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謎城(二)

兩人踏入客棧,一絲細微的嬰兒啼哭之聲又傳入冷如霜耳內。

她問:“師弟,你聽到了沒?”

冷去塵搖了搖頭,奇怪地問:“師姐,是不是你修煉走火啦?”

“可能太累了,出現幻覺。”她推開卧房的門,突然咔啦啦一聲驟響,一道閃電照亮房內場景。

冷去塵雙目瞪圓,大叫一聲,“我的媽,有鬼啊!”他迅速躲到冷如霜身後,一手揪緊她的衣服,一手遮了眼睛,手指分開從縫隙中窺伺,帶着哭腔道:“師姐,我們幾個師兄弟裏,只有你學了捉鬼之法。你快滅了他!”

眼前的孩子不過五六歲的年紀,死相卻凄慘無比。他雙目緩緩流出血淚,開口道:“救救我。”

冷如霜心頭一酸,對他招了招手,“你有什麽冤屈,同我去外面說。”

嬰靈飄了出去,冷如霜亦緊跟而上。他似乎要将她帶去何地,一大一小穿梭街道。忽然,他的身影憑空消失。

冷如霜心下道了一句不好,難道是調虎離山?

她轉身狂奔回客棧,卻發現房內空空如也。冷去塵不見了。

冷如霜扯過店小二,問:“你見到和我一起來的小道長了麽?”

店小二道:“他神色焦急,似乎追着什麽東西出去了。”

“多謝。”她放開店小二,箭步往外走。

明明與冷去塵方才相識,她心中卻萬分焦急,生怕這小師弟出了什麽差池。她發現她每入一個時空,化為不同的角色,心境與性格都會變化,深受原主影響。

在上個時空,她對林羨雲懷有深深的尊敬與愧疚,對趙璞、李夫人懷有怨恨,而這個時空,她對小師弟異常擔憂,對冤魂極其憐憫,究竟她成了局中人,還是局中人原本便是她?

她心中惴惴不安,想到冷去塵只有孤身一人,外頭卻是游魂數萬。那嬰靈是不是故意騙走我,好對他下毒手?冷去塵勢單力薄,一拳如何敵四手,何況是千千萬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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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她足下邁出的步子愈大,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發力狂奔,雙手放在嘴邊大喊:

“冷去塵,冷去塵——”

兩側店門緊閉,空曠的街道上回蕩她的聲音。

她心下愈發不安,邊跑邊喊,“師弟,師弟——”

“叫魂呢?”

正在此時,遙遙傳來青年磁性的聲音,她尋聲而去,從街角的弄堂裏,走出一道藍色身影。

冷如霜驚訝地問:“藍橋,你怎麽會在這裏?”

“當然是躲雨。”他手中撐着一柄油紙傘,揚了揚眉笑道。

藍橋懷裏揣着墨跡未幹的竹片,一手握着毛筆,似乎方才正在弄堂裏奮筆疾書。他将竹筆塞入袖中,擡起頭問:“弟弟走丢了?”

他見冷如霜不答,走近後者身邊,将其納入寬敞的雨傘之下,“跑的這麽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開濕身舞會呢。”

冷如霜滿心記挂冷去塵安危,無暇回應他的打趣,“你看到他了麽”她不抱希望,也沒指望藍橋會知曉冷去塵下落,哪知後者竟然點了點頭,“他和幾個小朋友走了。”

聞言,冷如霜氣得想削他,“你不早說!”

藍橋辯解道:“我不是早就問你是不是師弟走丢了麽?你都不回答我。”

他委屈巴巴地望着冷如霜。

冷如霜怒氣洶洶地瞪着他。她一把揪住藍橋的後衣領子,兇巴巴道:“帶路!”

“哦。”

藍橋老老實實地往前走,晃她一眼,面上純良又無辜,“你沒有胸,還這麽兇。”

“......”

歸雁城規模龐大,曲巷繁多,直到這場雷雨停止,兩人仍未尋到冷去塵的身影。

冷如霜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眼裏透出狐疑之色,“你是不是诓我?”

藍橋道:“他東奔西跑,飛檐走壁,我們慢慢走哪裏跟得上?”他說着從袖子裏掏出銅制羅盤,對着天邊懸挂的月亮拜了三拜,羅盤指針迅速旋轉起來,最終指向南。

藍橋将羅盤塞入布袋,腳尖一轉,卻向“北”走去。

原來這人與她是同行?

冷如霜叫住他,冷冷地道:“你走反了!”

藍橋晃她一眼,“沒走反。不信你把你的羅盤拿出來瞧瞧。”

“你怎麽知道我有羅盤?”這青年似乎越來越神秘,不得不防。

冷如霜心下百轉,從袖中摸出羅盤,只見其指針亂轉,根本分不清方向。

藍橋道:“這座城的磁場紊亂,是以普通羅盤不能指路。我拜月,即向月神仙子借法,為羅盤開光。開光後的羅盤,指的不是人間路,是神明、陰靈走的路,我們肉體凡胎,只能走它的反方向。”

此時曉星漸沉,霧露蒙蒙,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街道旁已有小攤擺出桌子,升起爐火,開始做早點。貨郎挑着擔架沿街叫賣。行人三三兩兩來來往往,原本空曠的街道逐漸變得熙熙攘攘。

偶有路人對兩人指指點點。

他們一個身着燦然金色道袍,一絲不茍,清高冷傲;一個身着藍白長衫,輕袍緩帶,桀骜不羁。

藍橋嘴角噙笑,“他們心中定是在想,現在的女道士六根不清淨,與不明不白的人拉拉扯扯。”

兩人明明隔着一臂安全距離,哪裏來的拉拉扯扯?是以她冷冷地道:“你再多嘴多舌,我割下你的舌頭泡酒!”

藍橋道:“你這麽兇,只能做一輩子的老道姑了!”

她反唇相譏,“那也比你這個娘娘腔有前途!”

任何一個正常男人被罵作娘娘腔恐怕都不會善罷甘休。藍橋也是一個俗人,是以他勾了勾嘴角,便要扣住冷如霜手腕,對她來一個壁咚,哪知後者早有防備,身後金劍出鞘,寒芒森森抵住藍橋脖頸。

她冷哼一聲,“三腳貓功夫還敢在姑娘面前班門弄斧。”

藍橋咋舌,心道:這美貌的小道姑脾氣不好,武功高強,哪個男子敢娶她?

冷如霜放開他,收劍還鞘,冷冷地道:“再動手動腳,我就幫你切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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