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人命關天

方健一怔，是啊，這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然而，正當他想要出手之時，腦海中卻又是湧起了許多奇異的念頭。

我要救人，但是在救人之前，我要先保護好自己。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啥會突然想到那麽多，但還是停了下來，道：“岳大哥，我先把情況和你說明一下。我不是一個正式醫生，我只是一個實習醫生，并沒有行醫執照。您父親現在遇到了空難，身體受到擠壓，應該是內髒出血。這只是我的初步判斷，在沒有儀器的輔助下，做不到精準診斷。所以，我可以施救，也向你保證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去救。但若是有個萬一……”

岳大壯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很顯然，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他确實是有些懵了。

“岳大哥，現在情況緊急，我需要你的授權。”方健肅然說道。

岳大壯瞠目結舌，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這位大哥，你爹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救還有活命的機會，不救的話，你也應該明白後果，你那麽大的人，就不能快點做決定麽？”翁佳怡大聲說道。

周圍的人都是紛紛點頭，七嘴八舌地催促着。

然而，他們并不是當事人，無法體會到當事人在這一刻焦慮不安，六神無主的心情。

座位上的老人是岳大壯的父親，正所謂當局者迷。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其實并不是一個選擇題，而是一個沒有選擇餘地的命題。可是，作為老人的孩子，要将自己父親的性命交在一個如此年輕的實習醫生手中……特別是這個醫生還沒有取得行醫執照，這樣的決定，并不是那麽容易下得了的。

看着方健那一張雛嫩的面容，話到嘴邊，他愣是開不了口。

突然，一人在旁冷嘲熱諷道：“你們這些醫生就會耍嘴皮子功夫，将所有的風險都轉讓給病人，自己不承擔任何責任。醫院的藥死貴死貴，我們的血汗錢都進了你們的口袋。我呸！人都救不好，要你們醫生有什麽用？專門拿錢不辦事，剝削我們病人麽！”

方健轉頭看去，依舊是那位一直敵視他的老頭子，他龇牙咧嘴地叫嚣着。

這句話仿佛觸動了大多數人的神經，很多人都變得默不作聲了，就連岳大壯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絲狐疑之色。

方健雙拳緊握，他的心中充滿了怒火，都什麽情況下，這老頭子還要胡攪蠻纏，真是該死。這一次，他的情緒再度劇烈的波動起來。豁然擡頭，那眼眸深處閃過一抹紅芒，緊盯着老頭子。

老頭子吓了一跳，身子一個哆嗦，忍不住退了一步，一腳踩在行李袋上，哎呦一聲跌倒在地爬不起來。

方健收回了不屑的目光，轉頭凝望岳大壯，道：“岳大哥，我救是不救？”

岳大壯咬着牙，道：“你能保證救好我爹麽？”

方健面無表情地道：“我說過我只是一個醫生，還只是一個醫學生，而不是神仙，我只能盡我最大的努力。”

“這，這……”岳大壯躲閃着方健的眼神，他的塊頭比方健壯了三分之一，但此刻卻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般手足無措。

方健看着情況愈發糟糕的老人，重重地道：“孬種！”

岳大壯的身軀一顫，仿佛是燃起了怒火。但僅有那麽一瞬間，他就再度低下了頭。

翁佳怡訝然地看着方健，不知為何，她此刻突然有着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最初勇敢的提出，要主動駕駛飛機的方健似乎又回來了。

方健轉身，看着進入機艙的空姐，道：“空姐，我需要一個較硬的擔架，木板或門板，當病人平躺之後，最好不要再二次搬動了。”

空姐瞪圓了眼睛，道：“飛機上怎麽可能有這些東西？”

确實，飛機上的空間可是真正的寸土寸金，就算是考慮到意外情況，但是因為有着概率的問題，所以也不可能準備這些東西啊。

方健想了想，道：“那好，騰出一片空地，我要讓傷者平躺。還有，把急救箱拿來。”

飛機上肯定有急救箱，雖然在這種情況下，急救箱內的東西未必管用，但好歹也是有備無患。

翁佳怡上前，拉住了方健，低聲道：“方醫生，你還沒有獲得家屬的同意，真的要動手麽？”

方健抿着嘴，沉聲道：“人命關天，管不了那麽多了。”

翁佳怡愣住了，她張了張嘴，想要勸阻。但話到嘴邊，看着那張雖然雛嫩但卻意外堅毅的面容之時，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莫名的，她的心弦像是被什麽東西撥動了一下，再也無法平靜了。

此時，周圍衆人看向方健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有些不同。特別是岳大壯，嘴唇無言蠕動着，目光中滿是愧疚。

唯有那個跌倒的老頭子呻吟着爬了起來，望着方健的目光充滿了恨意。但此時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靠近他，也沒有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就連曾經與他一起上飛機的那幾人，也是遠遠地看着。

“好。”翁佳怡後退一步，拍了拍胸前的相機，道：“方醫生，你放心，所有的經過我都錄像了，以後有什麽麻煩，我都會提供證據的。”

方健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還真摸不準她是真的拍了，還是裝腔作勢。

不過，此刻并不是追問的時候，方健朗聲道：“各位，請騰出一個空間，讓病人能夠躺下。”

很快的，一片沒有行李的地面被騰了出來，而且上面還鋪墊了厚厚的毯子。

方健并沒有假手他人，而是自己上前，輕輕地抱住了老人。

這一刻，先前腦海中閃爍而出的奇異一幕再度浮現出來，讓他仿佛能夠親眼看到，并且看清楚老人真正的傷勢狀況。

他的雙手環繞在老人的身上，但卻刻意且完美地避開了腦海圖像中的傷患之處。

慢慢地，老人的身體離開了椅子，放在了那片特意騰出的空地上。在這個過程中，其他人就算是想要幫忙，也是無能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