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四回

拉了拉孫悟空的手，雲暮雪有點兒小心翼翼地說道：“大聖，我餓了。”

還在談正事當中，這正事才來得及說一半，雲暮雪就叫肚子餓了。不過也不能怪她，雲暮雪并未辟谷，又非修真者，會餓那是當然的。再者，她也不打算戒掉口腹之欲，對雲暮雪來說吃可是人生大事，沒了吃，那多沒勁啊。

孫悟空一愣，接着有些無語地看向莫兮。

莫兮倒不奇怪。『吾忘了，你并未戒掉吃食。』莫兮早辟谷，算起來，除了半月前莫雨讓她吃的一些菜肴外，她都有數千年沒吃過東西了。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還有點兒不習慣不吃東西，後來修為越來越高，所窺探之道越來越多之後，她就戒掉了吃東西這個環節。其實，很多東西她都戒掉了，比如跑出去玩，比如對別人産生好奇心，比如找有趣的話本看。那些曾經對莫兮來說格外有趣的東西已變得了然無趣。數千年的時光和修煉讓她漸漸失去了作為人該有的情感，現在的她倒真有點兒像那高高在上，只留一絲悲天憫人之心的神祗。

現在的莫兮已不懂那些她曾經擁有的情感。

孫悟空道：“我去找吃的吧，我記得谷口附近有一家平安客棧，我去那邊買點兒吃的回來。”仙和神都能變出東西來，可孫悟空知道雲暮雪并不是很喜歡吃他變出來的食物。桃子例外，他變出來的桃子可好吃了，可其他的食物就差了那麽點。

莫兮點點頭。

孫悟空随即轉身離開，走出了屋子。

說實話，第一眼看到孫悟空時還是有點出乎莫兮意料的。因為，孫悟空的行為太像一個人，而不是一只猴子。初次見他時，他就是這副模樣，一絲猴樣都沒有，更別提那一身猴毛了。

『他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雲暮雪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還不是為了我。”

『吾其實一開始并不信任他，因為現在的他有資格，也有本事将這個天攪得天翻地覆。』脫離天道掌控，不再受天擺布，這是何等命數？若非雲暮雪，齊天大聖孫悟空永遠都只能是西天和天庭玩來玩去，不斷重複弄死的一條狗。

雲暮雪知莫兮的想法，她一點也不在意地笑道：“不會的。”她說得自信，笑得也相當自信，對雲暮雪來說，信任孫悟空是最基本的，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她本身就太low了。“如果我連他都無法信任，那麽這世上我還能信任誰呢？”

莫兮看着她，半晌，才移開視線，來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杯子給她倒了一杯茶。『面色好多了。』

雲暮雪摸了摸自己的臉，嘿嘿地笑了笑。

『如果他欺負了你，便來楓華谷吧。這世上不是只有他鬥戰勝佛能護你，吾也能護你一世周全。』

黝黑的眸子閃過一絲怔忡，不過很快便回了神。她看着莫兮，嘴角勾勒起一抹溫柔的弧度。“謝謝你，阿兮。”

『你和吾之間無須言謝。』莫兮與那個世界唯一剩下的聯系就只有雲暮雪了，她對她來說自是不同的。

“阿兮，那少年跟你是什麽關系？”這個問題，雲暮雪還是想再問了一遍，憋在心裏着實慌。

這間屋裏只有她們兩人，莫兮自會回答。『與吾有點緣分之人。』

“結緣之人？”雲暮雪一聽，眼睛亮得驚人。

莫兮點頭。『緣分深淺不定，皆看天意。若有一日，無了緣分，散了便是散了。世間種種，生死離別，不過是過往煙雲，何須在意？』

雲暮雪這一生，遇到過，認識過那麽多人，可每一個人都同莫兮不同。他們會哭會笑，會大喜會大悲，會怨怼天的不公，會嫉妒別人的榮耀，會萌生很多可怕的欲念。可像莫兮這般看透一切，對什麽都不在意的卻是一個都沒有。即便是高高在上如天庭的衆仙神，還是秉着慈悲為懷，實際徹頭徹尾虛僞的西天衆佛，他們都有自己的私念和貪念。而莫兮，她卻是真的什麽欲念都沒有，貪嗔癡恨愛都沒有，她的心裏想的只有大道，如道祖鴻鈞那般得道成聖。

本以為姜子牙的死将她摒棄的情感拾了回來，現在看下來她還是沒有變。莫兮依然是那個莫兮，自始至終從未變過。是他們，自以為她變了。她會在乎姜子牙，僅僅只是因為她的失誤判斷害死了姜子牙，還有有可能重新複活的谷青。

“阿兮，你開心嗎？”這是自她與莫兮重逢以來第一次将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問出了口。

莫兮看着雲暮雪，眼眸淡然。『吾很好。』

三個字，就這三個字讓雲暮雪有些難受。她還記得以前的莫兮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兒，會哭會笑，會撒嬌會搗蛋，會喜歡吃，會喜歡玩，時下最普通也最常見的女孩兒。可現在的莫兮卻像一座冰雕，雖還有點兒人情味，卻終究不再是那個還沒有穿越前的莫兮了。

她變不回去了，雲暮雪心裏很清楚。

阿兮，你還會愛嗎？

這個問題，雲暮雪很想問，可她知道，縱使自己問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忍了忍，雲暮雪終是沒問這個問題。

屋外頭，天乍然初晴，空氣裏留一絲雨後清新的味道。

雲暮雪回頭看向屋外，雨後初晴，天邊落下的那一道彩虹美得緊。“阿兮，你瞧，彩虹！！”莫兮變了，可雲暮雪卻還是那個雲暮雪，從未變過，自始至終，她都是那個不曾丢失過初心的雲暮雪。

快速起身，凳子猛地往後一推，雲暮雪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莫兮擡手，半空中虛揮一下，本來還罩在屋裏的結界一瞬解除。跟着雲暮雪一道兒走出屋子，她仰頭去看頭頂那片天，天藍得通透，雲白得純潔，這就是天。人人都向往着這片天，卻從未細想過這片天的殘忍和冷漠。

天道，公正嚴律。奈何，無情無心。

雲暮雪擡起雙手，雙腳踩着泥濘的地面，開心地嘟囔道：“啊啊，好可惜，如果我能帶着手機一起過來的話，就能拍拍拍啦！！”作為一名愉快的二次元少女，即便來到這個世界數千年了，雲暮雪還是不曾忘記穿越前的那個世界。對她來說，那個世界的一切太過精彩，精彩到她如果忘了就會覺得很可惜。

“阿兮！”忽然，雲暮雪轉身看向莫兮，指着頭頂那道彩虹，眼兒一眯問道：“你說彩虹仙子會不會就在咱們的頭頂？”

莫兮順着她所指方向瞧上去，視線直穿厚厚的雲層。『不在。』她如實回道。

彩虹仙子負責雲錦雲霞，大雨過後在空中布下七彩雲錦是她的責任。人界下雨之處甚多，彩虹仙子除了皇帝所居住的城市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由她手底下的小仙子們負責施布的，而且這彩虹出現的時間不可能太長，一般都在一盞茶的時間。

一聽彩虹仙子不在，雲暮雪扁了扁嘴巴，有些失落道：“不在啊，啧，如果在的話那就好玩了。”

『好玩？』

雲暮雪轉了轉眼珠子，活像個狐貍似的，說道：“她啊暗戀過大聖喲~~”

莫兮：『……』不知為何，莫兮有點兒同情孫悟空。若她身邊一直有個像雲暮雪這般八卦的命中注定，不瘋也想揍人。

“嗳，阿兮好歹也給個驚訝的表情吧？”見莫兮一點表情都沒有，雲暮雪更為失落。她以為這個八卦足夠讓莫兮出現面無表情之外的其他表情，現在看來，這世上恐怕沒什麽事能讓她為之動容。

“真是沒勁。”小聲地咕哝了一句，雲暮雪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一摸肚子，雲暮雪就不禁有些奇怪，道：“大聖怎麽去了那麽久都沒回來啊？我記得那平安客棧就在谷口附近，離咱們這裏算不上遠啊。”

『擔心？』

雲暮雪面露憂色，道：“我不是擔心他，我擔心別人，就大聖的戰鬥力，你說這人界還有誰能欺負他？別說人界了，各界中恐怕也沒誰敢欺負他。畢竟，他當年也是妖族的妖王之一。”

『若擔心，那就去平安客棧看看吧。』

雲暮雪點點頭，覺得這個建議不錯，她就怕孫悟空一個沒忍住，直接召出金箍棒把別人一棒子給砸死。

雲暮雪的擔憂一點兒都沒有錯，孫悟空的确惹了麻煩，當然這個麻煩不是他自己去惹的，而是別人來惹他的。這惡人谷一向都沒有善茬，見到生面孔總會想要欺負欺負。再加上，孫悟空的皮相相當不錯，有些喜好古怪癖好的更不會放過這麽個香饽饽。

莫雨和肖藥兒在平安客棧的二樓，他們本來是在尙獸苑的，可平安客棧的老板有事尋肖藥兒幫忙，于是兩人便移步來平安客棧了。這忙才幫好，打算坐下喝點茶的兩人才剛落座就看到了樓下所發生的一幕。

被‘識香草’文憐意和‘落點紅’潇潇兒兩人堵在門口不讓走的人是孫悟空，看到他，莫雨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故人？”肖藥兒問道。

莫雨道：“阿兮的朋友。”

肖藥兒道：“即是如此，你為何不出手？”

莫雨道：“我看不透他。”

肖藥兒掃了眼樓下的孫悟空，渾濁的眼微微眯起，片刻才道：“的确難以看透。”不要說看透了，此人單這氣勢就已非常人。孫悟空有一雙漂亮而深邃的黑眸，可他的黑眸不似莫雨那般純粹的黑，帶了點淺淺的褐色，面對攔住他去路的文憐意和潇潇兒，眼裏只有一片平靜淡漠，還夾雜着一絲很淺的厭惡。

“要麽滾，要麽殘廢，自己選。”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之前忘記……弄時間了，導致于早上沒放出來，咳咳咳，抱歉，剛才看了下。所以現在放出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