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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佳凝那無語的表情到底是“打動”了胤禛。

夫妻倆那麽多年, 妻子有點小九九的時候,作為丈夫的他還是很能看出來的。

胤禛不由得微微側身,輕聲詢問:“……你現在內急?”

珞佳凝正打算繞過他往旁邊小董鄂氏離開的方向去呢。冷不丁聽了他這麽一句, 不由得頓住步子:“啊?”

“那邊過去沒旁的路,是一處更衣的地方。從一個兩邊都是樹木的小石子路過去, 走到頭便是了。”胤禛小聲說:“不過那些地方一般我們不去, 所以你不知道。”

珞佳凝這麽一聽,有些猶豫她是不是剛才想多了。

人有三急,萬一下午喝多了水,肯定要多去更衣的地方好幾回。難道小董鄂氏過去只是為了更衣?

難道, 是她想多了不成?

但是小董鄂氏的種種表現太過于奇怪了, 她始終不太放心,腳步微頓之後依然朝着外頭走去:“四爺先去宴席上, 我等會兒就來。”

現在外頭天已經比較黑了, 這樣的情況下獨自過去雖然顯得不太安全, 可是對珞佳凝來說, 卻反而更加安全。

因為如果真的有什麽變故發生的話,她完全可以兌換個道具來自保。

倘若身邊有其他人的話,她也沒辦法保證同伴的安全,倒不如獨自過去來得更為妥當。

再說了,還有蘇培盛在呢。

珞佳凝今日特意留了蘇培盛在身邊跟着。這小子機靈, 做事兒又很妥帖,讓他在小樹林外頭等着,而她獨自往胤禛說的那個小石子路過去看看就行。

珞佳凝放緩了腳步過去。

果然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個小石子路的末端。而且,等在那邊的,是小董鄂氏身邊的一個丫鬟。

珞佳凝指定了蘇培盛等候的地點後,小聲叮囑他不要被那個小丫鬟看到。而她則拎着裙擺小心翼翼步入其中。

現在已經是冬季了, 而且宮裏打掃得比較勤。地上沒什麽落葉。是以這邊雖然有不少樹木在石子路兩側,踩在兩邊的樹木中間,落腳處只有泥土,沒有樹葉。避免了被旁人聽到她過來的聲音。

珞佳凝行了一會兒後,看到小董鄂氏站在那個石子路上,目光焦急地不知道在等待什麽。

石子路兩側有微弱的燈光,堪堪把石子路照得略微亮一點。

所以珞佳凝可以看到小董鄂氏,但是小董鄂氏在那個位置上卻看不到兩側小樹林的人。

珞佳凝認真觀望着。

不多會兒,她看到有個人從更衣的那個地方出來,身形有些眼熟,就是一下子沒想起來是誰。

當這個人從那邊過來的時候,小董鄂氏就開始動了。卻非立刻離開,反而迎着那個人影過去。

很顯然,小董鄂氏的目标就是來人。

珞佳凝正猶豫着要不要弄個道具看看對方是誰呢,卻見忽然生了變故,小董鄂氏也不知道是站不穩還是怎麽的,忽然身子搖晃了下,朝着那個人“摔”了過去。

那人下意識扶住了小董鄂氏,然後低聲說:“小心。”

珞佳凝頓時就整個無語住了。

這聲音她耳熟啊!

是八阿哥!

問題是,小董鄂氏身為九阿哥未來的嫡福晉,朝着八阿哥走過去,又朝着八阿哥摔過去,這算怎麽一回事?

珞佳凝現在的感覺就是,她成了一個假摔現場的見證人。

而且這個假摔事件上,八阿哥已經不存在“扶不扶”的猶豫了,小董鄂氏摔的角度那麽好,直接闖進了他的懷裏。

珞佳凝深深覺得此地不宜久留。

現在這個年代沒有攝像頭沒有攝影機照相機,什麽都沒。

她身為一個目擊者,不管那兩個人做的事情到底是雙方都有意還是一方有意一方無辜,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她這個目擊證人的立場最尴尬。

珞佳凝下意識就是要逃,而且要逃得無聲無息,不被對方看到。

她轉身就走,為了讓那兩個人不發現她,順手又花一個成就點換了個“無聲無息”的道具,快速走出小樹林。

蘇培盛看到她後,忙跟了過來:“福晉,怎麽樣?”

珞佳凝正要和他說快走,誰知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已經有人有些驚喜地叫了她一聲:“……你果然來了這兒!”

沒等珞佳凝反應過來,胤禛已經大跨着步子過來了:“我剛才就想着你應該是來這邊了,沒想到真在這裏。”

珞佳凝忙拉着他打算走,又高聲說:“我本想過來的,又看那邊的路燈太暗,沒敢過去。”意思就是告訴路上的人,她沒去。

誰知這時候旁邊又來了一個人,對着她朗聲笑道:“那邊路暗沒關系。老朽和四阿哥在這邊幫四福晉守着,再叫個小宮女來……倒也不用小宮女了,你身邊這個小太監陪着你去就行你。老朽和四阿哥在這邊等着你,有甚妖魔鬼怪的也不敢過來。”

說話的人蓄了長須,六十多歲的年紀,身體頗為硬朗,正是當朝重臣索額圖。

索額圖在康熙帝身邊幾十年,一直深得皇上信賴,官位越做越高,自然不怕黑夜和無燈。

他正好和四阿哥說着話來了這附近,聽說四福晉怕黑,又恰好有話要和四阿哥說,所以趁着和四阿哥講話的這會兒功夫,幫小輩來“站一站崗”。

對他來說不過順手的事而已,沒什麽打緊的。

珞佳凝正想說不必了,咱們趕緊走。誰知石子路那邊的小樹林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啊——”

這聲音又尖又細直沖雲霄,驚得在場四個人都是激靈了下,腳步停了一瞬。

索額圖擰眉:“難不成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說着舉步朝那邊走去。

珞佳凝分辨出來叫聲的地點約莫就在八阿哥和小董鄂氏附近,生怕索額圖會被牽連,想說不必過去了。

可她喊了索額圖一聲後,對方壓根不聽她的挽留。

胤禛也跟着走了過去:“我去瞧瞧看。”又吩咐蘇培盛:“你跟着福晉在這裏,你們別過來了。”而後他大跨着步子消失在了小樹林中。

珞佳凝一看,自家老公都過去了,她再怎麽也不可能擺脫這件事情,于是跟在胤禛身後也過去了。

不管怎麽說,有她在,最起碼能保證胤禛的安全。

珞佳凝跟在胤禛身後,眼前剛剛隐約能夠見到石子路上的光呢,就聽不遠處傳來了索額圖的怒吼聲:“你們兩個……這成何體統!”

珞佳凝想着八阿哥和小董鄂氏肯定是被索額圖看到了什麽。

她正打算趕緊過去看看呢,就聽旁邊響起了另外一個女子的驚懼喊聲:“八哥!你這樣做對得起九哥嗎?這可是九哥未來的嫡福晉啊!”

居然是八公主的聲音。

珞佳凝心知這個事兒恐怕是要惹出來大麻煩了,不由加快了腳步。只是這裏樹林有點密集,她也是繞過了幾個樹才到了那幾個人的跟前。

眼前的一幕,确實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索額圖站在石子路上,手指顫抖着怒指小董鄂氏——他自然是不敢随意去指八阿哥的,卻可以對着那個還沒過門的九福晉。

而小董鄂氏像是趴在八阿哥的懷裏似的,整個上身都在八阿哥的懷裏。

八公主捂着嘴站在路旁的小樹林邊上。

顯然八公主當時也是要去那邊更衣的,只不過她沒有按照常理去走小石子路,而是從小樹林裏穿過。

是以在旁邊驟然看到了這一幕,而後失聲叫了出來。

八阿哥急得把雙手舉在半空:“我什麽都沒做。只是她忽然歪倒,我扶了她一下。然後她的玉佩就和我的玉佩纏在一起了。”

索額圖寒着聲音:“當真如此?”

即便眼前這個人是皇子,可他身為朝中重臣,即便是在皇子跟前也是可以發話的。

八阿哥雙手依然高舉着:“就是如此。大人盡可以去查,我與她本來也沒什麽交情。”

小董鄂氏人在八阿哥的懷裏,焦急萬分:“我剛才要跌倒,阿哥扶了我一把,然後就成了這樣。我們真沒做什麽。”

原本事情到了這一步,兩個人把纏繞在一起的玉佩解開也就罷了。

只要在場的幾個人都不提及,那麽他們這一個意外也沒旁人知道,并且不會引起什麽大的亂子。

可是,現場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八公主。

八公主當即尖叫道:“我明明看到你們倆是摟抱在一起的!您們倆還不承認!”

聽了這話,珞佳凝下意識地察覺不對。

因為剛才她是第一個見證“兩人相撞”那一出戲的。

但當她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八公主還沒到那個現場。在她匆匆跑出去那段路的時候,八公主的尖叫聲才想起來。

想必八公主到的時候兩人的玉佩已經纏繞在了一起。

珞佳凝知道,身為四福晉,她的話遠比八公主的話更有說服力。

此情此景,如果四福晉開口說那兩個人“撞”到一起的時候,八公主還沒過來。那麽八公主的證詞就沒什麽用。

或許,這兩個人把玉佩解開也就可以各自離去。

可珞佳凝并沒有這麽做。

她也很好奇,小董鄂氏精心策劃了這一幕,到底是圖什麽。

所以她對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都保持了沉默,轉而說道:“不如這樣吧。我們帶着他們來去見皇阿瑪。不論對錯,皇阿瑪都會給他們一個公道的。”

索額圖覺得四福晉言之有理,喊了人來把這二人帶走。

小董鄂氏急了。

她身量矮,腰間的東西和八阿哥的東西纏在一起,她只能趴在八阿哥的身上。

眼看着就要這樣貼在一起被拽到康熙帝跟前了,她着急地喊叫着:“能不能幫我們把東西先解開?”

胤禛語氣淡淡:“這邊的路燈太暗。你們倆纏在一起都解不開,我們其他人又怎能幫你們解的開?”

八公主看着這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樣子,脫去了剛才的緊張驚懼後,現在滿心滿眼裏都是幸災樂禍。

她附和着四阿哥:“就是就是。”

不多會兒,一行人就到了旁邊的一個敞闊屋子。

索額圖六十多歲的年紀,身體還算硬朗,走得也挺快,跟着幾個年輕人一起走了過來。

眼看着都要準備家宴開始了,康熙帝卻被人告知,說索額圖大人請他到旁邊“一敘”。康熙帝不明所以,大步走了過來,卻不料看到的是老八和老九未來的媳婦兒纏在一起的樣子。

仔細去看,他才發現,兩個人是玉佩給纏一起了。

“這是怎麽回事?”康熙帝端坐上首,隐約知道了點什麽,卻又不由問起了衆人,想要得一個事實真相。

八公主就把剛才她說過的那些話又重複了一遍,再次強調:“我就看着他們是在一起抱着的。絕對錯不了。”

八阿哥低着頭,雙手依然高舉在空中:“兒臣冤枉。皇阿瑪,兒臣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他素來潔身自好,再者,他一向注重名聲,又怎會這般大意做出此等事情?

康熙帝扭頭問老四和老四媳婦兒:“你們怎麽看?”

胤禛拱手道:“皇阿瑪,兒臣和索額圖大人、四福晉都是聽到了八妹妹的叫聲,方才過去的。細節怎樣不知道,但是只從這樣看來,還不敢确定實情如何。”

珞佳凝說道:“不如先把玉佩解開再說吧。看八弟這個樣子一直舉着手,也挺累的。”

她其實是有些好奇那兩個玉佩為何會纏在一起。

按理來說,小董鄂氏不必戴着玉佩才對。就算戴了,都是在腰間下面垂着,兩個東西也沒必要會纏在一起。

她合理懷疑小董鄂氏之前故意撞了八阿哥後,還有什麽後招,所以兩個玉佩會纏在一起。

因此她建議先查看玉佩再說。

其實珞佳凝挺好奇的,為什麽小董鄂氏敢這麽做。就算那個小路過去的人很少,也不至于這麽大膽才對。

她甚至懷疑,小董鄂氏是不是之前就在那邊單獨遇到過八阿哥,所以這一次又如法炮制。

不然的話,以小董鄂氏的聰明勁兒,沒道理會來這麽一招。

除非之前小董鄂氏就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才覺得不會出意外,今天才會這樣“自信”。

康熙帝聽了孩子們的話後,當即讓人上前去把兩個玉佩解開。

雖然費了一點功夫,可是在燭火的照明下把東西弄開倒也不是特別難的事情。

梁九功看了看兩個玉佩後,驚叫出聲:“皇上!”而後指了那兩個東西,半天說不出話來。

八阿哥頓覺不對勁,眉頭微微蹙起。

可是這個時候康熙帝已經大跨着步子走了過來。

他望向梁九功指着的方向看過去,驚訝發現,兩個人的玉佩居然很相似,不只是外形的大體輪廓,就連花紋都是極其相似的。

倘若按照八阿哥所言,兩個人不過是忽然遇到,然後兩個東西不知道怎麽的纏繞在了一起,那也有可能。

但是現在兩個玉佩都幾乎一模一樣……

說不是故意這麽做的,恐怕都很難讓人信服。

康熙帝勃然大怒,當即就讓人把他們倆“帶”去了乾清宮,等候他在宴席後親自問話。

而後,屋裏的其他人就各自散去。

家宴上,康熙帝面色不悅,整個宴席上都籠罩着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郁氣氛。

就連屋子裏奏樂的樂師,許是發現了帝王的凝重臉色,連樂聲都比平時宴席上輕柔了許多。

五福晉悄聲問四福晉:“皇阿瑪這是怎麽了?”像是有誰惹怒了他似的。

珞佳凝就把今天的事兒大概講給了五福晉聽。

五福晉吓得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個字都不敢再多問。

宴席草草結束。

宴席後,康熙帝當先走出屋子。又命梁九功把八福晉、四阿哥四福晉、太子和太子妃都叫到了乾清宮。

其餘人盡數離開,不得在宮中久留。

事實上,在發現那兩個玉佩的樣子幾乎一樣之後,康熙帝臉上的笑容就已經消失殆盡。

一般說愛,男子和女子的玉佩款式是不太一樣的。男子的更偏向于大方,女子的紋飾更偏向于柔美。

而現在他們倆的東西幾乎一模一樣,這不得不讓人想到了“定情”二字上。

康熙帝端坐在乾清宮的大殿內,聽着八阿哥的辯駁,又聽着小董鄂氏的分辨。自始至終,龍顏都不曾透出絲毫緩和的樣子。

八阿哥有些絕望。

他不知道自己不過是習慣于好心去扶旁人一把,怎的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八福晉卻是仿佛明白了什麽一般,對着小董鄂氏嚎啕大哭:“我只當你是個心善的,真心實意為了我和八阿哥的幸福着想,才什麽都聽你的。卻不曾想,你是為了擋住我的路,方才給我提了那些建議!”

小董鄂氏瞥了痛哭流涕的八福晉一眼,懶得理她,又撇過眼不再去看。

那個女人蠢鈍如豬,也不知道八阿哥怎麽娶了這麽一個女的。

她提的建議,那女人聽一聽,還能保他們八阿哥府上家宅平安。若那女的真以為她只是為了搶奪八阿哥身邊福晉的位置,往後不再聽她的勸,非要和那個側福晉對着幹鬧得家宅不寧,那也真怪不到她了。

她做得再錯,也是為了八阿哥。

最起碼這些天八阿哥能夠耳根清淨,不用再去聽這幾個女人沒完沒了的争執聲。

小董鄂氏覺得自己做得沒錯,即便是跪在地上,依然脊背挺直着,目光直視前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差不多過了一兩個時辰的樣子,夜都已經深了,座上的皇上才緩緩開口。

康熙帝道:“這兩個玉佩,一模一樣。但看樣子應該是男子所佩戴的。你們二人的一樣,要麽是胤禩做了兩個一樣的,你們倆一人一個。要麽就是胤禩有一個,而董鄂家的大格格覺得好看,仿着他那一個做了個一樣的。”

八福晉當即叫道:“八阿哥的是兒臣送的!就那一個!”

“那便是董鄂家大格格的錯了。”康熙帝起身,緩步朝着殿外興趣:“把人送到董鄂家。梁九功,你去辦。順便問董鄂家一句,看看打算怎麽辦。”

之所以讓梁九功去辦,是因為這事兒鬧大了誰都不好看。

皇家顏面最重要。

九阿哥和小董鄂氏已經定親,如果想要維護住皇家顏面,董鄂家必須給一個妥善的處理結果才行。

八福晉覺得這樣的處罰太輕了些,對着康熙帝的背影大喊:“皇阿瑪!你得給兒臣做主啊!”

她這一聲喊,直接将康熙帝心底的怒火給叫了出來。

康熙帝猛地回身,怒叱道:“朕給你做主?這個事兒若不是你,還不至于走到了這一步!”

康熙帝指着跪在地上的小董鄂氏:“朕的這個兒媳,可是你八福晉口口聲聲求來的。你說宜妃最中意她,非要她做朕的兒媳不可。朕念在你替弟弟打算的一份真心上,同意了你的看法,讓她來做九福晉。可是結果呢?”

結果你給朕帶來的是個水性楊花不顧皇家顏面的東西!

而且這東西觊觎的就是你八福晉的夫君!

八福晉本來覺得自己十分冤枉,被友人和夫君背叛了後十分痛苦,所以向皇上求一個安慰。

哪知道安慰沒有求到,反而得了一通劈頭蓋臉的訓斥。

八福晉覺得自己委屈極了,撲在旁邊椅子上痛哭不已。

康熙帝走出去很遠了,都還能聽到遠遠傳來的她的哭聲。

這樁事就此算是短暫地告一段落。

具體怎麽樣,還得看明天一早的各種後續。

翊坤宮內。

即便到了深夜,這兒依然燈火通明。

剛才皇上出席宴席的時候沒什麽喜色,宜妃已經看出了一點端倪,知道宮裏八成是出了什麽事兒。

而後三福晉到處找小董鄂氏找不到人,又聽小董鄂氏帶來的丫鬟說,是索額圖大人和四阿哥把人給帶走了。

那時候宜妃便覺得這個“不對勁”恐怕很嚴重。

特別是聽說和小董鄂氏一起被帶走的人,還有八阿哥。

索額圖是股肱重臣,皇上的左膀右臂。能讓他都去看着的事情,能是什麽小事?

宜妃一整頓飯都吃得心神不寧。

因為皇上不高興,整個屋子裏的人都沒有敢太過歡喜的,所以她那種心理不安的感覺倒是不會太顯眼。

只是,宴席後看到八福晉她們都被叫了去,宜妃心裏的那種不安就更重了。

本來皇上沒有讓八公主也必須跟去,可八公主非要說那件事她是大功臣,必須跟去。宜妃無法,只能放行讓她去了。

回到翊坤宮,宜妃心裏頭忐忑得很,讓人把所有燈都點上了,心裏還是涼涼的沒個着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公公方才匆匆來禀,說八公主回來了。而且面上高興得很,像是得了什麽大賞賜似的,正朝着主殿這邊來。

宜妃那提着的心卻絲毫都沒敢放下,只淡淡說:“讓她來見本宮。”

八公主深覺自己幹了個漂亮仗,幫助宜妃找出來那個未來兒媳婦“不忠”的證據,洋洋得意在宜妃跟前炫耀:“母妃,我厲害吧?如果沒有我,九哥指不定娶了個什麽東西回來呢!”

宜妃也說不出自己現在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她知道,經過了這一次,她的翊坤宮是徹底成了宮中的笑柄,連同着九阿哥,即便那妻子沒過門,也得了個“妻子不忠”的被人嘲笑名頭。

宜妃剛才經歷種種的時候甚至想過,倘若八公主沒看到那些,說不定就好了。

真娶過來,小董鄂氏在後院,也鬧騰不出來什麽水花。

到時候也算是家宅平安的一種。

如今看着八公主自得地邀寵的樣子,宜妃也不知道怎麽的,心裏堵得慌,擺擺手說:“往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了。董鄂家怎麽應對,到時候再議。你先下去吧。”

等到八公主出去後,宜妃吩咐李公公:“最近看好了公主,別讓她沒事就亂跑。”

言下之意,讓八公主別沒事就跑過來礙眼。她現在還不想看到那個“罪魁禍首”。

李公公聽後,立刻會意,領命下去。

第二天,董鄂家的人帶着他們家的兩位格格進了宮。

他們家的大格格,便是小董鄂氏,原本定下的九福晉。而那位二格格也是三福晉的堂妹,而且是小董鄂氏的親妹妹。她比姐姐小了兩歲,也是适婚年齡。

兩人都是嫡出,只不過當初大格格定下來要嫁給九阿哥,而二格格一直都還沒有議親。

宜妃派了人去打聽那邊的情況。

她知道,皇上見董鄂家的人,定的就是和九阿哥親事相關的事情。

如果皇上召見了她或者是九阿哥,她心裏還能有點底。怕就怕皇上從頭到尾都不讓她沾手,她什麽勁兒都使不上,這就十分無力了。

問題就在于,從這個事情在昨天晚上發生,到在今天白天進行後續的處理。從始至終,皇上壓根見都沒見她一面。

宜妃在屋子裏快速來回踱着步子,心裏頭焦急得很。忍不住問王公公:“你說,皇上不見本宮,這是個什麽理兒?”

就算是皇上要把九阿哥的婚事再重新定奪,也沒道理不見她啊。

即便是小董鄂氏和八阿哥那邊鬧出了什麽岔子,可是從頭到尾,她又沒做錯什麽。

王公公躬身道:“娘娘,皇上不一定生您的氣。但是遷怒于您的可能,還是有的。”

他努力把話說得委婉一點,生怕宜妃一個不高興再鬧起來。可惜他把話說得太委婉了,宜妃直接沒聽明白。

“這話怎麽說?”宜妃奇道:“他們鬧出來了事情,還能遷怒到本宮身上?”

王公公只能把頭壓得更低:“事情是八公主發現了,八公主是翊坤宮的。而九福晉是八福晉給幫忙求來的賜婚。”

而八福晉好巧不巧就是宜妃娘娘您娘家郭絡羅家的。

宜妃這才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麽九阿哥這一次婚事有變,皇上連見她一面都不肯了。

很明顯,這一次皇上直接就沒打算再讓她插手。

宜妃當即拍了桌子:“我兒子的事情,我怎麽就管不得了!”說着拎了裙擺氣沖沖就要跑出翊坤宮沖向乾清宮。

翊坤宮上下的宮人們好說歹說才拉住了她。

宜妃冷靜下來後也知道自己去了乾清宮怕是也沒什麽用了,不禁淚流滿面。

她生怕康熙帝一個不高興,就給九阿哥個歪瓜裂棗的。若是有了那樣的兒媳婦,她這個做婆婆的能心裏堵一輩子。

到了晌午過後,終于,董鄂家的人離宮回家了。

宜妃趕忙找人來詢問事情的具體情況。

她知道問旁人沒有用,就出了趟翊坤宮,親自在半路上攔住梁九功,問一問皇上的意思。

梁九功笑着打了個千兒:“奴才見過宜妃娘娘。”又看宜妃着急想知道結果,他便大概說了下。

原來,董鄂家的意思是,反正當初下旨定下的是他們家的格格嫁給九阿哥,不如就讓親妹妹代替親姐姐來做九福晉。

不能換董鄂家旁支的親戚。倘若換成小董鄂氏的堂姐妹,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很容易讓外人聯想太多,從而影響了皇家的名聲。

其實,讓二格格嫁給九阿哥的話,倒也可以。她只比姐姐小兩歲,也到了可以出閣的年紀。

皇上本來是不肯的。

畢竟這一家出了個小董鄂氏,已經讓他惡心得不行,看都不想看這一家的女兒。

但是董鄂家說的也有道理,兩家已經定親,若想要維護住顏面,也只能讓小董鄂氏的親妹妹嫁過來。

不過,為了安皇上的心,董鄂家也作了保證,會盡快給小董鄂氏一個“好的歸宿”。

如今九阿哥已經定親,眼看着明年就要成親、董鄂家二格格都快出嫁了,大格格還沒有成親,好似說不過去。

若真讓二格格在明年嫁給九阿哥,今年再怎麽倉促,也得把大格格也就是小董鄂氏嫁出去。

董鄂家的意思是,自家鋪子裏有個管事,一表人才很能幹。讓家裏的大格格下嫁給他,也算是個兩全其美的事情了。

之所以說“兩全其美”,一是說這樣大格格可以盡快出嫁,保證不耽誤明年九阿哥的親事。二來,最重要的是這樣讓小董鄂氏嫁給這麽個人,也寬了皇上的心,讓皇上知道董鄂家的态度,不會對一個背信棄義的女人有多好的。

康熙帝對此不置可否,顯然是默認了董鄂家的建議。

小董鄂氏哭成了淚人。

當初她得了宜妃娘娘的歡心後,在全族人的跟前有多麽風光,如今的她就有多麽的落魄。

宜妃聽了這些話後,只覺得心裏發毛。

皇上這種處置法子也太快了,快到她都沒來得及伸手幹預,事情已經告一段落。

她把身邊伺候的人都遣到了一旁去,單獨叫了梁九功去樹下的清靜處說話:“那九福晉……我是說那個董鄂家的大格格,當真做了那麽龌龊的事情?”

私會伯兄對皇家來說可是大罪。

如果是實打實有鐵證的,皇上怎麽可能輕易饒了她?

梁九功笑着:“是不是真的,奴才也不知道。當時奴才只是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具體怎麽樣,奴才也不曉得。”

而且,康熙帝早就猜到了宜妃會問梁九功。

所以梁九功現在敢在宜妃跟前說這些後續,其實是得了康熙帝準許的。不然他不可能違背皇上的意思來講出這些話。

宜妃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眼看着梁九功要走,她也顧不得體面了,一把拉住梁九功。

“梁公公給本宮個準話兒。”宜妃道:“皇上沒遷怒九阿哥吧?董鄂家的人這番做派,皇上怎麽也沒處置什麽人?八阿哥他憑什麽就沒事?”

梁九功這次沒有回頭,只是低了頭,小聲說:“前段日子,董鄂家的大格格經常去找八福晉。八阿哥那時候時常不在家裏。追根究底的話,應當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次家宴,八阿哥扶過董鄂家大格格一次。其他時候好似也沒有了。八阿哥本來就是看到誰摔倒都會扶一把的脾氣,扶一兩個女眷也很正常。”

宜妃後退半步:“你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

“奴才知道得那麽清楚,不過是因為陛下知道得更清楚。”梁九功笑:“奴才出不了宮門,何至于知道那麽多?不過是在皇上跟前聽了幾句而已。”

宜妃愣住:“皇上什麽事情都知道?”

“這天下都是陛下的,天底下的事兒,有什麽是皇上不知道的?”梁九功笑:“些許小事而已,陛下知道也不足為奇。”

宜妃一時語塞。

梁九功:“娘娘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奴才就回乾清宮回話了。”說罷他又打了個千兒,這便朝着乾清宮去了。

宜妃回去後,宮人來禀說九阿哥到了,一直在殿裏等她。

宜妃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兒子才好。

這親事,原本兒子是不同意的。她覺得很好,非要拉了侄女兒一起把這個親事給求了下來。

之所以這麽大費周章,是因為一開始康熙帝也不同意這門親事。

如今倒好,這般折騰過後,居然是這麽個結果。

宜妃一步步沉重地往回走着,心裏頭不住地思量,該怎麽和兒子交代比較好。

九阿哥那邊“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四貝勒府上倒是平靜的很。

不過,四貝勒府上,也只有表面上平靜而已。

胤禛本人最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怎麽着都覺得不行。

“這個不妥當,雖然學識淵博,卻着實迂腐了些。”胤禛看着手裏頭長長的一串名單,瞧誰都不順眼:“這個也不行。雖然精通滿漢蒙三語,卻對漢文化不是特別了解,也只漢話說得好而已了。這個……不成,鎮日裏只鑽研刑獄之事,戾氣太重,不妥當。”

若是旁人在這樣看來,只以為四貝勒在艱難挑選着有志之士,準備給對方委以重任。

殊不知——

珞佳凝緩步走了過來,一臉嫌棄地看着胤禛:“四爺,你這是給晖哥兒找啓蒙先生而已,又不是在選擇尚書大學士,何至于這麽艱難?”

沒錯。

堂堂四貝勒胤禛,現在心急火燎選擇的正是嫡長子弘晖的啓蒙先生。而不是什麽朝中大臣。

問題就在于,讓他選擇出來一個合适的能夠教導好孩子的啓蒙先生,比讓他擇出來一個合适的大臣更難。

好的大臣,只要是人品沒大問題,能夠勝任本職工作就可以了。

可啓蒙先生,既要人品好,不會把孩子教歪;又要學識淵博,能夠給孩子足夠的全面知識;最好還得壓得住鎮,能讓晖哥兒那臭小子不要亂跑能乖乖在課堂上坐足了時辰。

這樣全面考慮下了,就很難辦了,不容易找出來個合适的。

胤禛長籲短嘆,眉頭都皺起來痕跡了,還是沒有擇出來最佳人選。

他放下名單,在屋中緩緩踱步。

不知道怎麽的,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書桌邊上放着的一個卷軸上。

那個卷軸是剛剛裱好的,裏面是他妹夫張廷璐的哥哥張廷玉所做的一副山水畫。

張廷璐。

張廷玉。

張廷玉?!

胤禛忽然心裏有了主意,拊掌哈哈大笑:“就張廷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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