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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度是速度的變化快慢,但它和速度之間是沒有必然聯系的。也就是說,加速度大的,速度不一定大,反之亦然。你想一想,一輛車在高速公路上開,速度是不是很快?但由于它是勻速,整個過程中速度沒有發生變化,所以加速度為零。”
李惟開始詳細地講解,張蔓這回學聰明了些,沒有全都說不懂,而是讓自己呈現出從完全不會到略知一二的狀态。
中間她自己還主動做對了幾道題,得到了李惟略帶贊許的點頭。
似乎在說,還有救,不算太笨。
一個多小時很快過去,李惟還不太适應一次性說這麽多話,原本就略微沙啞的聲音更顯幹澀。
張蔓心疼他,便提議先吃中飯,下午再繼續。
她自覺地去冰箱裏把飯菜拿出來,去廚房微波爐裏熱了一下,又倒了兩杯水端進書房。
兩人對坐,安靜吃着飯,李惟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張蔓咽下一口米飯,小心地問:“李惟,你……你媽媽今天不回來嗎?”
少年對她的問題沒有絲毫異樣,十分自然地回答道:“她已經走了,今天一早的飛機。”
前世她從沒聽他仔細解釋過,但現在,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了解他多一些。
“那她平時住在這兒嗎?”
少年似乎也不抗拒和她交談這些瑣事,慢條斯理地咽下一口飯:“她在我小的時候移民加拿大了,前幾天聽說我受傷了,所以回來照顧我兩天。”
張蔓看了看他的表情,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于是繼續問道:“李惟,你媽媽叫林茴?名字可真好聽,那……那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少年聽到這個問題,破天荒地彎了彎眼睛,似乎很愉悅。
“對,她的中文名叫林茴,英文名叫J。J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母親,雖然我們離得遠,但她總會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鼓勵我,支持我,幫我渡過難關。”
J,就是這個名字,令她一直印象深刻。
張蔓放下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聲音很認真:“嗯,我也覺得,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美最溫柔的母親。”
吃過午飯後,他繼續講題。張蔓怕他說太多喉嚨會疼,盡量他每講一道她就挑幾道同類型的做,這樣他就不用重複地講。
于是李惟便發現,張蔓是個很聰明的人,學得很快,基本概念了解了以後,不需要他多費口舌,就能輕而易舉地舉一反三。
到了最後,他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甚至主動讓她明天早一點來。
張蔓走之前問他:“李惟,你媽媽回加拿大了,是不是暫時不會回來?”
少年點點頭,送她出門。
“那……那要不明天我早上過來給你做飯吧。”
少年這才擡頭看她,目光似是有些許詫異:“你會做飯?”
張蔓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我們可以一起吃早飯和午飯,這樣就可以節省更多時間自習。對了,明天補完課我可以留在你家裏自習嗎?我絕對不會打擾你的,明天晚上晚自習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學校。”
她算得明明白白,像是完全為了兩人的時間成本和便捷程度着想。
少年考慮了一會兒,點頭答應。
張蔓有點開心,倚着房門問道:“那你想吃什麽?我的廚藝還不錯。”
李惟對吃的沒什麽執念:“你看着辦吧,沒什麽事我進去了。”
說着,他向她點點頭,輕輕關上了大門。
。……
回到家還沒到晚飯的時間,張蔓打開客廳的電扇,站在前面吹着風。N城的夏天悶熱,她剛從車站走回來的路上出了一身汗。
張慧芳不在家,應該出去和朋友聚會了。她朋友多,張蔓根本認不全。
她只記得張慧芳依稀說過,前世之所以和鄭執認識,就是參加了一個朋友舉辦的party。依稀記得他們倆在一起,大概是明年一月份左右的事。
她捏了捏眉心,告訴自己事情得一件件慢慢來。
剛回到房間,陳菲兒打電話過來。
“我今天上午給你打電話,你媽媽說你出去玩了。”
張蔓解釋道:“沒有,我去李惟家了,他幫我補習物理。以後每周末都得去,不過我晚上都沒事,你要找我可以晚上。”
陳菲兒聽到李惟的名字,沉默了很久,低聲說道:“蔓蔓,你看到昨天晚上學校貼吧那個貼子了嗎?”
“嗯,看到了。”張蔓放松身體,整個人橫躺在床上。太陽穴那塊感覺有點眩暈,可能是在外面中了暑。
“……你怎麽這麽平靜,我看得都心驚膽戰的。你說,李惟小時候真的差點被他爸爸吊死啊?”陳菲兒很好奇,這種事在她們這個小城市裏簡直就是駭人聽聞。
張蔓深呼吸了一下,聲音盡量平靜:“嗯。”
“我的天……”,陳菲兒倒吸了一口冷氣,“精神病是有家族遺傳的吧?那貼子下面好多人回複,都說李惟和他爸一樣也是精神分裂症患者,那他之後不是也有可能會做出這種恐怖的事嗎?蔓蔓,你要不……還是離他遠點吧,就算長得再帥,還是生命安全要緊啊。”
“菲兒,我都查過了,這種病有很大幾率是能治好的,只要患者積極地配合治療再加上家人的細心引導。”張蔓坐起來,為了安撫陳菲兒,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歡快,“而且李惟的症狀和他爸爸不一樣,他主動傷害別人的可能性很小。”
“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蔓蔓,你到底喜歡上他什麽了?咱倆從小玩到大,我從來沒見你對什麽事情這麽執着過。”
張蔓知道她是在擔憂自己,心裏酸漲漲的,又有點溫暖。
她認認真真地說:“菲兒,你也說過我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但是李惟不一樣……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受傷的。”
“……算了,我被你打敗了。怪不得人總說,平時看起來最與世無争的人,争起來最狠。”陳菲兒見她這麽堅定,知道她軸起來沒人能勸得動,“或許你說的對,這種病也不是治不好,何況我看他現在除了有點陰沉,其他倒是挺正常的。”
“不過蔓蔓,你可真軸啊。”
張蔓聽她這麽說,搖搖頭笑了。
這句話,陳菲兒前世就對她說過。
前世她過三十四歲生日,陳菲兒陪她去逛街。
那時陳菲兒肚子裏已經懷了二胎,而她還單着。兩人一起去逛嬰兒用品,陳菲兒調侃她:“蔓蔓,你說你這麽多年沒找男朋友,不會是還喜歡高中你們班那個男生吧?就是據說有精神分裂的那個,後來還保送去了B大。叫什麽來着,好像現在已經是國外什麽名校的教授了,李……”
她聽到這話,直接在商店門口站住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藏了多年、連自己都不去刻意回憶的秘密忽然就見了光。她沒說話,但面色已經變了,呼吸紊亂。陳菲兒的玩笑話,戳中了她不為人知的心事。
陳菲兒瞧見她的臉色,聲音漸漸變小,過了半晌誇張地說道:“我的天……不是吧,不會被我說中了吧?那都過去多久了,十幾年了。蔓蔓,你可真軸啊。”
是啊,很多人都說過,她真的很軸。
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習慣一直愛着一個人。
。……
兩人又說了好半晌才不舍地挂了電話,張蔓躺回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裏。
李惟的爸爸是當時N城一個非常有名氣的商人,生意做得很有起色。但自李惟出生後,他就開始變得不正常,後來更是神志不清到人都認不清。
在那次事情發生後,他曾經清醒了一段時間。
一個瘋子,最可怕的不是他一直瘋着,而是他瘋着瘋着,突然清醒了。
他清晰地記起了自己對兒子做過的一切,于是,他崩潰了。當時的他,和後來的李惟一樣,接受不了自己完全無法掌控自己的事實,更惶恐地認為自己活着只會對兒子造成更大的傷害,于是選擇了自殺。
那時候,李惟還躺在重症監護室,一個還懵懂無知的小男孩,在那天之後失去了所有愛他的親人。
張蔓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她想起白天在垃圾桶裏看到的那兩個外賣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壓抑地哭出聲。
他自己打電話點了外賣,又把裏面的飯菜倒進了家裏的瓷盤裏,卻絲毫不記得。在他的意識裏,那些飯菜,是他媽媽給他做的。
可是他媽媽林茴,在生他的時候就因為難産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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