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一句大嬸，把時光拉到四年前，兩人相識的第一天。

虞金金忘了具體的日子，只記得那天她從超市采購歸來，左手提着一袋米，右手拎着一袋蔬菜和日用品，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上了四樓。

這棟居民樓原是師大的教師宿舍，師大搬到市郊之後，老師們也都跟着遷移到了市郊的新住宅樓，這棟老樓便開始對外出租。雖然樓比較破，但是租金便宜，最重要的是離虞樹就讀的師大附中很近，步行也就幾分鐘。她現在的生活一切都以虞樹為重，等把這個臭小子送進大學，她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她原先打算讓虞樹住校，但是仔細一算，還是走讀比住校少花錢，不用交住宿費夥食費，反正她自己一個人住，也一樣要吃飯，租房子。兩人一起，反而節省。所以就租到了學校旁邊的這個房子。

一層樓裏住了十幾戶人家，共用一個走廊，虞金金的房子在最東頭，提着東西吭吭哧哧走過去，路過隔壁時發現門敞開着，地上放了一個紙箱，好像搬來了新鄰居。

鐵打的樓房流水的租戶，住這裏兩年多，隔壁已經換了好幾任了。遠親不如近鄰，虞金金正打算和新鄰居打聲招呼，“你好”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吞回去。

一個男人背對着門口，正撅着屁股往裏挪東西，破洞牛仔褲的褲腰拉了一截下來，露出後腰上一片黑色紋身。貌似是個不良青年！

虞金金不敢多看，飛快打開房門，鑽了進去。這棟樓上幾乎都是外來的租戶，難免魚龍混雜，還是多結善緣少惹壞蛋為好。

放下東西，虞金金匆匆沖了個澡，開始準備午飯。老式房子窗戶不大隔音，而且兩家的陽臺也挨得很近，隔壁的響動，這邊都能聽見。新搬來的鄰居折騰了一會兒就安靜下來，看來單身男人的家當不多。不像上個鄰居，一家三口，乒乒乓乓收拾了好幾天才消停。

十二點十分，虞樹準時進了家門，第一句話就是:“飯好了嗎？”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天到晚都在餓，一頓沒有肉吃，就仿佛是世界末日。

飯桌擺上桌子，虞樹餓狼一樣端起碗就嘴裏扒飯，一邊吃還一邊抱怨，油麥菜太淡，麻婆豆腐不夠辣，紅燒肉太柴了，下次買肥一點的口感才好。忙碌了一個小時的“老媽子”懶得理他。對自己的廚藝，虞金金還是蠻有信心的，不然這個嘴巴挑剔的臭小子能吃滿滿兩大碗？

吃飽喝足，虞樹把碗一推就撲到房間的單人床上，頭一挨到枕頭就睡了過去。進了高三，他就過上了淩晨一點睡，早上六點起的生活，永遠睡不夠，趁着中午回來吃飯的時間，哪怕只有十分鐘，也要見縫插針的補一覺。

虞金金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吐槽：“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當你姐，給你當老媽子。”還沒啰嗦完呢，床上的少年已經打起了呼嚕。

一點鐘叫醒虞樹，等他走了，虞金金躺到床上午休了一小時，起來開始碼字。這棟樓上的大部分人白天都不在家，除了早晚比較吵鬧，白天極安靜，很适合她寫作。

正寫的投入，她聽見了吉他聲，聲音就來自于隔壁陽臺，彈的一首保羅西蒙的曲子，很好聽。可惜，虞金金無心欣賞，因為她碼字的時候，需要絕對的安靜。

整整一下午，吉他聲時斷時續，一直沒有徹底消停。虞金金對着電腦頭暈腦脹，什麽都沒寫出來。想去說一聲，又有點害怕，畢竟新鄰居像是個不良青年。

虞金金那時剛開始做編劇，還是槍手，收入很低，而且還不保證能拿到尾款，為了攢錢，她一邊還在網上寫連載小說，每天都有任務，不能停更。被鄰居吵得一下午沒碼出來東西，晚上只好熬夜。

第二天奮指疾書的時候，吉他聲在下午三點鐘的時候又響了，還是在陽臺。這樣下去根本沒有辦法專心碼字。

忍到虞樹下了晚自習，虞金金終于鼓起勇氣去隔壁交涉。走出門口她又拐回來，在廚房裏洗了兩個蘋果，一串葡萄，放在一個果盤裏，端到隔壁小心翼翼敲門。

裏面問了一聲誰啊？聲音很冷，卻是異乎尋常的好聽。

虞金金忙說：“我是隔壁鄰居。”

房間裏傳來踢噠踢噠的腳步聲，門開了。對面的人因為個子太高，導致率先撞進虞金金視線的是他的穿着，黑背心，花裏胡哨的沙灘褲，腳上勾着一雙夾腳拖。典型的不良青年裝扮。

虞金金擡起頭，做好準備看到一張兇神惡煞的邪惡面孔，事實卻是大大相反。

不良青年竟然長的異常好看，好看到讓她這顆久未萌動的心髒，居然小小的怦了一下。

虞金金飛快的露出笑容，“你好，我是隔壁的鄰居。”

“什麽事？”青年居高臨下睨着她，雖然歲數不大，氣場卻異常強，眼神犀利到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虞金金不由自主的就垂下了目光，視線水平至他的胸前。不愧是紋了身的，就連黑背心都隐隐有一股殺氣。

“沒什麽事，給你送點水果，遠親不如近鄰嘛，呵呵。”虞金金把果盤遞過去，不經意看到室內的情景。床邊孤零零一個小箱子，床上一把吉他，屋裏空蕩蕩的就一把前任租客留下的破搖椅。

看來經濟很窘迫，窮到好像就剩下一個身體。

“謝謝。不用。”青年沒接，拒人千裏之外的語氣，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虞金金連忙拿出生平最溫柔綿軟的語氣說出來來意，“對不起啊，能不能請您，彈吉他的聲音小一點，這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您這邊彈吉他我那邊聽得清清楚楚，要不您過來聽聽看就知道了。”

青年皺着眉頭：“大嬸你不上班？白天一直在家？”

大嬸......虞金金眼前一黑，心口噗嗤噗嗤直往外噴血。

“我在家裏上班，嗯，寫稿子。”之所以解釋的這麽清楚，是希望他能理解寫作的時候需要安靜。

頭頂上沒吭聲，貌似是在打量她。然後響起一聲很不耐煩的知道了。

“多謝多謝，真是給您添麻煩了。”說完，虞金金帶着笑僵的面皮，快速撤退，回到屋裏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鏡子。

鏡子裏的女人，頂着亂蓬蓬一個丸子頭，戴着黑框眼鏡，沒有腰身的大T恤衫，肥大寬松的碎花七分褲，沒錯，是有點不修邊幅，但也絕對不至于是個大嬸吧！

虞金金悲憤的握拳，等着吧，臭小子，總有一天，大嬸要變大神。

遺憾的是，時隔四年，她苦拼苦熬還沒成大神，這個不良青年倒成了大明星了，呵！

虞金金壓着噗噗亂冒的火苗，對陸野微微一笑：“陸先生現在也是大明星了，那天有空了，叫你經紀人把當年蹭飯的錢，給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