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表弟太高冷
安平長公主終于忍不住了,咯咯咯的笑得停不下來。
顧雲笙為了不讓丁左難堪,強忍住笑容反倒把自己憋得臉通紅,“咳,讓你看不起人,這下反被打了吧?”
“微臣冤枉啊。”丁左煞有介事的說:“明明是他裝得像,一副天真爛漫人畜無害的樣子,演技這麽好,把微臣騙得團團轉,微臣才是受害者!”
安平長公主笑的更慘了,全無形象的滿地打滾。
丁左哭喪着臉,随他們開心。
江漓換了身雪白的長袍,腰間束月白色玉帶。正梳發之時,突然聽支摘窗處傳來細微的響聲,江漓不用回頭看,便知道是那只丁猴子跑進來了。上蹿下跳,有門不走偏翻窗。
丁猴子手裏拿着橘子,剝一塊皮朝外丢一下,每一塊都準确的投入院中立在牆角的簸箕裏:“小表弟啊,你現在可火了。湘雪閣那一戰,震驚天下九州,黑白兩道衆說紛纭。從邊境班師回朝這一道上我就聽了個徹底,你力戰當今武林最神秘最惡毒的殺手組織,傷了不敗女魔夜來幽。現在可好,但凡是個人物就念叨着要找你切磋比武,一本正經的想試試你的武功,到底有沒有傳聞中的那麽神,跟昔年的江大人比起來又如何。”
江漓通過銅鏡看他,沒作答。
“诶,要本将軍說,他們就是找虐來了。別人不知道你的實力,我還不知道嗎?”丁左裝模作樣的握着心口道:“我可是拿身體給他們做了先鋒,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丁左眨着那雙透着靈氣的杏眼,見江漓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終于忍無可忍,跳下窗子道:“诶我說,你倒是理一理我啊,這樣把我晾在一旁當空氣,我很沒面子的!小時候的你多好玩兒啊,現在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江漓轉身,透着清冷的眼眸只在丁左臉上逗留一瞬:“丁将軍身先士卒,就愛找死,真讓在下佩服。”
“诶诶诶,你也太記仇了吧?”丁左無可奈何,又故作不悅的揚起眉毛:“剛才若不是長公主跟大殿下也在場,你是不是要一掌把我脖子劈斷?”
江漓漫不經心的撇他一眼:“謀殺朝廷命官,在下還沒活膩。”
這個回答讓丁左一愣,他隐隐覺得江漓變了。最起碼比起他在湘雪閣那會兒變了不止一星半點。若是以前他說出這番話,江漓保準會給他一記白眼,轉身就走。又或者連白眼都懶得賞賜,直接無視。而如今居然有閑情逸致去接話,而這話透着玩笑之意,出自江漓之口當真是稀罕。
他跟這個表弟不算親也不算疏,老早就知道舅舅家有個身嬌體弱風一吹就倒的小表弟,當然他根本不在意。俗話說文人相輕武人相重,他這種酷愛武學的習武之人,自然也渴望結交豪邁飒爽的英雄豪傑,像表弟那類可以用“養在深閨”四個字形容的文弱孩子,他根本不屑一顧。
到了江府,母親作為姑母,自然要去看望這位體質虛弱,一身是病的小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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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在母親身後,只覺得無聊。
朝廷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朝野的正一品大臣的獨子,必然是自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然而一身病骨,羸弱虛浮,必然是有氣無力,面黃肌瘦。
丁左是這麽猜測的,只是沒想到,當他見到床鋪之上坐卧之人,整個人就傻眼了。
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他自認肚子裏的墨水不算少,可到了如今,竟找不到合适的詞彙去描述他。任何華麗的詞語用在他身上都覺得不夠,欠火候,不恰當。
因為他是在太耀眼了,明明是個年僅六歲的質子,卻看得人心神蕩漾。若再成長幾年,必然是個能叫天下滄海沉淪的驚世美人。
那一刻,丁左腦袋一抽,就冒出了個鬼點子。
美人落淚,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一定很好看!
這個腦殘的想法冒出來就一發不可收拾,碰巧那一日,他逮到機會了。目睹小表弟在院中把玩利劍,他嘴上說着嘲諷,心中卻并無譏諷看輕之意。目的很顯然,就是想把這人欺負哭而已,因為好玩兒。
誰想到小表弟一身傲骨,聽完了冷嘲熱諷,啥表示沒有。這可尴尬了,丁左一着急一上火,既然嘴上欺負不了,那就動手吧,把小表弟打哭!
結果令他追悔一生。
人家沒掉一滴眼淚,哭的是他才對!咳了一個月血,躺了半年的床,當真是自作自受,活該啊!
目的沒實現,遭了一身的罪,還得罪了人家小表弟,這下好了,自那以後就算再怎麽讨好都沒用,人家鳥都不鳥,高冷的一筆!
江家出事之前,小表弟讨厭他也就罷了,最起碼平日裏見了不會無視,偶爾怼上幾句,打打鬧鬧的相處模式倒也和諧。後來江家遭難,當他得知小表弟死裏逃生之後,連夜從軍營跑出去看望他,那一刻丁左知道,昔年愛說愛笑愛怼人的小表弟變了。
他不再多話,不再歡笑,舍棄了純善溫良,換來了陰毒狠厲。一把閃着銀輝,泛着寒芒的冰霜之劍,一旦出鞘,必見血光。
丁左凝望着江漓,一時間情緒湧上五髒六腑,心底空落落的,又沉甸甸的,很是難受:“舒王爺對你很好吧?”
提起顧錦知,江漓突然有了反應。
“回京數日我也對你倆的關系有所了解。當然了,就算一點都不了解,光看你這狀态也知道,舒王爺溫柔體貼,必待你百般呵護。”丁左朝前走了一步,伸手搭在江漓的肩膀上,難得的面露正色,說:“看得出來,舒王爺對你不是一般的好。天下之大,能尋得一真心待你之人不容易,你可要好好珍惜。”
江漓的眸中似有暖流浮過,僅僅稍縱即逝就又恢複了那風清月白的神色,靈巧的一個轉身,直接甩掉了丁左的猴爪子。丁左再伸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僵在半空中好不尴尬。
“雖然你不止一次拒絕我的幫助。”丁左悻悻的縮回了手,目光很是認真:“但江大人畢竟是我親舅舅,他和舅母慘遭不測,我略盡綿力也是應當的。”
江漓聽了這話,語氣平淡的悠悠說道:“為雙親報仇,本是我應盡之責。表兄如今在朝堂任職,屢立戰功,受陛下器重。又何必混入這血腥厮殺中,使自己成為逐晖的暗殺目标,九死一生呢?”
“你這是什麽話。”丁左急了:“難道我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嗎?”
江漓輕輕搖頭,道:“何必無謂犧牲,惹禍上身,我自己可以報仇,表兄不必陷入這漩渦當中。”
“诶,你真固執啊。”丁左正倍感無奈,王府的管家突然在外叫道:“江公子,宮中傳旨太監來報,奉陛下口谕,要宣您進宮一見。”
——
馬車一路颠簸駛入宮門,車轎內一行四人心思各異。
顧雲笙認真揣摩,安平長公主浮想聯翩,江漓泰然自若,丁左絮絮叨叨不休。
“小表弟,你以前見過皇上嗎?”
“四年前有幸得見先帝聖容,當今聖上倒未曾有過接觸。”江漓一手掀開車簾,望着富麗堂皇的宮城,鎏金銅瓦,大殿之外金龍盤柱,氣勢如虹。
安平長公主納悶了:“如此說來,王兄宣你何事?”
“我倒是聽說,父皇早些年在養心殿湊巧遇上江大人,今日宣江公子進宮,想必也是要問問有關江大人的事兒。”顧雲笙說道。
前方拉車的小厮朝轎內打了聲招呼,四人分別下車改為步行,丁左未得宣召,只好在外等候。目送江漓三人被小太監帶着一路前往禦書房。
“王兄只召見你,本宮跟笙兒也不好進去礙手礙腳的,就此別過,改日再見。”安平長公主機靈可愛,也絲毫沒有皇親架子。顧雲笙亦是如此,不牽扯黨政,一心只想習武。所以他盯着江漓的一雙眼睛都在閃閃發光,被安平長公主拉着還一副戀戀不舍得走的樣子。
送走二人,江漓被太監領着進入禦書房,先由太監通報,然後才步履緩慢,容色正式的走進正殿。低眉斂目,彎膝跪地,行了标準的叩拜大禮:“草民江漓,參見陛下。”
上位的九五至尊驟然一愣,不知是為江漓周全且标準的禮數感到詫異,還是被江漓舉世無雙的姿容所震撼。
前者會覺得自豪,後者可大大的不妙。坐在一旁陪伴聖駕飲茶下棋的顧錦知頓時如臨大敵,趕緊執了一顆雲子在棋盤上敲了敲,換回那皇帝的神智:“皇兄,到你了。”
“啊,對。”皇帝才反應過來似的,趕緊拿了雲子要落子,結果心不在焉,愣是觀摩了半天也沒敲定主意要往哪兒落。
顧錦知回頭看去還在跪拜的江漓,又忍不住對皇帝說:“皇兄,地上涼。”
“什麽?”皇帝微愣,看向江漓之時才明白過來,頓時忍俊不禁,故作溫怒的說道:“朕知道你看重他,但也不必這樣吧?他難道還跪不得朕了?”
“當然不是,天下萬民皆要參拜皇兄,只是小漓兒前不久又是中毒又是內傷的,九死一生,特兇險,臣弟這不是擔心他麽。”
皇帝笑怒:“你什麽時候把這份心思多放在太後身上啊?”
“臣弟心疼着母後呢,這不,等跟皇兄下完了這盤棋,臣弟便去雍壽宮看望母後。”顧錦知溫和笑着,故意說“下完這盤棋”,而不是立即就去雍壽宮。皇帝跟江漓無羁無絆,所說之事也沒必要瞞着他這位閑散王爺。反之,若急着趕他走,就說明要談的事情跟自己有關。
皇帝朝地上江漓擺了下手:“平身吧。”
“謝陛下。”江漓起身,又對一旁的顧錦知躬身道:“見過舒王爺。”
顧錦知忙道:“快起快起。”
皇帝見這一言一行,禁不住面露贊嘆之色:“江公子禮數周全,當是江大人教子有方。”
“草民惶恐。”
皇帝望着江漓,心中一時湧出感慨萬千:“先帝在時,朕曾有幸得見江大人。其風姿風采讓朕如今想起都不禁贊嘆。江大人一身清廉,一心為公,為朝廷除污去垢。他在武學上的造詣頗深,曾教導過朕三日,細算下來,也是朕的半個老師。江漓,你告訴朕,到底是何人殺了江氏滿門,理由是什麽?”
顧錦知神色一凝,有些緊張的看着江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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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