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吃完飯後去影院, 時間掐得剛剛好。

光影變換, 一個下午都随着電影裏面的主角驚心動魄地過去。等到再出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沒有進去時晴朗，鉛灰色的烏雲層層堆疊, 像美術生的随手一張的速寫。

範泛不想那麽快回學校, 她磨蹭時間, 看完電影以後帶着齊景逛大街小巷，在小吃攤上流連反轉。

華燈初上，天上的雲也加深了顏色——墨藍深黑，層層滲透。

範泛從肯德基出來, 捧着一杯可樂。齊景站在不遠的地方等她, 雙手插兜，時不時有打扮靓麗的女孩從他身邊經過，目光纏綿難舍。

範泛沒動, 捧着可樂偷偷看他, 看清亮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腳下的影子深深淺淺；看他神色冷淡，眉宇間不含半點溫柔。

也不知究竟哪個環節出錯，齊景擡眼，兩人視線撞到一處。範泛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一下活絡出來, 淺淡的笑就像四月春日裏的玫瑰花, 開得含蓄又熱烈。

他踏着步子朝範泛走來，一截手腕從衣袖裏漏出，骨骼分明白皙, 青藍色的筋絡纏繞在他的皮膚之下。

空氣濕潤，隐約中能嗅到泥土的腥香。路燈罩下，水蟻撲棱，褐色的楓葉翅膀張開又合上。

他牽過範泛的手，溫柔地低聲說道：“買完可樂怎麽不過來？天氣這麽冷，手都涼了。”

範泛晃了晃手中的藍色紙杯，“我可樂加了冰，不管天氣的事。”

齊景笑着看了她一眼，擡起手腕說道：“時間不早了，得回學校了。”

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搖晃胳膊甩着齊景手臂，腳沒挪步，還不想走，盯着齊景的眼睛認真說道：

“我今天玩得很開心。”

哪怕在街頭無所事事地閑逛片刻也沒關系，只要跟他在一起做什麽都行。前些日子沒發現自己那麽黏人，等發現了卻忽然意識到兩人要面臨的是分離。

舍不得，一分一秒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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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泛站在原地再三叮囑：“回去記得給我打電話……”話沒說完，她便朝向一邊歪着腦袋，胡亂搖了搖頭，嘴巴也跟着高高翹起，“不行，你還是發微信語音給我。我們宿舍關系不好，話說得大聲都會有人抱怨。”

“我就給你打字吧！”範泛笑得很奸/詐。

齊景聽得認真，眼睛舍不得錯過她的一絲一毫。可惜今天沒帶身份證。他伸手替範泛将頭發別在耳朵後面。

兩人一同走向停車場。範泛乖巧給自己系上安全帶，手裏的紙杯淌開一掌心的水，碎冰塊晃動，細微的沙沙聲。

車子發動開到街道上的時候，天空已經飄雨，纏綿細碎的雨絲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籠罩這個世界。

車內空氣憋悶，齊景搖下兩邊車窗，雨絲飄到範泛的手背上，絲絲的涼。她喝下一大口的可樂，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刺激又冰爽。

霧氣跟着雨氣升起，像一張毯子随着汽車的行進越扯越碎，越扯越薄。

齊景打開電臺音樂，

慵懶的曲調飄忽如煙，在風中吹淡又增重色彩。歌手略帶沙啞的女性嗓音在唱到高/潮處時忽然嬌俏，像一口咬下去的草莓糖果，讓人滿心愉快的甜。

範泛手撐在車窗裏面，車行緩慢，加重了歌聲慵懶的溫柔。她輕輕哼唱，跟着音樂重複三兩句的簡單歌詞。

“Touch me，

You wasn't like a sinfonia，

You were nothing shot dream me，

You get me favor，

Brave me，

Singer wanna softly，

A memory of a journey will last forever。”

車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停在一個偏遠的角落裏面，旁邊只剩一盞路燈站在駕駛座的位置旁邊。

齊景逆着光亮轉頭，歌聲雨滴還在繼續，煙霧沒散幹淨，白日夢才剛剛開始。

“Cause boy you are my daydream，

You are my daydream，

You are my daydream，

You are my daydream，

Boy you are my daydream。”

他是她的白日夢。

範泛閉上眼，他的呼吸很癢，掃在她的臉上。

夢越做越深，歌聲柔和似水，落在手上，或者凝固成可樂裏面的冰塊，草莓味的糖果藏在裏面，咬下一口滿嘴的甜蜜。

她的白日夢啊——呼吸相觸，溫潤柔軟，他的睫毛掃在她的眼上，細細癢癢。外面的燈光幻成水一灘的光暈，在眼睛的細縫之中失真。

她的白日夢啊——此刻成了真。

範泛跟齊景告別以後，回到宿舍之前特意對着走廊玻璃打量自己的嘴唇——啧！又紅又腫，到時候劉清悠看到一定會抱着自己刨根問底探八卦。

她又煩又好笑，拿起剩下的冰可樂涼嘴巴，希望能消腫。腦子在她空檔的間隙再次回味剛才的場景，範泛含笑臉更紅。

玻璃對面的窗簾忽然被人“唰——”地一下拉開，猝不及防間，範泛跟房間裏面的陌生女孩對上眼。

兩人都是反應遲鈍的主，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許久，等回過神來瘋狂朝對面彎腰鞠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吓你啊！”

等等！兩人身子同時定住，這好像哪裏不對啊。相視一眼她們才後知後覺劇情到底哪裏偏了差，範泛和房間裏面的女孩忍不住吃吃地笑出了聲。

心情因為這個小插曲再次上揚幾個調。範泛将喝完以後的可樂紙杯，用一個潇灑漂亮的抛物線扔到垃圾桶裏面。

她蹦蹦跳跳回到宿舍。

劉清悠正忙着在臉上敷面膜，範泛進來她也只是轉過腦袋看一眼。

真是！範泛嘆惋，早知道今天周六于冰夏敏都回家，她就該跟齊景約好打電話的時間。不過微信語音也沒關系，戴上耳機齊景的聲音她能聽千千萬萬遍。

“範泛！”劉清悠想起一個事，“微信有個我們同市的老鄉群，你要不要加進去。”

範泛奇怪：“Q/Q不是有個學校老鄉群嗎？微信幹嘛又要弄一個。”

“這不一樣。”劉清悠一面将面膜流下來的精華細細抹在脖子上，一面同範泛解釋：“微信這個好像是X大人拉的，說把兩所學校的同鄉人拉在一個群裏面。以後有什麽事好互相幫忙。或者說以後大一的學弟學妹出現，能夠盡自己一份力幫忙。”

老鄉群作用有限，除了開學初始賣網線電話卡不坑人以外，就是一些同個地方的學姐帶着一塊搭車找車站。

喝水不忘挖井人。範泛把背包扔到椅子上，對劉清悠說道：“那順便把我拉進去吧。我們那邊還有挺多在準備高考的小孩，以後能幫上的地方就幫點。”

她扶住衣櫃，左腳跟踩着右腳跟的鞋，三兩下扒拉下來，“這個老鄉群又是誰拉的？”

劉清悠忙活完所有的護膚步驟，拿起手機說道：“好像是季晨。”

“季晨？”聽到這個名字，範泛微微一愣。上次見面的不愉快還在她的心裏殘/留陰影。

“對呀。”劉清悠應道：“聽說是跟她同鄉的一個小學妹給的靈感。诶！我估計啊是他想泡人家妹子，才這樣想着辦法獻殷勤。”

範泛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只說一句，“真亂。”

“他的名聲現在也不太好聽了。花名遠揚在外，校外一個女朋友，校內又一個女朋友。渣得一點不剩！”劉清悠抱着看好戲的态度冷笑，“以前在高中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麽好東西，虧你那時候跟豬油蒙心一樣，就差去做他的拉拉隊了。”

範泛被說得心虛，岔開話題：“都過去了嘛！”

口袋裏的手機在她們聊天的時候忽然震動一下。X大離嘉興還是有點距離，更何況齊景還是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樓下才離開。

她心裏暗嘆齊景走路的速度，拿過自己的耳機/插/在手機裏面，點開微信，卻看到了一條好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