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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0-10 17:00:03 字數:5698

長橋本是貧窮漁村,居民不到兩百人,多靠打魚維生。新帝登基後,京城位氏來到這兒辟港開發,又挖渠道引大河之水灌溉并提供生活用水,幾年光景過去,長橋俨然成了南方第一大港,固定人口約莫四千,來來去去的就難以估計了。

破浪號剛抵達港口,位家總管蘇安北與他的獨生女蘇樂餘已在港邊候着。蘇樂餘引頸殷盼着,臉上藏不住興奮欣喜之情。

若以皇朝形容位家,那麽總管蘇安北可算是開國老功臣了。當年位家在政争中遭逢變故,位一生遭到暗殺身亡,蘇安北非但沒有帶着女兒逃跑,反倒忠心耿耿的護衛着位家的孤兒寡母。位出鋒得勢後,他又一路扶助着少主打下江山、開創海運霸業,厥功至偉。

位出鋒不在府中時,位家上上下下都由着蘇安北跟蘇樂餘打理。李初雪在時,位老夫人便有意讓位出鋒收蘇樂餘為偏房,李初雪死後,她更極力促成兩人的好事。

可位出鋒總以事業繁忙為由,敷衍着因風濕而無法久住長橋,如今遠在京城的位老夫人。

但即使是這樣,蘇樂餘也不死心,一心想着要嫁給位出鋒,當位家真正的主母。

其實,她現今在位家的地位及權力,已經跟當家主母無異,位老夫人不在長橋,位夫人李初雪又已亡故,位家上下吃穿用度、任用聘雇及內帳都由她處理,就連小少爺位學齊的管教都由她一手包辦。

她努力的表現,就為了證明自己是一個能教位出鋒無後顧之憂的女人。她相信,他總有一天會看見她的表現及長處,娶她為妻。

長橋港建在一個海岸平坦廣闊的海灣處,天然的優勢讓此港可容納百艘以上的中型船只。長橋海運在此地擁有獨立的泊船碼頭,可停滿十艘三桅大帆船、二十艘中型帆船。

破浪號停妥,船員們陸續下船,見着蘇總管父女倆,皆非常恭謹的行禮問候。

“蘇總管,樂餘小姐……”

“好好,辛苦了。”蘇安北一個個慰問着他們。

可此刻的蘇樂餘眼裏見不到任何人,只盼着位出鋒的身影,終于,她等到位出鋒下船了,她興奮不已,揮手高喊,“二爺!二爺!”一邊迎上前去。

位出鋒看着她,沒有特別的表示及反應,只是點了點頭。

蘇樂餘雖然失望,但其實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就在這時候,她看見有個身形纖瘦,穿着不合身衣褲的少年尾随着位出鋒下船,她好奇的問道:“二爺,他是……”

“她是莫姑娘。”位出鋒道:“我要跟你爹到貨運行去,你帶莫姑娘回府裏梳洗安頓吧。”

蘇樂餘一震,驚疑的看着他口中的“莫姑娘”。

好幾次她要求跟他一起出航,他都以女人不能登船為由拒絕了,怎麽這趟返航,他的破浪號上竟有女人?!

“還愣着做什麽?”位出鋒微微擰起濃眉,語氣一沉。

“喔……是。”蘇樂餘滿腹疑問,可她知道從位出鋒口裏是問不出什麽的,于是她轉而看着莫姑娘,語氣很自然地冷了幾分,“我是蘇樂餘,你跟我來吧。”

“有勞蘇姑娘。”嚴世安看着她,明顯感覺到她的好奇及……敵意。

她随着蘇樂餘離開港邊,朝着位府而去。

路上,蘇樂餘問道:“莫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她多想說出自己的本名世安,打心底不想要初雪這個名字,尤其在知道位出鋒對初雪這個名字很有意見之後,可是目前她只能接受。“我姓莫,名初雪。”

蘇樂餘陡地一震,“你說你叫初雪?”

“是的,起初的初,白雪的雪。”

蘇樂餘瞪大眼睛瞅着她,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就因為她叫這個名字,才能待在位出鋒的船上?她又是打哪兒來的初雪?

待蘇樂餘稍微冷靜下來後,連忙追問道:“你是何方人士?怎會在二爺的船上?又怎會随他來到長橋?”

嚴世安淡淡地道:“這說來話長,蘇姑娘若想知道,去問他吧。”

安頓好莫初雪後,蘇樂餘便立刻返回港邊向船員打聽。

不打聽便罷,一打聽可吓壞她了。原來莫初雪是游舫上的妓子,落海被位出鋒救起之後,便一直待在位出鋒的艙房裏,還随他前往風息灣。

據船員說,她在船上遭馬大山調戲,位出鋒還因此将馬大山給扔下海,之後停靠風息灣裝卸貨物時,位出鋒本想将她留在火娘子酒館,她卻在馬大山懷恨在心想剌殺位出鋒時,替他捱了一刀。

就因為這樣,她又上了破浪號,跟着位出鋒回到長橋來。

得知莫初雪只是個妓子,而且又惹出那麽多事來,蘇樂餘打心裏瞧不起她,認定她是個招蜂引蝶、言行不檢點的女子。

蘇樂餘再回到位府已是掌燈時分,位出鋒還未回府,她便去客房敲了莫初雪的房門。

聽見敲門聲,嚴世安起身應門,一開門見是蘇樂餘,她禮貌地欠身,“蘇姑娘,有事嗎?”

蘇樂餘微微揚着下巴,神情高傲地道:“我知道你的事了。”

“咦?”她微頓,“蘇姑娘,你這是……”

“難怪你不敢說出自己的身分,原來你是個低三下四的妓子。”蘇樂餘毫不客氣地道。

嚴世安向來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她做人的原則是,人家禮敬她三分,她便禮敬對方五分,甚至七分,可要是對方不客氣,她也不會忍氣吞聲。

“蘇姑娘,我不是妓子。”她直視着蘇樂餘,定定地道:“我本是花魁身邊的婢女,不賣笑,更別說是賣身,要不是梅老顧想逼我接客,我也不會跳海尋短。”

“哼,不管如何,你都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不清不白,不幹不淨。”蘇樂餘言詞尖銳刻薄,“二爺居然讓你這種女人上了破浪號,還将你帶回位府,一定是你色誘他吧!”

“我色誘他?”嚴世安感到啼笑皆非。

“你們這種女人不就是有這種本事嗎?”蘇樂餘續道:“我聽說你在船上招蜂引蝶,老少通殺,挺有能耐的。”

“蘇姑娘居然把聽來的話當真?”嚴世安神情自若地一笑,“蘇姑娘看上去是個聰明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蘇樂餘很快地就發現她并非省油的燈,從來不容有人挑戰其權威的她,怒火立刻竄到了頭頂。“你居然敢對我說這種話?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在位府是什麽樣的地位嗎?”

“蘇姑娘空有權力地位,卻沒有足以匹配的氣度,真是太可惜了。”嚴世安涼涼地道。

蘇樂餘氣到七竅生煙,指着她鼻子罵道:“你這下賤的妓子,你……”

“樂餘!”突然,不遠處傳來位出鋒的沉喝聲。

蘇樂餘一震,嚴世安也吓了一跳,兩人同時往聲音來源望去,只見他不知何時站在那兒,神情冷凝的望着這邊。

蘇樂餘眉心一蹙,面露憂懼地道:“二爺……”

位出鋒走了過來,冷冷地道:“你剛才說了什麽?蘇總管教你這麽作踐別人嗎?”

“我、我只是……”蘇樂餘低下頭,支支吾吾,“我聽說她是游舫上的妓……姑娘,所以……”

“不管她是哪裏來的姑娘,你都不該這麽說話,位家不是這樣待客的。”他語氣嚴厲地道。

蘇樂餘擡起眼,語帶試探地問道:“她……她只是客人?”

如果她只是客人,那表示位出鋒跟她還不到那種程度,也還沒有那種關系,她放心一些了。

“二爺別氣,樂餘知錯了。”蘇樂餘說着,斜眼瞥了嚴世安一記,“我還有事,先退下了。”

位出鋒不語,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

蘇樂餘一個欠身,轉身便走開。

他望着她的背影,沉默須臾,然後轉過頭來看着嚴世安,“別把樂餘的話放心上,她不壞,只是騎傲慣了。”

“我一點都不在意。”嚴世安直視着他,“比起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她算客氣了。”

位出鋒濃眉一皺,“你可真是橫,這樣也要趁機倒打我一耙?”

“要說橫,我可不及你的一半功力。”她話鋒一轉,“位府好大,今天進來時,走了好久才到這兒。”

“嫌遠的話,我讓人給你換個地方。”他說。

“不遠,我喜歡清淨,能多遠是多遠。”她望着他,“你位府除了蘇姑娘,我還得留心誰?”

“你指的是……”

“你不在時,能說上話、拿主意的人。”這話,她是為了打探。

她認為假冒他身分并殺害她的人,應該是他身邊親近的人,再不就是熟知他行蹤的人,那人在他停靠汝安時對她下手,就是要讓人認為兇手就是他,人、時、地能掌握得如此精确,必然是對他了如指掌。

“位府除了我,沒人能真正說上話、拿主意。”位出鋒唇角一勾,“所以你只要留心我便行。”

他說這話時,她正巧迎上了他的黑眸,心頭一震,有點羞赧。

你只要留心我……這話聽起來總覺得有那麽一點點遐想的空間,他不像是在警告她,倒像是在暗示她。

“是嗎?”她有點慌,卻故作鎮定,“我知道了,我會留心的。”

“不只留心,你還得上心。”

嚴世安呆了一下,上心?這話可真有那麽一點意思了,而且他說這話時,仍是一副“鐵面無情、生人勿近”的樣子,但不知怎地,她卻有種甜甜的、熱熱的感覺。

她想,那一定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他并非殺人真兇。

位出鋒定定的注視着她,“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我會叫樂餘給你找個伺候的丫鬟。”

嚴世安連忙拒絕,“不……不用了。”

“位府很大,沒給你安個熟悉的丫鬟,你會迷路的,就這麽說定了。”他态度強硬的說完,轉過身子,邁步離去。

蘇樂餘受了氣,回頭便将莫初雪的事說給幾個身邊體己的仆婢聽,還命他們到處宣傳,目的無他,便是要讓莫初雪在位府做客時受到輕蔑,難以久待。

她在位家擁有極大的權勢及影響力,凡是她讨厭的,沒人敢喜歡。

不到半天時間,位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莫初雪的事了,那些仆婢們知道蘇樂餘不喜歡莫初雪,全都順着主子的意,給她送膳或是收衣洗衣時,雖然嘴巴上說得禮貌客氣,可态度、眼神及表情卻極度的輕蔑、不以為然。

嚴世安是聰明人,一眼就看出端倪,她也沒拿誰出氣,這些仆婢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主子不愛,他們哪敢親近?

在位出鋒的指示下,她住進位府南邊的滌塵軒,此處少有人至,她一天裏也難得見到什麽人,不過她圖清淨,倒也覺得舒心。

只是來到位府了,她總得開始計劃跟行動。那個陷位出鋒于不義,殺害她的人到底是誰?是位家的人嗎?還是位出鋒生意上的對手?

話說回來,位初鋒跟朝廷關系密切,手上又有不少皇朝特許的買賣跟生意,誰那麽大膽敢使出這種低劣又冷血的手段陷害他?

這天用過午膳,嚴世安覺得肚子有點撐,走出條塵軒,沿着位府南側的一道花草廊道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來到一座連接兩間茶室的拱橋上,迎面來了三個婢女,她正想禮讓她們先過,未料為首的那名婢女突然伸出腳來絆倒她。

她防備不及,整個人撲跌在地,還沒反應過來,那婢女手裏端着的一盆髒水就這麽往她頭上倒,淋得她一頭一身的濕。

“唉呀!莫姑娘,奴婢真是該死。”那婢女說着這話時,眼底滿是得意,還跟另外兩名婢女擠眉弄眼的,像是在說:瞧,我多厲害!

嚴世安心裏清楚明白,她們是存心要欺負她、讓她難看,剛才那一腳,絕不是無心,這一盆髒水,也絕對有意。

她正要發怒,突然傳來一道男子的嗓音——

“你們在做什麽?!”

婢女們一聽,吓了一跳,轉頭一看,一個個恭恭敬敬地行禮,“賢王爺。”

嚴世安一怔,賢王爺?難道是當今皇上的五弟魏祈?轉過頭,就見一名身着藍色暗繡雲龍的男子走了過來。

此人正是賢王魏祈,也是位出鋒的知交,位府上下對他并不陌生,因為這位賢王爺三、五個月就到長橋來拜訪位出鋒,他無須經過位出鋒或是任何人同意就能入住位府,他走,也常常是不打一聲招呼就消失無蹤。

遠遠地看見幾個婢女擺明欺負一位姑娘,他這好打抱不平的性情,哪能視若無睹?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欺生?”魏祈以為嚴世安是新來的丫鬟。

“不、不是的,賢王爺……”剛才還氣焰嚣張的三人,此時都畏首畏尾的。

“還說不是?本王明明看到你們故意絆倒她,還把髒水往她頭上淋。”魏祈神情嚴肅地道,“待會兒見了你們家二爺,我得跟他說說。”

三人一聽,連忙讨饒,“不不不,賢王爺千萬別跟二爺說,我們知錯了。”

看三人得了教訓,嚴世安似乎也沒那麽生氣了,稍稍冷靜下來後,她忍不住想了想,她初來乍到,又有秘密任務在身,當然要廣結善緣,不與人結怨,再說了,要想在位府打探出一些蛛絲馬跡,非得靠這些小道消息特別靈通的仆婢們。

于是她站起身,為她們開脫,“賢王爺請不要怪罪幾位姊姊妹妹們,是我自己不小心練了腳,又打翻了水,不關幾位姊姊妹妹的事。”

三名婢女聽見她這麽說,全都驚訝得瞪大眼睛。

魏祈不相信自己會看錯。“胡說,本王明明見她們……”

“賢王爺,”嚴世安打斷了他,“大家都是委身做事,每天都盼着那月例過日子,很多事得過且過,不用上心。”

聞言,魏祈先是驚訝,然後是好奇,再來是一臉興味的瞅着她。“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子姓莫,名初雪。”嚴世安回道。

魏祈一愣,“初雪?你叫初雪?”

所有跟位出鋒有關系的人在聽到她的名字時,全都是這種反應,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是的,小女子跟幾位姊妹們還有事情要忙,先告退了。”嚴世安說着,一手一個的抓着其中兩個婢女就走,落下的那一個見狀,連忙跟上。

魏祈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兩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長廊的轉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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