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段賢侄,老夫走南闖北這麽多年,倒真沒見過你這般人才。”

簾後熱氣袅袅蒸騰,恍若清晨濃郁的白霧,将池中少女的身姿掩藏得瞧不分明。顧神醫慢悠悠地轉着手中的酒杯,裏面殘酒未盡,晃着淡紅的幽光。

段暄的耳根兀自滾燙,聞言一拱手:“晚輩慚愧,前輩的贊譽,在下擔當不起。”

老風流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還以為老夫是在誇你?”

恨鐵不成鋼地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戳:“如此美人喝了春華濃,良辰美景,軟玉在懷,不及時行樂,你把老夫叫到這兒來解毒?賢侄,你同我那陶師弟差不多的年紀,但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已比你風流得多啦!剛才若換作他抱了晚丫頭,豈肯放手?”

段暄紅了臉,澀聲道:“前輩說笑了,晚輩怎能乘人之危?”

顧神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古怪地嘿嘿一笑:“我說賢侄,老夫可是聽說,江湖上有不少女子對你傾心,你不會到現在還是……”

段暄面色漲紅,垂頭道:“前輩,此事不需多言。您若有別的教誨,晚輩一定洗耳恭聽。”

老風流氣了個倒仰,眼皮跳了幾回:“罷了,罷了,你憑實力單身,老夫也不多說什麽。”

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笑道:“這春華濃可是江湖上難得的迷情之藥,藥力極為霸道,這小姑娘喝了此藥,鑽入懷中時必定嬌媚得很,賢侄定力了得,叫老夫好生佩服。”

段暄被他說得坐不住,皺眉欲答,卻又說不出什麽話來。

顧神醫哈哈一笑,轉着酒杯:“那下藥的女子聽說是浣雪館的聖姬,賢侄打算如何處置?”

段暄略一沉吟,眼中透出深深的憂色:“雖說是衛姑娘在酒中下藥,但若阿晚不喝,便不會發生此事。這孩子,唉,這孩子,江湖風波險惡,她怎能如此沒有防備?”

顧神醫放下酒杯來,臉上笑意不減:“這時候小丫頭的迷藥差不多除盡了,夜深啦,老夫先告退了。”

段暄拱手為禮,目送他自負潇灑地出門,回頭只見晚一臉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表情,搖搖晃晃地從簾後走了出來,身上薄紗輕籠,欺霜勝雪般的香肩隐約可見,一眼望見他,懵懵地喚了一聲:“段大哥!”

他心中一跳,不敢多看,除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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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輕輕“唔”了一聲,腦海裏依稀想起之前的情形,臉上染透欲醉的晚霞,羞意大作,低頭鑽入他懷裏。

心下正自柔情缭繞,滿心盼他摟着自己,說幾句溫柔的言語,不料段暄将她扶着站定,正色道:“阿晚站好,段某有話跟你說。”

晚微微一怔,伸手撒嬌:“段大哥,我要你抱嘛。”

段暄臉色一沉,語氣也冷了幾分:“阿晚,休要打岔,好好聽着。那日顧前輩給你喝八十年的女兒紅,我曾對你說過什麽?”

晚一雙秀目骨碌碌轉個不停,心底叫苦不疊,拉住他的手輕輕搖晃,讨好道:“唔,段大哥要我不許再喝酒,可……可是,我聞到那位衛姐姐送來的酒很香,就想嘗嘗,我只嘗了一小口,為什麽便醉得這麽厲害?”

段暄見她急急轉移話題,嘆了口氣,柔聲道:“阿晚,在人間的江湖之中,處處都需設防,咱們自然不可有害人之心,但若別人存心害我們,也不能輕輕易易便着了道兒,我教你這些,你可記住了?”

晚急于讓他忘掉自己偷喝酒的事情,聞言猛點頭:“記住了記住了,我若是再不聽話,便讓段大哥三天三夜不理我,也不和我說話。”

段暄的臉色漸漸溫和起來,微笑着摸了摸她秀美的小臉兒:“這才乖!”

不料少女立刻順着杆子往上爬,笑吟吟補充道:“便和我說話也只說十句。”

段暄扶着額,由衷地嘆了口氣。

少女見他不似方才那麽嚴厲,立刻大着膽子再度窩回他懷裏,嫣然道:“段大哥,你剛才說你的心是阿晚的,我聽了好高興。”

段暄輕撫她的秀發,柔聲道:“阿晚,段某有一件禮物送給你。”自懷裏取出一串項鏈來,挂在少女的頸項中。

那串項鏈上懸着一塊天青色的寶石,晶瑩剔透,襯着少女雪白的肌膚,發出皎月般的光芒。

少女一聲歡呼,喜滋滋道:“謝謝段大哥!”

段暄見她滿臉喜悅,不覺也随她一起笑了起來:“這是我母親的東西,我想送給阿晚,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晚嫣然道:“段大哥送我的禮物,阿晚怎會不喜歡?啊是了,因為你方才親了我,所以要送我禮物。”

原來在滄海之淵裏,鲛人男女互相定情,便贈以禮物,作為三生之約。她只道只有鲛人一族才這樣,沒想到人間的習俗竟也差相仿佛,摸了摸項鏈上的寶石,笑色盈眸,小臉兒宛若芙蓉初放,說不出的明麗動人。

段暄臉上一熱,含愧低頭:“我……我一時情難自禁,真是失禮,阿晚,對不住。”

晚眼波如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段大哥,我怎會怪你?”頓了一頓,見他含羞帶愧,心裏促狹又起,眨眼一笑:“我神智清醒啦,你現在想不想親我?”

段暄臉上發燒,苦忍片刻,終于忍不住低聲道:“阿晚若……若是不反對,我……”卻見眼前少女小臉兒微揚,向自己慢慢湊近,唇角挂着一絲甜美的微笑。

他心跳加速,低下頭去,正欲在那花瓣也似的雙唇上一吻,卻聽少女咯的一聲嬌笑,敏捷地逃了開去。

次日清晨,顧神醫見了段暄便大驚:“段賢侄,你怎地眼睛下頂着這麽大兩個黑眼圈?”

段公子搖着折扇,強撐着翩翩少年郎的風姿,心下一片彌漫的凄苦。

整夜陪着滄海之淵愈發古靈精怪的小公主,由不得昆侖段公子不凄苦。

用罷早膳,戈少主嚷着要去找浣雪館麻煩,段暄只作未聞,牽了晚到街上逛去。

戈少主見他一臉的若無其事,只恨得牙癢癢,奈何對兩人之間的武力差距心知肚明,且還要仰仗此人相救陳瑤兒,只得留在顧神醫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亂轉。

晚見街上一處包子鋪裏熱氣騰騰,傳出一陣陣撲鼻的香氣,頓時雙眼放光。

多日下來,段暄對她這般貪吃的神情早已熟稔,見狀不禁搖頭微笑,正要取銀兩,卻見晚握緊小拳頭,在臉上用力地敲打兩下。

段暄吃了一驚,急忙拉回她的手:“阿晚,為什麽要打自己?”

晚信心十足地昂頭道:“段大哥,我聽說在人間,珍珠是很貴重的東西,你等一下哦,等我哭出來,拿珍珠請你吃飯。”

段暄聞言哭笑不得,柔聲道:“段某身上有不少銀子,何勞阿晚如此費心?”

晚一個勁兒搖頭:“不好,不好。倘若一直讓你請我,阿晚就成了那些青樓裏的女子啦!”她對青樓似懂非懂,但見那些女子煙視媚行,收斂錢財,心下也知道似乎很說不過去。

段暄輕輕握着她的素手,柔聲道:“是段某心甘情願為阿晚會鈔。”說到這兒,微微一笑:“将來我要照顧阿晚一輩子,你我之間,不必言及這些身外之物。若是阿晚覺得不妥,便請滄海之淵的小公主将來贈段某一個海底的禮物,作為回報吧。”

晚豪爽地一拍胸口:“那容易得很,我們家的東西,段大哥喜歡哪一樣,就拿去好啦!”

段暄失笑道:“公主殿下當真大方,那麽段某便先提前預定了,将來向你讨取時,殿下可不能吝啬。”

小公主渾不知他言下深意,笑得愈發爽快:“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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