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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0-10 17:00:03 字數:5009

正打算翻身睡下,忽聽門外傳來啜泣聲,位出鋒心頭一震,本能的起身。

她在哭?白天裏受了委屈跟皮肉傷都忍着沒哭,但終究還是在夜深人靜之時忍受不住了?

他下了床,赤着腳走向門邊,啜泣聲更是明顯。

他輕輕地拉開房門,往腳下一看,她裹着被子、蜷縮身體躺在那兒,人是睡着的,卻不斷哭泣。

她在作夢,不知夢見了什麽,哭得很絕望、很傷心。

位出鋒感覺心像是凝結了一般,頓時有點吸不上氣,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的手,他胸口一緊。

蹲下身,他輕輕的拉起她燙傷的手一瞧,已起了一片水泡,又紅又腫。真是個要強的丫頭,燙得這麽嚴重,居然還不肯用藥?她是故意的吧?是故意在他面前倔強,不想讓他看笑話或看扁她吧?

這麽橫的丫頭,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那些在他身邊繞的女人,總對他唯唯諾諾、千依百順,任他呼來喚去,也不敢有半句不滿或怨怼,包括……初雪。

是的,就連他那溺死在池子裏,自與他成親至她死去,都不曾真心真意愛上他的妻子,也從來不曾對他有半句頂撞。

正當他想得出神,她忽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哭喊道:“別……不要,念祖……快逃……”

又是念祖?她心裏只有他?既然念着他,合該下船去找一絲希望,為何這般堅持要留在船上?

“不……念祖……對不起、對不起……”

她在夢裏哭得傷心,而他看着揪心。

不!他揪什麽心?他的心早已猶如死水,任誰都起不了漣漪。

他厭惡這種感覺,他的心不想被誰絆住,更不想因誰而起伏。

濃眉一擰,他懊惱的看着她,然後将手一抽……

幫飛叔整理完夥房,嚴世安來到甲板上,見鳳海跟幾名資淺的船員正在清洗甲板,她立刻上前問道:“鳳海,我能幫忙嗎?”

鳳海笑視着她,“你不是剛在夥房忙完嗎?這麽愛幹活兒?”

“我閑不住嘛。”她說着,挽起袖子,“怎麽做?”

鳳海拗不過她,笑嘆一記,“先用刷子刷甲板,然後沖洗,接着再擦幹。”

“簡單。”她揚起暖陽般的粲笑,立刻從一旁拿了一柄刷子,跟着他們刷洗甲板,一邊問道:“鳳海,二爺說要去風息灣,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風息灣啊,那是北方的一個大港,前年二爺跟朝廷合作擴建,現在可繁華得很。”鳳海說。

嚴世安不由得陷入沉默,由位出鋒跟朝廷擴建的大港?他跟朝廷的關系果然密切,難怪短短幾年就能搶走嚴家大半的生意。

正想得出神,突然有只大手用力朝她屁股拍了一下,她吓得猛地站直身子,驚叫一聲,“啊!”倏地一轉身,就見馬大山正一臉洋洋得意的站在那兒,身後跟着兩名跟他臭味相投的船員。“馬大山,你……”她氣得全身都忍不住顫抖。

“怎麽?生氣了?”馬大山哼笑一記,戲谑地道:“一個女人在男人面前屁股翹得老高,不就是想勾引人嗎?”

“你說什麽?!”嚴世安氣得想把手裏的刷子往他臉上丢去。

“大山哥,別……”鳳海怯怯地道。

“別什麽?”馬大山朝他胸口推了一下,教他踉跄了兩步。“臭小子,有你說話的分嗎?老子在跑船的時候,你還在穿尿兜呢!”

“不是的,大山哥,初雪姊姊她……”鳳海低聲下氣地道,“你……你別欺負初雪姊姊,好嗎?”

馬大山一聽,臉色丕變,一把抓起他的前襟,“臭小子,你想英雄救美?”

“大山哥,我沒有,我只是覺得一個大男人不該欺負一個姑娘家,所以……”

他話未說完,馬大山已一個振臂将他甩丢在地上。

鳳海這一摔,勾起嚴世安的記憶,教她想起念祖被扔到牆上的那一幕,可怕的記憶排山倒海般的向她襲來,教她不由得将對念祖的愛護投射到鳳海身上。

她邁開幾個步子沖向鳳海,像抱着念祖般的抱住鳳海。

鳳海吓了一跳,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驚疑不解。

“住手!不準你欺負他!”她猶如保護幼子的母獸般,張牙舞爪地與馬大山對峙。

馬大山先是一愣,旋即讪笑兩聲,“你這娘兒們還真是騷,果然是青樓出來的,老的小的都不放過,你昏迷時在二爺艙房裏睡了幾晚,我看二爺應該也嘗過了吧?”

“你嘴巴放幹淨一點!”嚴世安怒斥道。

“幹淨?老子的嘴再不幹淨,都比你那破身子幹淨!”馬大山挑眉,淫笑着問道:“你在妓舫上能做的事,在破浪號上也能做,睡你一次幾兩銀?”

馬大山這話才說完,整個人像是突然被撞到似的往前撲跌。

大夥兒一驚,這才看見臉上覆着寒霜的位出鋒。他不知何時來到甲板上,也不知何時出現在馬大山的身後,是他重重的踹了馬大山一腳,讓他閉上那張肮髒的嘴。

“二……二爺?”馬大山急急爬了起來,神情驚惶。

位出鋒瞥了正護着鳳海的嚴世安一眼,冷沉地說道:“我早說了,女人在船上會是麻煩。”

馬大山聽他這麽一說,立刻附和道:“二爺,這小婊子狐媚得很,到處勾搭,我看……”

他話未說完,位出鋒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拉着他往船舷邊走,随即一個振臂将他抛下海去。

“啊——”

聽着馬大山的驚叫聲,看着馬大山落入海中,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馬大山在海中載浮載沉,叫喊着救命。

位出鋒站在船舷邊冷眼睨着他,面無表情。

嚴世安驚疑不已,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他為什麽将馬大山抛下海?他說她是個麻煩,要抛也是抛掉她才對啊!

李韶安上前,低聲問道:“二爺,就這樣不管?”

“這裏距風息灣不遠,今天浪靜水暖,以他的水性,游得到,死不了。”位出鋒說罷,一個轉身,掃視着那幾個向來跟在馬大山身邊惹事,素行不良的船員。

他們全都低下了頭,不敢吭氣。

“我只說一次,”位出鋒沉着聲音警告道:“誰再敢對她動手動腳,出言狎戲,就跟馬大山同個下場。”

聽到他這麽說,再看着他臉上那絕對的、不容半點質疑及反抗的神情,嚴世安的心猛然一撼。

自從她清醒後,他就對她非常冷淡、非常壞,視若無睹她被欺負羞辱,在她打心裏認為他就是個把女人視如蝼蟻的混蛋之際,他卻又做出如此霸氣暖心的事……

她真的糊塗了、困惑了,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殺害前世無辜的自己,卻又為了維護莫初雪而将船員丢下船,他位出鋒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當她正腦筋打結,神情迷惘,兩眼發直的看着他之時,他冷厲的目光突然移到她身上。

看她還抓着鳳海,位出鋒不知怎地一陣惱火,他濃眉一揪,嚴厲地道:“女人不知檢點就鬧事。”說罷,他一個轉身走向船樓。

嚴世安先是愣住,接着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不服氣。

他說她不知檢點?她哪裏不檢點了?他的意思是,馬大山對她說那種話、占她便宜,錯都在她?!

瞬間,一股氣從胸口直往她腦門竄,教她沒了理智,她放開了鳳海,起身邁開步子追上他。

當她追到下艙,位出鋒已經回到他的房間并關上了門,她站在房門外,用力拍打門板,“開門!你開門!”

正在下艙歇息的船員們好奇的打量着她,竊竊私語着,可是此時的她什麽也管不着,她就是要位出鋒說個明白,還要他為他的那句話向她道歉。

“位出鋒!你開門,我有話跟你說!”她邊拍打門板邊叫着。

可房裏的人沒有絲毫動靜。

嚴世安又氣又急,更加使勁的拍打門板,然而就在她将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掌心,用力拍打門板之時,門突然被打開了,她一個重心不穩,狼狽地摔進他房裏。

位出鋒站在門邊,眼神冷漠的瞅着她,但唇角卻微微勾起一抹嘲谑的笑意。

出糗讓她更加氣憤,她飛快爬了起來,還沒站穩,船身突然非常用力的晃了一下,她像是風中擺動的小草般前後搖晃兩下,随即整個人跌進他懷裏。

他單手扣着她的腰,低下頭,用一種教人瞧不出情緒及想法的眼神注視着她。

迎上他直接又強勢的目光,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頓時面紅耳赤。

“你想做什麽?”位出鋒淡淡地問。

嚴世安推開他,兩頰又紅又熱,氣呼呼地道:“我……我要你跟我道歉!”

他眉梢一挑,“道歉?”

“是!”她直視着他。

“我做了什麽?”他冷哼一聲,“剛剛我才為了你把船員抛下海去,你倒是還欠我一個道謝。”

她欠他一個道謝是吧?好,她現在就還他。

“你剛才做的事,我感激不盡。”嚴世安愠惱的直視着他,“這樣行了吧?”

“雖不滿意,但可接受。”他說。

他那總是沒有情緒的面容跟聲音,不知怎地讓她覺得特別的焦躁,特別的不悅。

“現在,換你為你剛才所說的話向我道歉。”

“我剛才說了什麽?”

“你說我不檢點。”嚴世安難掩氣憤,“我哪裏不檢點?馬大山屢次言語騷擾我,甚至動手吃我豆腐,你全看在眼裏卻假裝視而不見,居然還說我不檢點?難道他那麽混蛋是我的錯?”

“是。”位出鋒想也不想地回道。

“什……”她難以置信的瞅着他。

“他是個混蛋,但因為你,他變得更混蛋。”

“什麽?”這是哪門子的歪理?

“到了風息灣,你就下船。”他說:“你在船上,只會讓更多人變成混蛋。”說罷,他一把抓着她的後領,将她拎了出去,然後關上房門。

嚴世安氣得對着門板大罵,“你最混蛋!”但她的心情還是平靜不了,大口大口喘着氣,胸膛劇烈起伏。

一轉身,她見周圍所有人的視線都在自己身上,而且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她不免感到奇怪,她又沒有做什麽,大家為何是這樣的反應?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駱無争先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衆人紛紛退開了,接着他朝她走來,微蹙着眉頭,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苦笑道:“孩子,這船上就只有你敢沖着二爺罵混蛋。”

方才發生在甲板上的事,駱無争全程目睹。他跟着位出鋒很多年了,位出鋒的霸、位出鋒的冷、位出鋒的傲,他都知道。

可這麽多年來,他從不曾将任何人丢下海,但這次,他卻為了她将馬大山抛下船。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細細端詳着她,想找出位出鋒為她這麽做的理由。

“駱大夫,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壞?”嚴世安氣憤難平。

駱無争微頓,“他對你壞?”

“他……他可是這船上的主人,可他卻漠視馬大山欺負我。”

“他為了你把馬大山丢下海。”他說。

“那、那是沒錯,可他又說我不檢點。”她不服氣,“我哪兒不檢點?”

“這……”駱無争微微皺起眉頭,老實說,他也不懂位出鋒為何說她不檢點。

“駱大夫,我雖在青樓長大,又是從游舫上逃出來的,可我清清白白,也從沒想過利用我這女子的身分去圖什麽好處跟待遇,他為什麽對我這麽不客氣,甚至有時根本是在羞辱我?”她氣壞了,一口氣道盡她的不滿。

“這……老夫也不明白,真要找個理由的話,可能是因為……”駱無争眼底有着一絲同情,“你跟死去的夫人同名吧。”

“咦?”嚴世安一愣,他娶妻了?随即想想也對,他都幾歲的人了,有家室也是正常,為了再次确認,她問道:“他的妻子也叫初雪?”

他微微颔首,“是的。”

“就因為我跟他的妻子同名,所以他對我特別壞?這是為什麽?”

駱無争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開了一個不該打開的話題,不免有些慌張,“別問我,我……我不清楚。”說完,他急忙轉身走開。

嚴世安也沒窮追猛打,因為她知道駱無争什麽都不會說。

他說位出鋒對她壞是因為她跟他死去的妻子同名,也就是說,他痛恨厭惡他的妻子?

為什麽?他的妻子做了什麽?她的死……跟他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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