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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一路上, 蔣柔看出陸湛不對勁,“考得不好?”
陸湛搖搖頭,計算機能考什麽, 無非都是些基本操作。他接過蔣柔肩上的書包, 輕車熟路地從側面拿出遮陽傘, 打開撐在女孩頭頂, 說:“先走吧,這裏熱,去喝點東西?”
學校順着下去,往左邊小路拐下去就是大學路的咖啡街, 他們随便挑了一家, 陳舊的殖民時期別墅, 門廳懸挂着風鈴和舊電扇, 店內幾個不成套的布衣沙發和木桌椅。
天氣熱, 陸湛給蔣柔要了一杯奶茶,自己點了個菠蘿冰沙,外加一大盤松餅,慢慢地吃。
高二一年兩人都很忙碌,每分每秒都抓緊時間學習或訓練, 難得的閑暇時分, 竟有些不自在。蔣柔吮了兩口奶茶,下意識就想從書包裏拿出筆記本,沒有辦法,不學習就感覺是在浪費時間, 有着強烈負罪感。
陸湛按住她的手腕放在桌上,說:“別看書了,好不容易會考完,歇歇吧。”
蔣柔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兩只手在桌子上緊緊握住,掌心相貼。
蔣柔望向院子裏繁茂的植物,感嘆: “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就畢業了吧?”
“是啊。”陸湛指腹摳着她軟軟的掌心,笑說:“終于可以畢業了,你也成年了。”
蔣柔垂着眼睫,不知道什麽原因,心裏翻湧上淡淡的傷感,微妙的情緒壓得她喘不過氣。具體也說不上來,可能是陸湛最近不常在學校,又在去年的省運會,還有高二上學期的錦标賽中大放異彩,他變得愈發有名,不知不覺有點陌生。
現在還好,畢竟還在一個高中,像會考、畢業的大事情,他還是會回來,兩人還在同一個環境中,有着同樣的朋友和話題。可是上大學呢?以後呢?蔣柔托着下巴,惆悵地想。
陸湛打了個響指,“在想什麽?這麽嚴肅?”
蔣柔嗯了一聲,“沒什麽,在想上大學的事情。”
陸湛渾然不在意,就指了指後面咖啡館,“H大 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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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大是很好,全國985、211,就在城市裏,離父母也近,好幾次葉莺也偶然間提到,說父親辛苦、她身體不好、妹妹年幼,蔣柔還要吃中藥調養,很希望她能考到H大。
蔣柔小口小口吮着奶茶,說:“好是好,但我…一直想去南方。”
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了這個念頭,很想見識見識江南水鄉,迤逦的風貌。最想念得是金融,已經在學長的報考指南上挑好了,S市財經大學,符合她的所有要求。
陸湛說:“也行啊,如果你去南方的話,我就跟你一起。”
“怎麽跟我一起?南方那邊有院校開帆板什麽的項目嗎?”蔣柔很懷疑,全國能有這個項目的鳳毛麟角。
陸湛放下勺子,直接端起盤子吞下一大口冰沙,說:“那就不念了呗,我上大學有個毛線用?沒區別的好吧。到時候就跟隊裏比賽,然後在你們學校附近買套學區房,還可以當投資,我沒比賽就飛過去找你,咱們住一起?好不好?”
“什麽呀。”蔣柔差點嗆住,認真說:“你必須上大學。”
她伸出一張紙巾,看見陸湛嘴唇邊沾有黃色的菠蘿糖漬,輕輕柔柔地去擦拭,“我覺得,無論你比賽成績怎麽樣,是跟國家隊還是省隊,就在大學裏挂個學籍就行,大學跟現在不一樣的,很自在的。”
想起父親曾經說的話,還是希望陸湛能有個大學文憑。
陸湛挑了挑眉,思索了幾秒,抓過蔣柔的手指,輕輕地啄了一下,“好。”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蔣柔将手指從他手裏抽出來,上面菠蘿糖漬還沒擦幹淨,滴滴答答流到她手上,她不由皺起眉。陸湛得寸進尺,嘴唇追了上去,直接親了口嘴,響亮地吧唧一聲。
“你怎麽那麽不講衛生。”蔣柔拿出紙巾擦嘴,輕聲抱怨。
還好這個時間段人少,他們周圍又有綠植遮掩,沒影響到旁人。
陸湛扯着嘴偷樂,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說:“對了,我後天可能要去瑞士,我舅舅讓我過去一趟。”
蔣柔驚訝:“劉叔叔嗎?有什麽事情嗎?”
陸湛說:“誰知道,今年都沒回過來陪我過年,還讓我過去找他,真是的。”
暑假的省運會結束後,陸湛高二上學期前往大連參加全國帆船帆板錦标賽,比賽從預賽到決賽斷斷續續四五個月。
全國錦标賽結束後,陸湛就被國家帆板隊看中了,跟着前往海南島基地訓練,準備今年的世界青年帆船(帆板)錦标賽,然後是全運會。
帆板項目和其他悶頭練的項目不同,除了基本的身體素質,需要經驗、經驗、各種海域潮流的經驗,應對各種情況的實戰經驗,所以賽事安排得十分緊密。
陸湛年紀小,還在念高中,但是實力強勁,世青賽是讓他感受國際大賽氣氛,露個臉,最好能拿到名次。
重點的是後面全國運動會,教練希望他能拿到冠軍。
時間卡得很緊,現在是六月,他準備明天飛往瑞士,七月回海南訓練,八月開始比賽。
陸湛已經跟隊裏談好了,全運會結束後他會暫時補一段時間文化課,體育生文化課要求不高,但也要過最低的線(他上了三年高中還什麽都不會),然後準備體育單招,等高考結束以後,再談往後的比賽計劃。
其實對于他個人而言,陸湛是真心覺得上大學沒有意義。
但是既然媳婦嫌棄他高中學歷,那就念吧。
第二天一大早,陸湛訂好機票,先飛首都,再飛蘇黎世,十多小時的行程,陸湛睡得昏天黑地,将這些日子的覺全補回來。
劉成闵并沒有來接他,接機的大叔開了許久的車,才将他送到蘇黎世的多爾德酒店。
一下車,陸湛着實震驚了下。
陸湛家庭情況其實很好,自出生以來生活條件都是非常高端的,但是看見這樣豪華的宛如油畫中出現歐洲古堡的酒店時,還是驚了一瞬。
酒店對岸,是連綿起伏的阿爾卑斯山,幽靜如鏡子般的清冷湖泊,另一邊,能看到整片優雅古老的蘇黎世城區。
處處透出貴族的氣息,烈火焚燒般的,錢的味道。
陸湛不知道劉成闵的財務情況,但是最近,特別是這兩年——劉成闵已經很少參加商業活動,甚至都很少在公衆場合露面。
沒想到是真的豪啊。
陸湛一路感嘆着走進套房,心裏有着要見到家人後的興奮和激動。
房間裏,劉成闵像是剛洗完澡,還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卷曲漆黑長發垂到臉頰,看上去有了些光澤,遮住瘦削俊美的臉。
“陸湛——?!!”
可能是在國外待久了,劉成闵激動迎上去,伸出手臂摟住跟他一般高的陸湛,用力拍了拍他後背。
陸湛咳嗽一聲,并不适應。
“又長高了?”劉成闵慈愛地望着他,緩緩地坐到沙發上,欣慰地說:“我看你比賽視頻了,還不錯。”
陸湛嘁了一聲,在他對面的扶手椅緩緩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一邊暗中打量他。
“你怎麽瘦了這麽多?”他忍不住問。
劉成闵眉目不變,将一縷長發潇灑地撥到耳後:“有嗎?可能是我頭發顯得吧。”
陸湛淡笑,“留了長發就變骷髅了?我怎麽不愛信。”他将冰水一飲而盡,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緊緊盯着他,急迫地單刀直入:
“你怎麽了?為什麽當時突然會說退休,現在又把自己搞成這樣,病殃殃的?”
他話急,但掩蓋不住關心。
劉成闵皺了皺眉,說:“你剛來瑞士,不累嗎?不需要休息嗎?就拿一長串問題來質問我?”
陸湛說:“不累。”
劉成闵擡手揉了揉眉心,見陸湛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無奈地說:“我很好,陸湛。”
陸湛哼了聲,臉上寫滿不信。
“我只是跟所有人一樣,老了。”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淡淡地說:“老了,新陳代謝慢了,又将自己長時間泡在海上,每天淡水幹糧,營養攝入不夠,所以就這樣了。”
他迎上陸湛的目光,“還是你希望我得個病什麽的?”
陸湛不說話,仔細打量他。
彼時是下午三點,金絲絨般的陽光絲絲縷縷落在男人身上,給他鍍了一個薄薄的金邊,他掀起唇角,長發慵懶,流露出一個優雅俊美的笑。浴袍邊緣松散開,露出的胸肌依舊結實有力,身姿挺拔。
那一瞬間,陸湛又覺得,自己是否是想多了。
細算下來,劉成闵已經三十大幾了。
前兩年他會航行一段,修養一段,所以看上去精神飽滿,有着現代舒适的都市生活賦予的健康氣息;然而現在,他好像突然間想回歸一種純粹自然的生活,日夜不間斷航行,一段旅程結束,緊接着是下一段。
也确實比當年艱辛。
舅舅身上的強大氣場,讓陸湛稍稍放下疑慮,說:“你真沒事?“
劉成闵自若道:“也不是,我缺少維生素C。”
兩人靜靜對視一會。
陸湛說:“那你這次叫我來,是因為什麽?”
劉成闵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說:“因為有些話當面說不清楚。”
“什麽話。”
劉成闵說:“你父親聯系前陣子聯系我了,我來瑞士前去了一趟美國,專門去見你的父親。”
陸湛臉色突然難看起來,明顯不想聽,劉成闵比了個安撫的手勢,強按着他肩膀坐下,說:
“你父親知道你馬上高三了,希望你未來能去美國念大學,他會幫你安排相應的語言課程,申請入學等等。你先別急,聽我說——你父親說美國的帆板項目發展比咱們這好,帆板比賽也要更多更專業,如果你真的想走這條路,完全可以在那裏進行更專業的訓練,重大賽事回來比賽就是,不影響的。”
陸湛:“開什麽玩笑!我不去!”
劉成闵說:“陸湛,你已經十八歲了,沒有任何人能幹涉你的決定,我不能,你父親也不能強迫你,只是我要把他的提議給你帶到,剩下的你自己決定就好。”
“我不去!我要麽念國內大學,要麽就直接跟隊比賽,我不會去的!”
劉成闵并不意外,點了點頭。
“陸湛。”
“你用不着勸我。”
“我不是勸你。”劉成闵走到吧臺邊,給自己開了瓶酒,倒進高腳杯裏,想到去世的姐姐,他搖了搖浮起一層白沫的杯子,聲音低緩許多,說:“我曾經希望這一輩子,你都不要跟你父親再聯系,最好能再無瓜葛。但是現在陸湛,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要記得,他是你的親人,你的父親,你們之間有血緣關系,比我和你還要親近,你可以去找他,明白嗎?”
陸湛還沉浸在對那個“出國提議”的厭惡中,只聽了個大概,但沒有多想,煩躁道:“什麽?”
“他是你的父親。”
陸湛說:“這個我知道。”
“如果你有什麽事,可以去找他。”
“我才不會!”
劉成闵挑了挑眉,他看着站在房間中的少年,完全稱得上年輕男人,寬闊的肩背,高大挺拔的身形,英俊的面孔。
除去沒經過社會洗禮,脾氣有些暴躁,有些張狂外,一切都很好。
他有很多的擔心,但忽然間又放下了心。
陸湛已經十九歲了。
劉成闵想。
應該獨立了。
“走吧。”劉成闵手搭在陸湛肩膀,笑眯眯說:“這幾天你好好放松放松,調整下狀态,這裏水療很不錯,帶你感受下?”
作者有話要說: 1.HE,2.沒有分開好多年的梗。
太困了今天,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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