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償還
沒有報仇很爽的感覺。
我說出來以後, 反倒有一種不管結果如何, 算是塵埃落定的感覺。
我抽回手, 眼睑有些難以擡起, “需要提取血液去做DNA鑒定嗎?”
他沒回答我,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好半天, 才聽見他僵着嗓子說,“我不是不信你, 但是我和瑾年……一直很安全, 你明白嗎?”
我明白, “安全套還是安全期?”
聽到我的話,陸乘風還有點尴尬的樣子, 似乎不知道怎麽回答我比較好。
我不避諱地說, “大概是安全期吧,安全期就一定安全嗎?”
沒給他踟躇和思考的時間,我繼續說, “可以做親子鑒定,我說過了。”
他又深深看了我一眼, 最後下定決心一般, “不用了, 我信你。只是,瑾年當年沒有告訴我有了你。”
“你一顆心都撲在新歡身上,她怎麽告訴你?”
他漸漸露出追悔的神情來,所有的情緒似乎都彙聚到了眼眶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能感覺他眼眶上升的溫度。
我依舊選擇低下眼睑,只是在桌底下反複絞着手指,“那你現在後悔嗎?”
“我一直很後悔。”他長嘆一聲,“就算你沒出現,我也後悔。”
“那我也沒有後悔藥給你。”我聽見自己笑了一下,慢慢擡起頭,“你就告訴我原因好了,當初為什麽不要她?”
“年輕氣盛,覺得能做的事情很多,沈顏能給我更廣闊的平臺,你爺爺奶奶身體很差,家裏條件也不好,我以前經常幹農活……”說話的時候,他大拇指的指腹還摩挲着手心上的老繭,他調整了一下坐姿,似乎不想在這方面多說,他有點出神地看着我,“現在對你來說,我這些淺薄的借口,有任何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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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中,我還能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有沒有意義,總要先知道才能判斷。”
他又開始嘆氣,松開了領帶,“說到底在生命面前,我所有看似合理化的解釋,都是我自私的借口。我的理智駕馭我的感情,我從來都是自私冷漠的人。即便我現在用這種贖罪一樣的方式,也換不回瑾年。我凡事都想做好,可是我又事事只能做一半。是我不對,我欠瑾年的,我現在只能償還給你。”
“鬼要你的償還。”我在自己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站了起來。但站都站起來了,我也不想表現得很不冷靜。我這個人是這樣的,越是氣急,越表現得冷漠。我要一個答案,他給我了,但我還是對他恨意入骨。以前的恨意是似是而非的模糊景象,現在的恨意是具體而微的清晰場景。可我依舊做不來言辭激烈的魚死網破,似乎也只要這樣的一場談判就夠了。
“我不要你的償還,我只要我的答案。你的生活過得怎麽樣,我不關心。”我把手遞給易溪。
易溪跟随着我的動作站起來,她把手塞到了我手心裏。我沖陸乘風點下頭,“我先走了。”
“蘇爽。”他似乎還有話說。
我站住身,背對着他,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爸爸對不起你,爸爸……”
我清冽地打斷他,“歇着吧你,蘇澤才是我爸。”
我拉着易溪快速地往前走,走到門口位置,管他看沒看見,就朝大悍馬踢了一腳。易溪剛“噫”一聲,我便拉着她沒入濃郁的夜色中。
走得越久,我越不甘心,越不甘心,我氣性越大,最後不甘心和氣性一股腦兒地全部翻湧出來,以難以遏制的崩裂之勢,讓我哭出了聲。
我扭着頭,單手捂着眼淚,眼淚順着我的指縫蜿蜒至袖口,從我寬大的袖口流入镂空的手臂。我知道我自己在哭什麽,可我不想讓別人跟着擔心,跟着難受。另一方面也出于自尊心,我總覺得自己流淚的樣子,不應該讓人看見。我曾說好不為此再流眼淚,可是我屢屢打破自己的誓言。我似乎真的很沒出息。
我深吸了兩口氣,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希望能從這種難堪的狀态中解脫出來。
易溪過了很久之後,才問我,“你怎麽樣?”
我使勁地抹了一把臉,“不怎麽樣!”
“哦。”易溪說,“那我們去喝酒吧。”
“诶?”我沒聽錯吧?我扭頭看向小姐姐,“誰說我要借酒消愁了?而且這樣很不好!”
易溪趁機亂七八糟地給我擦眼淚。她估計攥着紙巾好久了,逮着機會就往我臉上蹭,都快把眼淚糊到我嘴巴上了。
我扭了一下臉,想要躲開。易溪“啧”了一聲,把一整包紙巾塞我手裏,“那你自己擦吧。”
她又把我夾到胳膊底下,她從沒做過這樣“豪氣”的舉動,突然如此,反倒一時讓我也有些愣住了。
“不是說了嗎,以後我管着你,現在我要讓你開心。”這還是我認識的易溪嗎?
要說受刺激轉性,那也合該是我轉性,她怎麽就突然轉性了?像綿羊一樣的人忽然轉性,真教人心裏有些突突的。
我擦眼淚的間隙,斜了她一眼,“哦,讓我開心,就是以喝酒的方式嗎?”
她無辜的眨了眨眼,“那古人都說了嘛,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假老外!”
我現在不想喝酒,也不想吃東西。可是小姐姐特別有心意的樣子,這個時間點了,還讓司機特地送幾瓶家裏的好紅酒過來。易叔叔聽說小姐姐要紅酒,還炒了幾個下酒菜讓司機一起送。看小姐姐在那擺雙人碗筷和杯子,我也不好說自己吃不下,喝不下了。
最近要忙着參加全國大學生辯論賽的易新,很不屑參加我們這種“沒營養”的酒局,指責了我們幾句,只知酒池肉林醉生夢死的人,就端着一盤鹵牛腱子進了房間。她還把屋門給反鎖上了,我也不知道她這是要防誰。
按理說這倒紅酒,在杯子面積最大處停住,一般也就是杯身三分之一的地方,紅酒與空氣的接觸面積最大,揮發的酒香會最好。我給小姐姐先倒上,然後準備給自己倒,小姐姐就擡手擋住我的杯口,“你幫我倒,我幫你倒。”,我以為她是追求公平,我幫她,她幫我。後來看見她倒的紅酒,沒過我杯身的三分之一處、二分之一、五分之四處……最終停留在九十分滿的位置,吓得我心髒突突跳。
“哪有這樣的嘛?”我抗議。
“你心情不好,你該多喝點。”她說得理所當然。
“你打得什麽企圖?”
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我看了她一眼,“嗯。”
小姐姐差點咬到舌頭,一臉無奈的看着我,“你怎麽能這麽直接?”
“你自己要問的。”
“诶,你不要這樣,你這樣顯得我很禽獸,其實這種事情很自然才對。”
“是嗎?我感覺你色|色的。”
小姐姐被我說得臉紅了,接近透明的膚色漸漸露出了粉色,她咬了咬下唇,又堅定地把酒杯遞給我。
“總之你快點喝,喝完我們去睡覺。”
我吸了吸鼻子,小聲嘟囔一句,“還說沒有打我主意。”
“純睡覺!你想什麽呢?”不止是臉,她連耳朵都紅起來了。
我也就不說會純睡覺才有鬼了,想着就睜只眼閉只眼算了。
喝完最後一口酒,我有些搖晃地起身收拾桌面。把碗筷拿到廚房,打開水龍頭清洗的時候,還有點反嘔的感覺。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小姐姐也算是費心調逗灌酒了,我自己也有點貪戀酒精帶來的麻痹感和模糊意識。不穩定的情緒很折騰人,如果喝醉了就可以輕易入睡,那也挺好。
小姐姐跟進來,“我來洗吧,待會兒再打碎了。”
她今晚主要是蠢蠢欲動地勸我多喝,她自己沒喝多少。我邏輯還很清醒,“那我先去洗澡了。”
洗完澡,穿好睡衣,我躺平在床上。腦子稍微有點亂,閉上眼睛想要好好理一理思路。
小姐姐也跟着躺進來,掀被子的時候突然叫了我一聲,“小爽。”
我驚了一下,“嗯?怎麽了?”
她微微動了動便挪到我身邊來,不知是有意或者無意間地将手搭在我的胸部。
我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只覺臉頰發燙,我往裏縮了下身子,“你幹嘛?”
她又靠過來,反應迅速地将我抱得更緊,說話的聲音像是刻意壓低嗓音冒出來的氣音一樣,“你的胸那麽軟……我可以再摸一下嗎?”
我覺得心口有什麽炸開了一樣,臉繼續紅化,回絕的聲音也聽起來弱弱的,“滾,我不要。”
她自言自語地說,“遲早都是要給我摸的,你現在就當提前習慣好了。”
“說不要就不要。”
“那……你給我摸一次,我也給你摸一次?”
聽起來真是太色氣了!我連連的搖頭兼躲閃,“我不要!”
“真是小氣的家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的她,把腦袋埋入我頸窩裏,在發絲之中深吸一口氣,“那好吧,我等你再長大一點。等你畢業就可以了吧?不能再久了,再久我也會憋出毛病來的。你都不知道,你想事情的時候有多誘人。”
我又沒有自戀到無時無刻照鏡子,我怎加知道我想事情什麽樣。
“你可以抱着我睡嗎?”她一副幻想破滅還想垂死掙紮的樣子。
我知道易溪是有意逗我,想轉移我的注意力。我伸手去抱着她的脖子,在她的下巴上蹭了蹭。
“謝謝你,易溪。”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一萬五的榜單,沒存稿,大大心裏突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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