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走啊蔣柔,怎麽了?”

老程看着在原地不動的蔣柔,又喊一聲。

“這就來。”

蔣柔跟着下去。

她想到陸湛那句“別多管閑事”,自己這麽快就跟着班主任一塊下樓,是不是……很容易被誤會。

“這個陸湛,別以為得個獎就無法無天了,成天來學校就惹事,他為什麽不直接念體校?”教導主任念叨。

“宋主任,這都是小孩子打個架嘛,不至于,我上學那會兒……”高天遠話說一半,想到自己就是體校的。

教導主任哼了一聲。

蔣柔跟在後面,硬着頭皮走到操場。

“臭小子!還不趕緊住手!”

遠遠的,高天遠中氣十足的聲音就穿透過去。

陸湛動作一停,歪頭看來,陳曾身體支着歪斜的籃球架,後脖子仰了仰,鼻血糊在臉上,比王白楊還慘。

蔣柔倒吸一口冷氣。

幾乎同時,她後脖頸起了層雞皮疙瘩,一道目光冷冷朝她看來。

平常吊兒郎當的同位偏過頭,眼裏溢出暴戾的血氣,看看她,又看了看老程他們,微微冷笑。

蔣柔垂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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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沒有做什麽,但就是莫名心虛。

“打架啊?你們除了打架還會什麽,啊!?”

教導主任氣憤罵道,要不是看在升學率上,他真想把這些藝體生全部開除。

“陸湛,這才開學一個周啊,你…你怎麽能惹事呢!”

班主任老程是個老實人,但看着這幅畫面是真生氣了,哆嗦嘴唇說。

陸湛誰都沒搭理,放開陳曾,一臉無所謂地活動着手腕。

一滴汗水順着下颌滾過脖頸。

高天遠心疼陸湛,也心疼陳曾,說:“主任,要不咱們先把孩子們送到醫務室,等着再說別的吧。”

教導主任還想罵。

高二八的女班主任終于趕來,看見這場景驚叫一聲,推着他們去醫務室。

一片混亂中,最後一節課鈴打響。

“蔣柔,你先回去上課,等着再找你了解情況。”時間來不及,老程不想耽誤學生上課。

蔣柔點頭,往教學樓回。

沒走幾步,她察覺有人看自己,回過頭,果然對上陸湛的眼睛。

那股兇悍的暴戾氣去了,有着深深的不屑和戲谑,只一眼,便轉回去。

蔣柔想起來,她以前在初中班上,有些男生也會用這樣眼神看愛打小報告的班長。

蔣柔默默走回班。

班裏也亂成一團,歷史老師砸着書喊了幾遍“安靜”,效果都甚微。

蔣柔打開歷史書,凝神,讓自己認真聽講。可不知怎的,後面的竊竊私語聲還是鑽進耳膜。

“陸哥好帥啊。”

“真的帥。”

“嗯嗯,要沒陸哥咱班不知道被欺負成什麽樣。”

“你們這些男生真沒用啊。”後排的女生說。

一個男生反駁,“那高二的是練舉重的!那塊頭那麽大!”

……

蔣柔看了看旁邊被亂塗亂畫的桌子,捂着額頭,有點煩。

直到放學,她也沒有等來陸湛回班,不僅陸湛,還有王白楊、周正他們都沒有再回來。

蔣柔沒有被叫過去問話,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

下課鈴聲打響,蔣柔收拾完書包,離開班前,又看了眼課桌。

周末一轉眼過去。

周一的清晨,蔣柔到得很早,将課桌椅搬下來,桌面有一層薄薄的灰塵,她拿出紙巾擦着桌面。

旁邊的椅子就沒搬到課桌上過,蔣柔擦到縫隙,停頓一下,順手把鄰桌也擦了。

“班長,早上好啊。”

後排的李思慧從她身邊路過,手裏拿着作文本,“這周開學感悟,交給你嗎?”

“交到排頭。”

李思慧說:“反正咱們都一組,交給排頭多麻煩啊,直接交給你好了。”

李思慧将作文本放到桌子上,目光跟着蔣柔擦桌子的手,“班長,你知道陸哥他們怎麽樣了嗎?”

蔣柔說:“不知道。”

“唉,說到這事真是多虧了班長你啊,能把開會的老師叫過來,要不然不知道有什麽嚴重後果呢。”

李思慧說話陰陽怪氣,蔣柔聽得出來,并沒有在意,擦完桌子坐下,将作文本放在桌上。

近日天氣一直不好,外面飄着斜斜的雨絲,升旗儀式改在室內。

班上同學越來越多,說話聲也越來越高,王白楊和周正也進班了,雖然一臉青腫,但像兩個常勝歸來的将軍,那天打架的男生身邊圍着不少同學,大家坐在後排,七嘴八舌地閑聊起來。

直到自習鈴打響也沒有平息。

蔣柔想起老程的囑托,看着後排牆壁上懸挂的鐘表,清清喉嚨,說:“大家不要說話了,安靜自習。”

這一次卻沒什麽效果,只有身邊的同學稍微靜了一下,旋即又回複喧鬧。

“我跟你說啊,指甲染這個顏色最好看了,而且不容易被抓。”李思慧就坐在她後面,聲音清晰。

還有剩下的男生,吵吵嚷嚷。

蔣柔放下手裏的筆,略提高聲音,“別說話,上自習了。”

聲音更大了。

老程往日都站在班門口,但今天不知道什麽原因,并沒有來。

走廊都很安靜,唯獨他們班聲音大得吓人。

“大家安靜一下,周一教導主任會查紀律的。”蔣柔想到先前的囑托,嘆口氣,說:“——安靜!”

沒有反應。

“安…”

“安靜。”

她話音未落,一道戲谑的、啞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班級驟然安靜。

蔣柔順着看去,陸湛站在門口。

男生歪斜着身子倚靠在門上,單肩背着書包,嘴角輕挑,與她的目光撞上後,笑容染上邪氣。

“聽沒聽見都,人家班長說——”

陸湛朝座位懶散走來,雙手抄兜,故意捏尖了喉嚨,模仿她柔柔的腔調,“安靜。”

全班愣過兩秒後,哄堂大笑。

陸湛也跟着笑,狹長眼睛微勾,笑容桀骜又嚣張,他走到桌前,迎上蔣柔的視線,目光輕佻無賴,故意細聲細氣:“別說話了,安靜呀。”

蔣柔臉頰微微泛紅,蔓延至耳根。

王白楊笑得前仰後合,跟着模仿起來,粗嘎的聲音柔柔軟軟,“安靜安靜哦。”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笑聲愈發熱烈。

蔣柔抿緊嘴唇,對上男生的視線,又轉開。

“陸哥,沒事吧?”周正看了蔣柔一眼,拍拍王白楊的肩膀,“別笑了。”

“沒事。”陸湛走到蔣柔桌前,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将書包直接丢進裏面,淡聲:“讓下。”

陸湛擠進去,坐回自己位置,大搖大擺地翹起二郎腿;那條結實的小腿伸過來,比往日更肆意。

又是一雙新鞋。

但是動作一樣,一抖一抖。

蔣柔手裏捏着筆,環視一圈,也沒有再管紀律。

算了,随便吧。

她打開英文書。

“怎麽?”蔣柔背了一會,身側傳來散淡的聲音,“不管紀律了?”

蔣柔一滞,頭微微偏過去。

陸湛也沒開書包,桌面空蕩,雙手拿着手機,認真地鬥着地主。

隐隐還有系統提示音,“炸!”

“不要。”

可能是男生昨天殘暴的模樣太深入人心,即使鬥着地主,蔣柔都覺得帶股戾氣。

“陸湛。”

“嗯?”

蔣柔覺得還是要說清楚,“周五我沒有找老師,只是程老師剛好下來,叫我一起過去。”

陸湛微掀眼皮。

女生聲音平淡,沒有害怕和慌張,也不是解釋,就是在陳述着事實。

陽光昏黃,她的側臉染着微弱的光,纖長的眼睫一眨一眨。

陸湛沒有出牌。

“哦,還有。”

蔣柔将英語書翻到下頁,“如果你那麽喜歡管紀律的話,就有勞你了。”

陸湛一頓,眉梢挑起。

這話就有了針對的意味,明顯是為剛才的事不快,蔣柔輕輕看他一眼,語氣微冷:“謝謝。”

她捂住耳朵,低下頭繼續背單詞。

陸湛極輕地冷嗤。

瞥見女生清高的模樣,眸中興味一閃而過,語調不屑,“不客氣啊。”

“陸湛,跟我出來一下。”

老程終于姍姍來遲,站在門口,教室裏安靜下來,“拿個本子和筆。”

陸湛書包是空的,他只當沒聽見,起身。

身後的李思慧領悟過來,殷勤遞來一本筆記本和中性筆,“陸哥,用我的呗。”

“謝謝。”陸湛看了眼粉色的筆杆,只接過本子,他目光稍移,落在蔣柔手上,稍稍俯身。

“筆借我用下。”

蔣柔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煙味混雜着薄荷味飄進鼻尖。

一只大手自然地搭在她肩膀,她身體一僵,另只手順勢抽走她握着的筆。

“謝了。”

男生肌膚粗糙,極輕地觸到她,帶着熱氣。

蔣柔驚訝,手立即往後一縮。

陸湛轉着筆,舌尖輕輕舔過下唇,往教室門口走。

這一幕很快,不過一兩秒,同學們和老程也沒在意。

只有後面的李思慧看得清楚,吃驚地張開嘴。

剛才那樣…

就好像陸哥抱了下班長似的。

校長室。

李校長将藍色文件夾翻來翻去,終于合上,看向陸湛。

“陳曾住院了,斷了一根肋骨。”

陸湛雙手抄兜,面無表情。

李校長又将那份文件看了一遍,目光隔着鏡片打量陸湛,

“陸湛,這種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吧,按理說這次怎麽都應該開除你,但,這次算是陳曾先挑的事,人家父母也原諒了你。學校想着你受傷後剛回來,之前也替學校争過不少榮譽,決定給你一個嚴重警告的處分。”

“你寫一份保證書,明天課間操念吧,自己好自為之。”

陸湛終于有了點反應,淡道:“謝謝校長。”

“在這寫?”他捏了捏本子。

“回去寫吧。”李校長看見他就心煩,說:“行了,就這樣吧。以後別惹事了。”

陸湛拉開門出去。

李校長看着男生玩世不恭的背影,又翻開文件看了一遍,火壓下去些。

裏面是一份陸山水的捐贈合同,捐給學校機房五十臺蘋果一體機。

陸湛從校長室出來,第一節課已經上課了,他懶得回教室,摸了摸褲兜,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往學校頂樓天臺走去。

雨勢比清晨小了許多,細密的雨絲,被風吹得斜斜的。

學校建在山上,天臺很高,遠遠能看到海。

沒多久,于子皓上來了。

“什麽情況啊?抽個煙你還帶筆?”

于子皓瞄了眼他手裏轉着的筆。

透明筆杆,黑色晨光,最普通的樣式。

于子皓問:“怎麽樣?事情解決了吧。”

陸湛點頭,說:“陸山水捐了五十臺一體機。”

“卧槽!”于子皓眼冒金光,“你爸真給力!在幾樓啊?咱什麽時候能上機啊?”

“你沒用過電腦?”

陸湛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煙霧。

他頭發有些濕,擋住淩厲的眉眼,眼裏湧着薄薄一層的寒意。

“還有,他可不是我爸。”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文名不吸引人,決定改成《親愛的狂野的他》~

你們覺得怎麽樣QAQ

別迷路了啊。

還有我的微博@晉江喬其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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