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守歲
“是又怎麽樣?”
我笑着柔聲說, “我能把你怎麽樣?你是我的優樂美, 也是我的養樂多。”
小姐姐嗤一聲拉得老長, 接着又高貴地笑起來, “嗯,我知道, 你是想喝奶了。”
說她高貴,我是說她裝範兒。我可不是誇她貶我自個兒, 她連笑容都像大家閨秀, 一點都不像我那麽有市井活力。
我很正人君子地否認, “呸!端得一幅大家閨秀的端莊有禮,說話卻流裏流氣不知羞恥。你怎麽那麽混?”
小姐姐吭哧了一陣, 以我對她的認知, 大概是在臉紅。她這人要我怎麽說,姿态、說話、及心理都是分層活動的。按流氓程度來排序,嘴上功夫最流氓, 心理活動較羞澀,姿态通常端莊有禮。別扭吧?嗯, 不止小別扭, 相當大別扭。偶爾想起來, 我也覺得她別扭,不過更多時候,覺得她挺可愛。
小姐姐慢慢說,“我确實對你有一些不禮貌的言辭和想法,不知道是你長相的緣故還是什麽原因。我覺得, 說客觀事實,你別生氣。論漂亮,我身邊有很多比你漂亮的,我就是……你,你對我,有沒有那種感覺呢?”
原諒我的不厚道,在她坦誠和我探讨她對我産生的生理反應的時候,我沒有端莊矜持的态度,反而止不住地想發笑。
我叉着腰,難耐地收緊腹部肌肉,憋笑憋得好辛苦。我怕笑出聲,她會惱羞于我。已經兩天沒聯系,就因為我取笑她又把她氣走,那這買賣不劃算。
我爸往我嘴裏塞了顆貢丸,替我堵住了笑意。我慢慢的咀嚼着,努力地咽下去,“我有啊。”
小姐姐無奈的笑了一下,“那你為什麽總拒絕我,還是沒準備好嗎?”
我看了一眼我爸,我爸手裏捧着紅油熱湯的小碗,在那大快朵頤地吃肉。
我笑了一下,斟酌着說,“我不是不喜歡你那樣對我,我就是覺得這事有點……羞人。”
電話裏,傳來她溫柔的笑意和柔和的輕嘆。小姐姐說,“我和你說一件事情,你認真地聽我說。”
“什麽事兒這麽認真?”
“這兩天,我調查了沈顏。”她頓了頓,像在等我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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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她外形的漂亮,物質的優渥,是你看得見的,也傷不到你。你看不見的,她已婚,丈夫叫陸乘風,星辰的總經理,你們這個圈的傳奇人物。她本人是星辰的董事長。他們一個臺前,一個幕後,工作上是合作夥伴,生活上處于分居狀态,彼此不打擾對方的日常生活。沈顏一年都有那麽三五個非固定情人,迄今為止,她玩過的男人,恐怕連她本人都未必記得清。”
“所以,陸乘風沒玩過女人嗎?”
“我調查的資料裏沒有。”
“他可真憋得住火氣,不過也許,他愛護沈顏,只是沈顏看不上他。”
“所以,沈顏也沒玩過女人嗎?”
“沒有。”小姐姐好半天才開口說道,“你是第一個。”
“但她并不是情深的人,她對你,可能只是圖一時的新鮮。”小姐姐飛速補充道。
“我會處理的,你不用管。”
小姐姐傻呵呵地笑了兩聲,聽着有點忿忿不平的意思。
我醒悟過來,似乎說錯什麽了。我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就跟小姐姐狗拿耗子似的。
她是個注重隐私的人,她也不習慣打探別人的隐私。她現在正在做着她不習慣、也不認可的事,我卻還回頭嗤她。
她這叫什麽?叫被人欺負死也沒落得好話。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有別的事情要忙,我自己處理就好。”
感覺跟上一遍也差不了多少,我繼續語塞了好久。
“想什麽呢你?”我爸八卦地湊我耳邊問。
我斜了一眼桌上已經挂掉的手機,“我在想,今年是很關鍵的一年。晚上,我們要不要守歲?”
我爸夾着涮過的肥羊肉,“怎麽着,邁入二字開頭的人生,兼有了愛情的滋潤嗎?”很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啊啊,好燙好燙……”
“那不是。”我拉開王老吉的拉環兒,把鐵罐遞給他,“是淩晨過後你就三八了,我們得為你最後的三七守一下歲。”
“噗噗~”王老吉的水柱噴得特別高遠。
新的一年,伴随着震耳欲聾的爆竹聲,和小姐姐給我發的微信紅包,如期而至。
我莫名覺得不踏實。她心情不好,聽電話裏的口氣很難過。生我的氣,零點卻準時給我發來壓歲錢賀歲。金額不小,多得能繳清明年的學費,剩餘的還能填平生活費。她還寫了一些應時的祝福話語,我倒寧願她不祝福我,罵我幾句都好。真的,她這樣落落大方,讓我覺得自己有點孫子了。是不是這個理兒?本來情侶吵架沒有非常明确的對錯界限,結果一方把姿态降低,又端得很大方,就顯得另一方很孫子。開始,我只是有點兒底氣不足,被她這麽一弄,我那點尾氣全洩光了。
我想給易溪打電話。想想,怕語言組織不好。話趕話的時候,會被情緒挑撥,該說的話沒說清楚,不該說的像放炮仗一樣噼裏啪啦。
怪我語氣不好,沒把話說清楚。我知道你介意什麽,其實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沈顏她……我撩着自己的長發,把中分的劉海撩到耳後,想解釋又很難講清楚的感覺。煩躁勁上來了,一點點删掉短信的內容,又把信息重輸了一遍。
“易溪,你別對我太好了。還有,新年快樂。”
手機倒扣在桌面上,我出去倒了杯水。回來的時候,手機屏幕與桌面接觸的地方泛起一圈藍光。我有點忐忑,既想收到易溪的回複,又怕看到她回複的內容。總覺得透過那些內容,會看見她憂愁的樣子。
我慢慢地拿起手機,将目光投放到屏幕上。
易溪說,“可能我心疼你,很想你能開心一點,想對你好一些,努力地愛護你。其實最後也未必在一起,如果你喜歡上別人,我之前說過,我不氣你,我祝福你。總之,你發自真心的快樂,我就高興【笑臉】.”
就如我先前所說,透過這些內容,我似乎看見了她憂愁的樣子。也許她故意裝得毫不在意,甚至非常大方地祝福我,也許她在生氣難過,甚至已經哭得醜态畢現,失了風度。可是轉眼卻能抹幹眼淚來安慰我。一想到這些可能性,我就覺得心酸得不行,把她這條短信反反複複看了許多遍。
直至淩晨時分,我還躺在床上愁緒萬千,一點睡意也沒折騰出來。路燈還亮着,透過窗戶落了一地斑駁光影。
我爸一早便來拍門,說要去給爺爺奶奶拜年。我爸一直都是特立獨行的人,所以他常有一些特立獨行的行徑。譬如說清明節不去掃墓,趕大年初一去。以前問他要理由,他是這麽告訴我的,“為什麽要把自己丢在世俗裏?我偏不跟他們紮堆玩兒。人雲亦雲地走形式過場,跟沒有自我思維的走卒有什麽區別?大年初一怎麽了?我有孝心,就該去掃掃墓,給我家老頭子老太太修修草,弄點吃的喝的供他們,也讓他們過個舒坦年。”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我點頭附和,“你神經病啊!”
以往“拜年”都是我爸自個兒收拾,自個兒擺放花酒,我在旁垂眉低眼的玩手機。今年他擺完白花和白酒,跪在墓前,竟然朝我招手叫我也跪,這是往年沒有的加演。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加演,我不是不願意。我就是有第六感,我覺得打破常規必有妖。
果然,我爸把我腦袋摁地上磕響之後,他雙手合十,嘀嘀咕咕地跟爺爺說,“爸!今晚您一定要來找小爽!”
我血液都凝固住了。我憋着好大一口氣,才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
“您是不知道,有個智障的熊孩子,多麽令人心力交瘁!”
“他怎麽不知道?他有切身體會!”
後腦勺被Pia了一下,疼。
“您一定要現身說教,這孩子被心魔貫耳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死活要去招惹麻煩回來,只要她能回頭是岸,吓出大小便失禁也沒關系,拜托了!”
“你變态嗎!混蛋!”
“您看看您看看,這都朝我爆粗口了!無法無天了這逆子,拜托您好好收拾她。”
忍得瑟瑟發抖,心裏念着莫生氣口訣: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我若氣死誰如意,況且傷神又費力……
我爸捅了下我,“你害怕了?”
“害怕就打住!別跟沈顏接觸了。不然我回頭還得找瑾年說說,讓瑾年也來看你。”
“本來有點害怕,現在特別想拜托你,讓瑾年一定來看我。”
“……”
易溪年後一直沒回來,我也沒看見易新。倆姐妹回家過個年,像人間蒸發一樣。我有點着急了。
房東還過來問我,“她們新的一年要續約嗎?”
我問房東,“你自己沒聯系她們嗎?”
房東說,“我問了,她大姐說過幾天回複我。”
轉眼都七年了,房東還一直她大姐,她妹妹地稱呼她倆。
“那你再等等吧,她大姐是言而有信的人。”
“我是放心她大姐的,就……我這是學區房,你也知道的,房源緊俏得很,臨近開學很多人在問。你要是方便,就跟她大姐說一聲,早點定下來。我這一天天快被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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