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比你還要早

大家都看得出目前科威實際掌權的副總經理是個陰晴不定的人, 而眼下他看起來明顯心不在焉。散會以後大家立刻夾着尾巴灰溜溜地出了會議室的門, 誰也不願意做最後走要和Vincent一起等電梯的人。

希瑟看起來對簡希的提議很感興趣，這件事方景洲雖然肯定了簡希的建議，但她畢竟不是科威的人，最後實行還是落在希瑟身上, 他聽簡希似乎對C.N科技很了解，出會議室的時候便跟上了簡希的步子，一邊走一邊和她讨論。

兩個人說着事, 沒注意到被大家落在了後邊, 等走到電梯廳的時候偌大的電梯廳裏已經空無一有人。簡希一只胳膊下夾着筆記本，擡手摁下了電梯鍵，正扭頭和希瑟說話，餘光中忽然閃出一個身姿挺拔的人影來。

不得不承認方景洲的确是那種不管走到哪裏都會惹人注目的人，雖然身後只跟着寸步不離的大秘, 但卻走出了一種雷霆萬鈞的氣勢。

簡希摁電梯的手一頓, 眯着眼朝他看了看，正和邁着長腿走過來的方景洲對視上。兩個人視線相接，簡希微微一愣。

早看出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但沒想到不好到這麽明顯，簡希覺得自己大約是眼花了, 不然怎麽會在方景洲幽深的黑眸裏看出一點點……委屈？

總經理現在都快被架空了，他目前可是科威最有權勢的人，說句不負責任的話就是想做什麽做什麽，都這樣了他還委屈什麽？

簡希下意識地擡起爪子朝他揮了揮。

男人朝她點了點頭, 很快就來到了近前。

“我原本以為中國目前并沒有專門提供DPI服務的本土企業，沒想到C.N科技……”希瑟原本在認真地和簡希讨論問題，見簡希突然走了神，這才扭頭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正好和方景洲打了一個照面，“Hi，Vincent.”

男人微微颔首，英俊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淡淡地說道：“你們配合得倒是很默契。”

“當然了！”一心只有工作、對辦公室政治完全不感興趣的希瑟并沒有聽出什麽弦外之音，點點頭驕傲地回答道：“簡是我帶過的實習生裏最喜歡、最有能力的那一個，聽說她現在也已經開始帶實習生了，要知道，這可不容易。”

簡希難得能從一直和她相愛相殺的希瑟口中聽到誇獎，還是這種完全沒卡殼發自肺腑的贊賞，揚了一下眉毛，心道又不是你嫌我說話不好聽以下犯上的時候了，就見方景洲“嗯”了一聲，敷衍道：“她一直很聰明。”

一直？

中文水平十級的希瑟有點不确定他的意思，“您和簡……？”

“我們很早就認識了，比你還要早。”方景洲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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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瑟：(⊙o⊙)…

簡希：？？？

正說到這兒，“叮”地一聲，有一部電梯到了。

簡希擡手看了一眼表，這個時候也到了下班的時間，便看了看兩個人道：“您二位先上去吧，我出去一下，等下一部就好了。”

希瑟點點頭，擋住電梯門朝方景洲做了個“請”的姿勢。

男人只偏頭和一直站在身後抱着文件的大秘吩咐了一聲叫他先回去，人卻紋絲沒動，“我也等下一部。”

等希瑟和方景洲的秘書進了電梯，電梯間裏就只剩下簡希和方景洲兩個人了。簡希頓時覺得微微有些尴尬——她本來是打算直接下樓吃午餐的。

正想着，就聽見方景洲建議道：“科威附近正巧有一家不錯的餐館，要不要去試試？”

這是上次在C.N科技偶遇他被他拐去吃飯的時候說過的話，簡希愣了一下，讪讪地點了點頭。

因為已經過了高峰期，電梯很快就到了。簡希跟着方景洲進了電梯，剛側頭瞥了他一眼，就聽見他淡淡地問道：“你是希瑟最喜歡的實習生？”

最喜歡？

簡希想起以前日常互怼、希瑟被她嗆得差點背過氣去揚言要開除她的場景，總覺得這個形容不該用在她身上。在O.M的時候他們的關系一直很緊張，大約就是那種她在眼前晃蕩希瑟恨得咬牙切齒，可她不在的時候又挂在嘴邊念叨的那種，“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希瑟以前很嫌棄我的。”

簡希覺得她也是如實招來，應該并沒有說什麽觸到他神經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剛一說完，若有所思的方景洲就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什麽，然後擡手扯了扯将領口系得緊緊的領帶，就轉身面朝她走了一步。

電梯“叮”地一聲，抵達了一樓大堂。

男人全身一僵。

簡希默默地彎腰從他剛擡起來的手臂旁邊鑽過去出了電梯，見他一動沒動，提醒道：“到一樓了，你不出來嗎？”

方景洲這才讪讪地放下手臂，一只手插着褲子口袋面色難看地出了電梯。

簡希側頭瞥了一眼他領子上松松垮垮的領帶，蹙了蹙眉。總覺得他剛剛是想要将她抵在電梯壁上，是她得了被害妄想症想太多了嗎？

大堂的前臺見是集團目前的實際一把手出來了，立刻站起身迎接他，簡希跟在他身後狐假虎威，正在走神，比她快了半步的男人突然就腳下一頓，害得她差點剎車不住撞上去。

簡希：……這男人怎麽總這樣，有人在後邊跟着還不好好走路。

然而男人是不知道她心中的碎碎念的，只等她趕上來和他并肩而行，側頭過去用征求的口氣問道：“想吃什麽？”

簡希一臉懵比：不是說他帶她去嗎？現在怎麽反過來問她了？

方景洲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我突然想起來附近不止有一家，你今天想吃什麽？剩下的幾家以後再去。”

簡希：……

所以說科威總部大樓的選址是以附近有幾家好吃的餐廳來做參考的嗎？

目送兩個人走出公司大堂的前臺眼睛都直了。

剛剛、剛剛她們的鐵面副總是笑了嗎？

出了空調房，D市的夏天就沒那麽可以容忍了，簡希跟着方景洲走了幾步路就覺得額頭上汗涔涔的，好在對方并沒有騙她，剛走出幾步，拐過一個街口，就抵達了她們此行的目的地，一家果然看起來并不算大的餐館。

簡希下意識地快走了幾步，擡手一把掀開了挂在門口的簾子，涼涼的空調風頓時撲面而來。

要不是方景洲突然決定要和她一起吃飯，還拿這種特色美食誘惑她，簡希本來是想直接到公司三樓的食堂吃飯的，雖然說味道不怎麽樣吧，但至少不用跑出來暴曬。她果然還是那種夏天離了空調就活不下去的人。

簡希也沒客氣，直接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就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菜單翻了起來，認真地研究起要點什麽好了。嗯，最近她囊中羞澀，這家店的性價比她很喜歡。

“方景洲，你有沒有推薦的菜品？”

見簡希終于恢複了從前見到他的時候那副無拘無束的自在模樣，方景洲終于松了一口氣。自從他踩過一次貓尾巴以後，簡希似乎對他就多了些客氣和疏遠。這種客氣對他來說其實司空見慣，但換做是簡希，卻讓他有點慌。就好像十年磨一劍，好不容易撐到現在，卻被一個發狂的舉動打回了原型。

尤其是見到她和那個希瑟說話的時候毫無忌憚的樣子之後，這種感覺變得越發明顯了起來，甚至叫他隐隐地有些嫉妒，嫉妒到剛剛在電梯裏差點丢了理智再次發狂，想把她抵在電梯壁上質問一番。

“第二頁，應該都是你喜歡的口味，可以随便點幾樣試試。”男人在她對面坐下來，長腿長手、領帶也松松垮垮的，眉眼間多了幾分随意，斜靠在包軟的沙椅背上随口回答道。

簡希把視線從菜單上移開，一眼就看到了他這副風流浪蕩的模樣，又想起在公司的時候他那個清冷禁欲的樣子，就覺得違和：“方景洲，你是不是變得太快了？”

“什麽？”男人顯然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你在公司可不是這個樣子。”簡希比劃了一下，回答道。

然而男人很快就反問道：“你在公司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不是因為你暫時勉強算是我的上級嗎？”簡希嘆了口氣将選好的菜單還給了服務生，舒展了一下筋骨，“說實話這種感覺挺奇怪的——先是朋友，然後莫名其妙地成了上下級……分寸感真是問題。”

雖然她在希瑟眼裏一直都是個沒什麽分寸感經常以下犯上的人，但目前是在科威，她也不想給O.M到處抹黑啊。

原來她這麽客氣疏離的原因并不是他親了她，而是他們現在是上下級嗎？

得到這個答案的男人忽然覺得焦躁的內心瞬間得到了有效的緩解。

“簡希，”方景洲忽然直起身，水墨一般溫柔的黑眸靜靜地凝視着她，認真地說道：“你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反正還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