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十九回

葉凡和唐小婉的三觀就跟化開的灰一樣，一吹盡散，連點殘渣都沒有留下。他們倆在稀裏糊塗的情況下被小骊帶去了楓華谷，當他們來到楓華谷的女珍閣，看到楓華谷內那麽多只存在于話本和傳說中的精怪妖魅後，總算回過神來。

唐小婉挽着葉凡的手臂，結結巴巴地開口問道：“這，這裏真的是楓華谷？”不能怪唐小婉會懷疑，實在這地方跟她印象中的楓華谷差太多。

璨娘抿唇淺笑道：“這位夫人莫要疑惑，此地自是楓華谷了，只是跟你們平日裏所看到的楓華谷不同罷了。”說着，她回頭招來一名眼瞳蔚藍的小姑娘，小姑娘膚色蒼白，眉上有兩點黑，看着很奇怪。“蝅思，帶這位公子和她夫人去三思苑。”

名喚蝅思的小姑娘點點頭，朝葉凡和唐小婉咧開嘴一笑，道：“葉公子，葉夫人，這邊請。”一口牙，黑亮如珍珠。

唐小婉：“……”好一口黑牙∑q|Д|p

葉凡：“……”黑得有點亮(д)b

******

大理山城在蒼山洱海的西邊。

讓小骊送走葉凡和唐小婉後，莫兮帶着莫雨立時化作一道輕煙，悄然無息地直往大理山城趕去。若是雇車夫和馬車過去，必定還得雇船走水路。大理山城在洱海的另一面，要去那邊必定要走水路。

時間有限，他們需得在亥時前趕到，陸路換水路再換陸路趕過去太麻煩，因而使用術法直接到那邊是最便利的方法。再者，天已暗下，來往路上沒有人，使用術法也是不打緊的。

來到大理山城後面的群山間，莫兮站在一處聳立的怪石前停下。那真的是一塊形狀奇怪的石頭，聳在群山間顯得尤其古怪，好像人為堆上去的。可此石立于險峰之間，若是人為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這塊石的确是有人刻意為之，上面刻着不易察覺的符咒。這道符咒每到亥時便會與夜空中灑下來的月光交融，當月亮的光芒照在此符上，符咒便會自動啓用，将那條隐蔽的，通往修真界的通道顯現出來。

燕小六靠在一塊矮石後睡覺，他奉命去趟修真界采辦些靈石靈草，一大早就來到這裏等通道開啓。睡得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靈力。一個激靈，他立馬睜開眼，扭頭探出矮石，朝前頭看去，當他看到兩名背對着他的一男一女也出現于此時，還以為是同道之人。

于是，這名純陽弟子一咕嚕地從矮石後爬起來，朝莫兮和莫雨自然熟地打起了招呼。“嘿，兩位道友也是準備去修真……”最後一個界字還沒有說出來，他的表情就變得極其驚悚。

不為別的，就為出現在此的莫雨。

吞了口唾沫，他震驚地看着出現在這個地方的莫雨，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了個半天，愣是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莫雨掃了燕小六一眼，一身純陽派弟子的服飾讓他一眼就辨認出眼前這個從石頭後面跳出來的少年是純陽門人。“純陽？呵。”這一聲輕呵含着一絲蔑視，不是他看不起純陽，而是眼前這名純陽弟子委實弱得很。

燕小六看上去比莫雨還小，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長了一張娃娃臉。他沒參加過惡人浩氣的攻防戰，但莫雨的大名和他那張臉江湖上誰人不知呢？好吧，有大部分人還是不認識莫雨長啥樣的，要不是上回他也跟着師叔參與那場攻防戰，在兩人交戰時遠遠瞧見了莫雨的容貌，想必也不會認出他來。

“大膽莫雨，竟敢跑出惡人谷來作惡，我，我燕小六絕對不……不放過你。”燕小六拔出背後的劍，手哆哆嗦嗦的，就跟得了抖抖病似的。

莫雨：“……”他覺得純陽宮如果收的盡是這樣的弟子，那麽遲早會完。

莫兮不認識燕小六，可從他身上隐隐傳遞而出的氣，就能判斷對方是修真者，而且還是剛入門的修真者。

煉氣二階的修真者。

『煉氣二階。』

腦海裏陡然出現一道聲響，讓燕小六下意識朝莫兮看了去。他從矮石後面爬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莫兮了，只是因為莫雨的關系，而下意識将視線和注意力都放在莫雨身上。現下回神，他這才注意到剛才感受到的那一股強大靈力來源于莫雨邊上的藍衣姑娘。

“靈識識語？”燕小六一驚，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了莫兮身上。

這世上能到靈識識語與人通話的境界，修為基本不會低于仙品。“你，你，你是仙，仙人！？”

莫兮壓了自己的修為，否則她一跨入修真界，修真界的人估計都得跪着看她了。

神的威壓，別說修真者了，就連仙都不一定承受得起。

『亥時到了。』莫兮沒有回答他，而是擡頭看了看頭頂的那輪彎月。

在常人的眼中，那就是一輪彎月，而在莫兮的眼中，那裏有一座仙苑。仙苑內有一身穿白色雲紗的貌美仙子，眸若秋水，膚若凝脂，長發披肩，宛若流雲，長裙飄逸，随舞而動。她在仙苑內自由暢舞，身邊還有一名男子，男子氣度不凡，衣着華貴，美須修飾幹淨，尤外儒雅。可惜，男子此時的表情倒與儒雅二字大相徑庭。兩人嬉笑着，在這只有兩人的仙苑內。而在一根紅色的圓柱後面，有一只小小的雪白兔子坐在後頭靜靜觀望着，緋紅的瞳眸倒映着仙子和男子相好的一幕。

不着痕跡地收回視線，在旁人看不見的情況下唇邊不自覺勾起一抹細小的嘲諷。月宮仙苑裏那位，世人只知她是後羿之妻，只知她誤食仙藥飛升，只知她與後羿鹣鲽情深，卻不知吞食仙藥，飛升入月宮，本就是她故意為之，為了擺脫人世間的生老病死，為了擺脫那位對她來說早已厭煩的大英雄後羿罷了。

那個天庭，住在裏頭的仙，神，以及那三十三重天上的衆生，多數都已忘記本心。

手握世間萬物的生死大權，他們漸漸忘記，曾幾何時，他們也不過是這世間最為渺小的一員。天地視萬物為刍狗，除了道，除了天，神也好，仙也好，佛也好，都不過是天道拿捏在手心裏的刍狗罷了。

包括她在內。

只是，現在有人站了出來，想要打破生死輪回的法則，想要與天同壽，想要成為這至高無上的天。挑戰權威，破壞法則，視萬物為無物，那般的肆無忌憚。處于高位的那些仙神若知曉這漫長的數千年間，有一人正悄悄地實行着這個可怖駭人的計劃時，他們會擺出怎樣驚恐的神情呢？

“阿兮。”莫雨見莫兮出神，便出聲喊了她一聲。

回神，看了眼莫雨，莫兮面色平靜地看向前頭已經顯現出來的通往修真界的通道。『走。』說着，擡腳跨上那條通道。

莫雨點頭，跟了上去。

燕小六見通道顯現，而莫兮和莫雨已經走了進去，連忙收起自己的劍，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他心裏有很多疑問的，畢竟跟着仙人姑娘的那位可是莫雨，惡人谷十惡人之一的小瘋子莫雨。

“那，那個……”到達修真界還有一段路，在這條路上是不可使用術法的，只能靠雙腳走。

氣氛古怪，燕小六受不了便開了口。

莫雨回頭冷冷掃了眼燕小六，不明白這貨跟着他們一起進來做什麽。“跟着我們做什麽？”

燕小六被那麽一掃，吓得縮了縮脖子。“這，這路又不是你造的，我為什麽不能走？況且，我也是有事去修真界的。”

莫雨心裏是有些詫異的，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武功不咋地的小道士竟然也知道修真界。

燕小六努了努嘴巴，問道：“你又不是修士，怎麽會知道修真界啊？”

莫雨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他，道：“我不是，阿兮是。”

燕小六啞然。這話說得沒錯，莫雨不是，他身邊的姑娘是，以她那麽純的靈氣來看，修為定是在仙品以上。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飛升成仙的仙人，燕小六壓下心底對莫雨的恐懼，好奇地跟莫兮搭話，道：“仙人姑娘，你，你去修真界做什麽？”

莫兮沒搭理他，倒是莫雨回了句。“你問那麽多做什麽？”

燕小六哼道：“我又不是跟你說話。”

莫雨眯了眯眼，眼底劃過一絲冷冽。

他的眼眸過于冷冽，燕小六吓得立刻躲到莫兮的另一側。

『煉氣二階，應當不該入修真界的。』修真界，本就生長于此界的人例外。若是人界的修士想入修真界，修為必當在築基以上，否則決計不會去修真界。修真界遵從着弱肉強食的鐵則，修士間雖不會明裏争鬥，可背地裏有多少龌龊事，誰又知道？這個地方，明争暗鬥之兇險遠勝人界的江湖武林。

只要有人，就會為了名和利而鬥争，自古以來都不會變。

在天界，在西天，也是如此。

至于地界，那地界之主閻羅雖心眼偶爾小了些，愛記仇，可也是曾違逆過玉帝，而被貶入地界的大羅金仙。他那邊倒沒什麽明争暗鬥，或許是各界之中最為清淨之處。

燕小六見莫兮同他搭話，心裏有點兒高興，他嘿嘿道：“我只是過來給師叔師伯們備些靈石和靈草回去，就在小千世界的寶靈閣，買好東西就走，不會多停留的。”而且燕小六所備的靈石和靈草都是最為普通的，不會被人搶奪。“仙人姑娘，你來這裏做什麽啊？”

『尋物。』

“尋物？尋什麽物啊？”燕小六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滿好奇。

莫雨覺得燕小六這個人神煩，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跟只麻雀似的。

“閉嘴。”忍不住了，莫雨冷聲說道。

這一聲‘閉嘴’過于冷漠，讓燕小六有一種置身寒冰之地的錯覺。縱使純陽地處北地，習慣寒冷，可跟莫雨的這一聲閉嘴比起來，純陽宮簡直就像置身溫暖的南方。

避免被小瘋子給砍了，燕小六立刻抿緊嘴唇，不敢吐出一字來。

三人就這樣，一路無言，以奇怪的氛圍到達了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