第一次，眼神中難得流露出興奮之色，和白麒陽在周圍走走停停。

金麟這次倒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白澤看着金麟問：“怎麽了金公子？”

“沒什麽。”金麟搖了搖頭，忽然像是想到什麽看向白澤問：“白大夫，你之前所說的仙緣到底何時才有？”

白澤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給你一個大概期限，具體的還要看你自己，但是金公子或許你的仙緣已至，只是你還沒有發現。”

“白大夫，可不可以不要把話說的那麽文绉绉的……”金麟說道，“不過我想我的仙緣是到了！”

白澤笑而不語。

幾個人繼續逛着，大概是逛得太投入竟未發覺金麟與明雪何時離開的。陳管家在原地有些着急，白澤則在一旁勸解着，不讓陳管家太着急。

反正兩個人都是大人，明雪還在一旁，不會出事。

另一邊，金麟和明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竟然個其他人不在一起，金麟正看着攤販上的東西，準備叫白麒陽，卻發現只有明雪一人。

“明雪，他們呢？”金麟問道。

明雪搖搖頭說：“大概是走散了，我害怕還會出上回的那件事情，就一直跟在你身後。”

金麟看着明雪，忽然身後将對方腦袋上的紅色面具給對方帶上。

明雪被金麟這一弄，眼前頓時黑了，急忙說道：“麟兒，這面具沒有透光的地方，我看不見！”

話音剛落，明雪的右手便被一只溫暖的十指握住，金麟的聲音也随之傳來：“明雪，我問你，你信我嗎？”

熟悉的溫度和氣息，讓驟然失去視線的明雪感到安心，随即點點頭道：“信！”

“那好，跟我來……”金麟說道，牽着對方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嗯。”明雪笑着應聲，跟在金麟身後，任由對方牽着自己，不問原因，只是全身心的将信任交付對方。

“明雪，你給我說說前世的那些事情……”金麟微微側臉問道。

“好啊！”明雪有些興奮的說道，“前世啊，我撿到麟兒的時候，和白麒陽差不多大，我撿到你的時候，正好是大雪封山，我是出來找點兒吃食，正好看見你趴在雪地上，我就把你撿回山洞裏了。”

“後來我就養着你，你說你想找你父母，我便下山去打聽了你的父母，我才知道因為你從小生下來白發淺瞳被當做妖怪，衆人對你都是避如蛇蠍。你是被你父母給扔在雪山上的，我就以找不到為借口告訴你，我喜歡凡人的戲曲，你說為我去學的，再後來，你大紅大紫，娶親，我在你的婚禮上大鬧，你都沒有怪我，一個人丢下新娘去照顧我。”

明雪用着帶有笑聲的話音說道。金麟微微側頭看去，可下一刻便震驚的望着明雪——從面具內不斷的留下淚。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賭氣，懷疑你，把你丢在那裏，我真的很後悔……”隐隐帶着崩潰哭泣的聲音，金麟不在看去，也不戳穿對方，無論發生麽，百年之久的前世，自己還是他都是有難以言喻的苦衷，苦守這麽多年，談起往事怕是誰都忍不住！

金麟一直等到對方收聲，才開口接着問：“你的名字呢？你個大老爺們叫做明雪？好奇怪！”

“诶？啊，這個名字啊，是麟兒你取的。”明雪笑嘻嘻的說道。

“什麽？我？”金麟明顯有些奇怪。

“對啊。”明雪說着緊了緊握着金麟的手掌，“因為麟兒你告訴我，因為我實在雪天救下你的，然後像太陽你一樣給你溫暖，明代表着光亮，所以就幹脆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金麟臉微微一紅，嘴裏小聲喃喃着：“前世什麽水平，取個這麽難聽的名字！”

“什麽？麟兒在說什麽？”明雪問道。

“沒什麽！你只管跟我走就行了！”金麟話語裏透着不耐煩。

兩個人沉默着，一前一後的走着，身邊的嬉鬧聲逐漸消退，金麟這時忽然開口問道：“明雪，你就這麽信我？”

“嗯！因為是麟兒！”明雪點頭笑着。

“明雪，我想要你一樣東西！”金麟忽然湊上前去說道。

明雪一愣，随即說道：“好，只要我有的，麟兒想要什麽？”

“你只管回答給不給我！”金麟的聲音突然低沉了許多。

明雪點頭道：“給！只要是麟兒要的，我都給！”

金麟看着明雪，對方的嘴角依舊揚着很好看的弧度，只是被面具遮蓋住的雙眼讓金麟不知其雙眼的感情，随後慢慢的從自己的衣袖中拿出自己早就藏好的匕首握在手中！

“我要你的內丹……”金麟如是說道。

而明雪的嘴角依舊保持着那個弧度，随後好看的上下唇一張一合的說道：“好的，給你。”

輕飄飄的四個字，如同是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東西，金麟雖然是凡人，但是這幾個月跟風長辰相處久了，也知道這內丹是什麽！這可是妖怪全部修為的結晶，也是有一定修為的妖怪才能夠結出！

拿出內丹，相當于毀去這個妖怪的所有修為，體內流動的力量會慢慢的消散，與初生毫無靈智的妖怪無差！

金麟沒想到明雪這麽痛快答應了自己，帶着震驚的目光望着他。

明雪卻在此時揭掉臉上的面具，金麟有些慌亂的伸手去阻止對方這麽做，着急的喊道：“別！不準拿下來！”

明雪卻柔聲問：“為什麽，可我想看麟兒啊。”

阻止不及，明雪已經拿下面具，與以往無異的眼神表情，依舊望着自己。

明雪丢掉面具，空出的左手握住金麟拿着匕首的手的腕部，刀尖直指自己的腹部說：“內丹，在這裏。”

“你！”金麟猛然擡頭，視線從匕首轉移到明雪的臉上！本以為對方會後悔，可沒想明雪會如此爽快，名為後悔的情緒突然騰升起來。

兩人正值争執之時，旁邊忽然傳來女人的聲音——

“呵呵，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兩人溫存了，要不然金公子這一刀下去可是暴殄天物了。”

話音剛落，林岚便慢慢的從旁邊廢棄的廟宇中走出來，看向金麟道：“金公子別忘了我們的交易！”

“可……”

“金公子！”金麟還未說完，林岚便打斷了他繼續說：“修士原本就是降妖除魔，修道成仙，維護正義，你只有殺了這蛇妖取出內丹，才能夠證明你是修仙的決心的！這仙緣……就看你自己了！”

林岚說着，将食指放在嘴唇上輕輕的抹着，道：“而且，金公子若是修仙了豈不是就可以逃離你的家族！遠離那些可笑無知的凡人！”

“你別說了，我将內丹給你，但是你必須保證讓麟兒修仙！”明雪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金麟看着明雪，匕首直接脫手掉落在草地上，随後慢慢的低下頭壓抑着顫抖的聲音說道：“對不起……”

明雪伸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恍若前世一般，而且自己一直跟在他身邊，怎麽可能會因為一兩句話而真的不在身邊，只不過忍着無法正大光明相見的相思之苦罷了，畢竟已經習慣了，若是真的讓金麟離開自己視線片刻，自己真的會發瘋的。

所以金麟交易的事情明雪也是知道了，也知道金麟給自己面具是什麽意思，帶着自己遠離人群的目的是什麽。

“說什麽對不起，要說也是我說，以後我不在以身邊要小心學，修為不高要避開那些妖怪！”明雪俯身貼在對方的額頭上小聲叮囑着。

金麟不明白為什麽說的像永遠不能相見一樣！

“對了，這個給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什麽意思嗎？我現在告訴你。”

明雪說道，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個帛書遞到金麟的手中，便朝着林岚走去。

金麟沒有去看明雪，既然自己狠下心來這麽做，已經沒有面目能去做挽回，自己從那個深宅離開，學會的只有自私！

林岚笑着看着明雪說：“真聰明！各位該動手，只怪你這妖怪不在深山裏修煉，跑來凡間作怪！”

話音剛落，周圍走出起幾個修士，是之前金麟見過的那幾個人。

站在後方的金麟打開明雪給的帛書，規規正正的寫着一首詩經——

【摽有梅，

其實七兮。

求我庶士，

迨其吉兮。

摽有梅，

其實三分。

求我庶士，

迨其今兮。

摽有梅，

頃筐摽之。

求我庶士，

迨其謂之】。

在詩經的下方還寫着幾個字：我心悅于你，可願與我結成連理？

“這是……”金麟有些震驚的看着這熟悉的詩句，自己以前曾經做夢的時候夢見過……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分。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摽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少年用着稚嫩的念着，眼神內充滿了不解。【所以這首詩是什麽意思？】

【好，我知道了……】

【嗯？知道什麽啊？】

“知道，知道，你知道？原來你知道……”金麟顫抖的念念這幾個字，原來那些不是夢，都是自己前世的記憶！

忽然，金麟的背部傳來一陣劇痛，金麟當場跪在荒地之上，疼痛實在是太過于劇烈，讓金麟的額頭上浮現密密麻麻的汗水，視線內的景象逐漸晃動起來，耳邊的嗡嗡聲竟然慢慢的清晰起來，好像是一個人的聲音！

【你騙我下山唱戲，就是為了給這個女人挑選禮物！哦，難怪你最近偷偷摸摸的，甚至還自己置辦了個房子！】

【不是，阿雪你聽我說！】

那個男人還未說完，那名怒氣沖沖的男子竟然像個頑童一般奪過女子手中的盒子，摔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去！

而那個女人被男子無意間撞了一下，未站穩，身體向後仰去，而背後就是桌角，被稱為祥麟兒的男子急忙伸手托住女人，将其抱在懷中，随即略帶怒意的看向男子道：【你怎麽下手沒輕沒重的，她可是！”、】

剛說到此處便噤聲。

【哈，你先說什麽，該不會想說這女人懷了你的孩子吧！】

【你！你！你說什麽呢！】祥麟兒震驚的指着男子，【你在誣蔑一個女孩兒的清白啊！】

剛說完祥麟兒懷中的女人直呼肚子痛！

祥麟兒直接将對方抱起來準備朝着醫館走去！

男子卻在此時拉住祥麟兒說：【你敢走！】

【阿雪，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等她安全了我就告訴你全部的事情！】祥麟兒着急的說道，便甩開男子的手，朝着外面跑去！

男子在後面，咬着牙，忽然開口大喊：【祥麟兒！你滾吧！去好好的當你的名角！】

祥麟兒的身體明顯停頓下來，晃動了一下，随後便繼續向前跑去，獨留男子一人站在那裏！

祥麟兒将女子放在醫館內，便去找男子，卻找不到，幹脆跑到深山裏，一直不停的喊着阿雪，阿雪，阿雪……

可沒有一個人回應，祥麟兒就幹脆坐在原地等着，一直到暈過去被獵戶救回去，那個男子都沒有出現。

後來，祥麟兒成親，是和那個女子，男子出現了，在婚禮上大鬧！至此後，祥麟兒到死都再也沒有見過他！

祥麟兒死的時候，男子來了，出現在他的宅子內，凄涼無比的宅院，只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管家給他料理後事，什麽也沒有，甚至連那個女人都不在。

男子這才知道，祥麟兒當初買的宅院是給自己的，那天挑選的禮物也是給自己的。至于那個女人，因為與自己喜歡之人暗胎珠結，只是那個人上了戰場，回不來了，祥麟兒便娶了她！

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只是幫忙。

再後來，女子的心悅之人竟然回來了，女子與祥麟兒簽下和離書，便開心的帶着孩子跟自己真正的丈夫離開了。而祥麟兒則是被鄰裏戳着脊梁，風言風語纏着他。

說自己是個無能之人，連自己的夫人都看管不住，帶綠帽什麽的。

男子痛哭的跪在祥麟兒的屍體旁，被嫉妒沖昏頭的自己當時什麽都不肯聽！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阿雪，我心悅于你。】

“阿雪————！！！！”

金麟像是被刺激着一樣，猛地擡起頭，滿臉淚痕，淚珠還止不住湧出，往下掉落。

作者有話要說： 我高估自己的廢話了，下一章大概完結吧…………應該吧！對！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