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陸雅元跟在傅錦恒後面走進院子裏, 整個人像是踩在棉花上, 沒有一點真實感。

屋子就是兩層小樓, 帶一個院子，很尋常的當地建築風格。

院子不算大，牆角處好像有一從小花園, 正好處在燈光的陰影裏，看不清具體種了什麽。

屋子裏一盞暖黃色的燈, 廚房裏飄來濃郁的香氣。

她站在玄關處，有些不知所措。

傅錦恒換好鞋, 又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明顯很新的女士拖鞋遞給她。

“今天去超市幫你買的。”

陸雅元伸手接過，還沒換上傅錦恒又補上了這麽一句話, 成功讓她的臉變成了紅蘋果。

“哦。”她嗓子裏擠出一個字，聲音又幹又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聽下去。

換了鞋，傅錦恒又去了廚房，鍋裏還炖着東西, 陸雅元便自己在客廳裏随便逛了逛。

米黃色的窗簾，半拉開, 隔過一道玻璃門就是一個小陽臺，陽臺上種了幾盆她認不出品種的花。

客廳角落有一個黑色鋼琴，看樣子應該是有些年份了。

其餘并沒有太多的東西，一張長沙發，一個茶幾，一張藤椅, 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放眼望去，一張照片都沒有。

她有些緊張的走來走去，腦子裏空空的，不知道要做什麽。

如果沒猜錯，這應該就是傅錦恒家了。

明明昨天晚上才确定關系，今天她就到了人家家裏，好像有點奇怪啊。

“牛奶還是酸奶？”

她站在鋼琴前，傅錦恒突然走到了她身後，冷不丁地問道。

“牛奶！”她很快地做了選擇，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鋼琴：“我可以彈一下嗎？”

越過她，傅錦恒的視線在鋼琴上停留了幾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他的眼神裏有些許不可言說的哀傷。

“可以。”片刻後，他就移開視線，一片雲淡風輕。

等他端着一杯牛奶回來時，陸雅元已經坐在鋼琴前了，随意按了幾個鍵，欣喜地回過頭和他說：“鋼琴保養地很好啊。”

“彈一首《秋日私語》吧。”

傅錦恒将牛奶放在一旁，做到了藤椅上，忽然說道。

陸雅元點點頭，乖乖坐好，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學鋼琴的日子。

一曲結束，她小心翼翼地回過頭，看着身後的人，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麽樣？”

好像她也只有鋼琴拿得出手了，小時候和唐唐一起學的，長大後基本就沒怎麽練過了，剛剛還差點彈錯。

不過，他應該沒有聽出來吧。

“很好。”傅錦恒回答道，瞧見她笑得彎成月牙的眼睛，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第二段剛開始彈錯了。”

這首曲子他聽了無數遍，怎麽可能聽不出她的小失誤呢。

陸雅元一聽臉立馬就垮了下來。

“很丢人啊。”她慢慢擠出幾個字，傅錦恒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笨蛋。”

她一臉驚恐地捂着自己的臉，被他的突然襲擊弄懵了，等到他已經重新回到廚房，才發現他又說自己是笨蛋。

她氣沖沖地往她身邊走去，還沒等向他讨要個說話，就先被放在一邊的菜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邊沿點綴着藍色小花的白瓷碟，中間是打了花刀的雞翅，濃稠的汁.液澆在上面，底下墊着幾片青翠欲滴的生菜。

她甚至忘了自己過來廚房的初衷是什麽，一個勁兒地盯着那盤菜看。

她的眼神赤.裸到傅錦恒想不注意都難，偏偏她還一副我什麽想法都沒有的樣子看着他。

“先把這個端上去吧，洗個手就吃飯。”

他的話像聖旨一般，陸雅元立馬執行，洗完手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像是等着家長開飯的小孩兒。

一盞燈，兩個人，幾道菜，夜幕下，和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家沒有什麽區別。

今天之前，陸雅元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吃到傅錦恒的手藝，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幻想過自己能摘到星星一樣。

但是，現在，一切她不敢想的都發生了。

吃過飯後，收拾好東西，時間已經劃過九點了。

傅錦恒剛剛進了卧室，她一邊看了看他離開的方向，一邊又看了看窗外。

“我該走了。”

“留下來吧。”

傅錦恒從房間裏出來時，幾乎是同時，兩個人如此說道。

陸雅元被他的話驚到，都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告別的話。

敵人話語太有迷惑性，陸雅元抵抗力又太弱，沒說兩句話就敗下陣來，就這麽定下了在這邊過夜。

傅錦恒領着她進了一間風格明顯男性化的房間。

“另一間房很久沒人住，你就睡我房間，床單都是新換的。”

“你洗完澡就穿這個吧。”

傅錦恒交代完就離開了這個房間，陸雅元坐在床邊看着手邊很大的白色T恤，腦子裏還是懵的。

這一刻她突然無比懊悔，自己怎麽會鬼迷心竅答應留了下來，雖然知道不會發生什麽，但是還是覺得很奇怪。

而且她都沒有猶豫太久，會不會在傅錦恒眼裏，她這樣的做法其實很随便？

她越想頭越疼，只是事已成定局，她總不能現在又反悔說要回去，那樣只會更奇怪，好像她互相亂想一樣。

只好安慰自己不要多想，拿着衣服進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陸雅元身上穿着那件T恤，領子很大，總是會滑下來，她是不是便要提一下。

雖然衣擺很長，幾乎将大.腿都遮上了，但是陸雅元還是覺得什麽都不穿有點不好意思，便又将自己的褲子套上了。

內衣只能穿自己的，洗澡的時候順便一起洗了，又用了浴.室的吹風機吹得差不多幹了。

只是貼身穿着還是有點濕濕的感覺。

頭發上的水被擦掉了，還是有些潮.濕，就這麽披在腦後，陸雅元不想用吹風機吹，便暫時沒有睡覺，在房間裏轉悠着。

靠窗的位置有一個書桌，上面是個立式書櫃，基本都是些天文類的書籍。

陸雅元想，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天文啊，如果不是進了娛樂圈，現在應該也從事這方便相關的工作吧。

忽然瞥見書櫃上有一個相冊樣的東西，她擡手正準備拿下來，身後的門被人敲了兩下。

陸雅元轉過身去開了門，傅錦恒還是剛剛那一身衣服，應該是沒來得及洗澡。

她咬着唇，覺得這個氣氛有些尴尬，一時沒有說話。

濕.潤的頭發稍有水滴滴下來，傅錦恒看到了這一幕想說的話也沒有說了，伸出手去還沒碰到她陸雅元就吓得後退了一步。

原本就有些尴尬的氣氛被她的動作攪得是更加難堪。

陸雅元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剛剛的行為。

她也不明白自己那個時候怎麽就突然躲開了他的觸碰。

沉默了幾秒鐘，她怕傅錦恒覺得自己是不樂意他的行為，趕緊抓.住了他的衣袖，防止他走開。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故意的。”

好像從确定關系開始她就一直是這種狀态，不知道在興奮些什麽，也不知道在緊張些什麽。

她不知道要怎麽解釋自己這種心情，也怕說出來讓人覺得矯情。

“說說話嗎？”

傅錦恒也感覺到了這一晚上她實際都是有點不在線的。

他心底是很緊張的，所以他大半也能明白陸雅元的心情。

反正現在頭發還濕着睡不了覺，陸雅元并點點頭，跟着他一起去了陽臺上。

陽臺的窗戶開着，有微微涼風吹過來，陸雅元摸了摸胳膊上起得雞皮疙瘩，下一秒，就有一條薄毯披到了她身上。

她怔了怔，随之稍微收緊了毯子，看着傅錦恒在她身邊坐下。

清水鎮的房屋普遍不高，許是為了貫徹江南水鄉淳樸的風格，吸引更多的游客，也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裝扮。

從陽臺上看過去，附近大半都是黑漆漆的，已經進入了睡眠狀态，只有幾盞路燈伴随着點點星光。

“我在這裏住了十七年。”他說道。

陸雅元心想，我知道的。

他十七歲進入娛樂圈，拍了第一部電視劇《江山多嬌》，然後便一直在江萊市了。

“小時候總想着去外面的大城市，可是等去了大城市才又覺得家是最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陸雅元的錯覺，她總覺得現在她面前的這個傅錦恒脆弱的不堪一擊。

她也顧不得什麽羞澀含蓄了，伸出手去抓緊了傅錦恒的手，一只手微涼，一只手滾燙，彼此中和，互相溫暖着對方。

“以前總是一個人回來，覺得這麽大的屋子空曠的吓人，我那時候就想，如果以後我能找到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我就帶她回來。那樣我就不是一個人了。”

他話多的有些異常，陸雅元敏感地察覺了不對勁，甚至都顧不得為他說的這番話害羞了。

她以為傅錦恒要說什麽了，已經想好了一堆安慰他的話。

他卻只是将她的握在手裏，輕輕撫摸着骨節。

“所以你不用緊張，我比你更緊張的。”

他最終只是說了這麽一句話。

陸雅元點點頭，輕輕地将頭放在他的肩上。

如果你知道我的過去你還會喜歡我嗎？

如果能早點參與你的人生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