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叄拾
徐杳遣言措意了一番,有意搪塞道:“一來後宮不得幹政的道理,世人皆知。二來我這是入了後宮,并非入了仕途,朝堂上的事,你家大人還愁無人為他賣命不成。”
“倒也并非是要襄小儀勸谏,此乃下下之策。不過是要您在行宮時須與陛下癡雲膩雨一些,無暇顧及朝政是再好不過了。”鳶尾斟酌半晌,好容易才将這兩句話脫口而出。
徐杳聽罷,擱置下狼毫,心底一時泛起苦澀,這徐文山與常海德二人不愧是一邱之貉,自己的親生血脈在他們眼裏,不過是與利益息息相關的棋子罷了。偏偏常海德那般擅于玩權弄術的人,卻得了嘉定長公主的青睐。
然而她同燕懷瑾眼下的交情,實在不鹹不淡了些,進一步是難過,退一步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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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合宮
燕懷瑾信步進去,他一路從禦書房批完折子過來,心下一時揣度起徐右相彈劾阆州知府一事,徐右相這幾年事事迎合他的喜好,此番彈劾阆州知府也算順水推舟,也算為他除去徐文山常海德二人的心腹。
這世間萬般事,要知道,古往今來的潑天權勢都不是如此唾手可得的,成大事者亦須懂得割舍。結黨營私,官官相護,如此這般目無皇權,他不得不防。
“陛下駕到。”踩着宦人通傳的聲音,他徑直去了內殿。
不曾想娴昭儀顏舜華亦會在此處,着一襲苋紅色琵琶襟褶裙,高椎髻上簪一支累絲嵌寶石金鳳簪,此時見建安帝進來正矮身見禮:“陛下萬安。”
燕懷瑾則徑直朝着上首的崇熙太後楫了一禮:“給母後請安。”
崇熙太後頗為慈祥地颔首,待燕懷瑾在她一旁落座後,才拂手教顏舜華起身。
“朕今日來,是為了商榷避暑事宜,朕眼下雖已經敲定了阆州行宮,總歸還有些其餘事宜要同母後再詳議一下。”他言簡意赅道。
“阆州地界繁華,八街九陌,盡是些安居樂業的百姓,想來民風也是頗佳。只因銜着連綿不絕的群山阆風巅,夏日裏也風高清冽,既是陛下挑得去處,妾自然樂見其成。”顏舜華坐在下首有條不紊應聲道。
“只是今次前往阆州行宮的名冊,怕是與往年截然不同了。”崇熙太後籲嘆道,“皇後一如既往告了假,她那副身子骨究竟如何其實衆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可如今她既沒有許多塵世裏頭的心思,那便由她去了,再來便是這兩年與皇後一同告假的徐姬,橫豎她的去留也不打緊。桢良媛身子重,不宜舟車勞頓。這樣一來,嫔妃裏頭便只餘下趙容華、徐小儀與襄小儀了。”
未曾聽見顏舜華的名諱,燕懷瑾有幾分詫異,自他登基以來,娴昭儀向來是每年都未曾缺席的。
然而他卻并未開口征詢,顏舜華出聲也并未為自己解釋一句原委,卻是為的趙容華:“趙容華近來魂不守舍,只因二皇子被抱去永和宮一事,二皇子尚未及周歲,說到底趙容華也是初為人母,整日裏眼巴巴望着永和宮,得了空便想見二皇子一面,偏生皇後娘娘還三番五次謝客不見,此番再教她去了阆州,憑白生出迢迢牽挂之心,妾便為她做主告個假罷。”
她這話說完,倒也無人質疑,燕懷瑾卻也未曾提出歸還二皇子撫養權一事,崇熙太後自然也不會觸這個黴頭。
“近來,瑤光公主可大恙否?”燕懷瑾想得是,能教顏舜華棄了出行一事,自然是生了羁絆,而這羁絆,定是瑤光公主無疑了。
“已經日漸好轉了,只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怕是要蹉跎許多時日了。”顏舜華嘴角噙起一絲笑容,“勞煩陛下挂心。”
“固然朝政是第一位,瑤光卻也是實打實的皇家血脈,陛下得了閑,須得多去長信宮探望才好。”崇熙太後附聲道,她同顏舜華一唱一和的戲碼,燕懷瑾倒也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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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申時燕懷瑾來落英榭用膳後才同徐杳提起阆州行宮避暑一事,徐杳手裏拈着那柄木蕖缂絲團扇,聽見他這話的時候正漫不經心搖了兩下團扇,渾不自知的落在自己瑩潤白皙的鎖骨上。
“如此說來,後宮女眷中,崇熙太後固然要去,再來便只有妾與徐小儀了。阆州也是個聞名遐迩的地界,妾卻是不曾去過的。”
她這話倒也不違心,可憐她來這世上第二遭,終歸還是不曾領略盡燕懷瑾的大好河山。
燕懷瑾被她這話惹得啼笑皆非,想她入宮之前雖自幼生于襄州,說到底卻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有意促狹她:“今年不同往年,你這兩日須謹記着打點行囊,往年娴昭儀只說尋常衣物便已置了十二方箱櫃,徐小儀是指望不上的,想來也只能指望你了,免得教黎民百姓以為朕的後宮無人了。”
“人家是正二品的昭儀娘娘,排場闊綽一些方才不失了皇家顏面,那是理所應當。”徐杳見他這幅荒唐的模樣,便也直言不諱起來,“陛下只顧自己一時興起,哪裏顧得上妾受不受人诋毀。”
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燕懷瑾,原來終有一天他會将常玉忘卻得如此一幹二淨,常玉于他這長命百歲的生涯而言,不過是一剪流光,稍縱即逝罷了。而她自己眼睜睜着看着這一切的時候,卻心如止水。
老天果真是無事生非,戲弄起命盤來。
光陰荏苒,轉瞬間已然是兩日後了,正是前往阆州行宮避暑啓程的一日。這日晨光拂曉,徐杳便被鳶尾豆蔻二人喚醒,也不顧她睡眼惺忪,稀裏糊塗為她梳洗穿戴好後,也顧不得再為她細致描眉,便七慌八亂地去了皇城的側門口,攙着她踩着轎凳上了馬車。
楠木車身四面華绮綢帛裝裹,窗牖被一簾黛色的茜紗遮擋,這日啓程的日子經欽天監拟算也算順運亨通。浩浩湯湯的儀仗不過須臾片刻已經随着達達的馬蹄聲和車轱辘聲正式啓程。
建安帝的大駕鹵簿駕六馬,由掌管宮廷車馬的太仆駕車,屬車多達八十一乘。
此次出行的武官裏頭由常太尉随車護衛,文官裏頭便是徐左相與趙右相随行。除卻引仗的各式幡旗,和十二排手執橫道弓箭的衛隊,便屬樂仗為主,皆是些笳、鼓一物,聲勢浩大,氣吞山河。
徐杳的馬車裏頭也算一應俱全,中央置着小方桌,上頭置着嶄新的白瓷茶盞,她今日着了一襲淺绛色襦裙,傾髻上簪一支玉搔頭,清婉隽秀的裝束倒也應景。
一上午徐杳半倚在松軟的坐枕裏,倒也算十分惬意。午膳時儀仗也未曾歇腳,早已有宮人自宮裏頭備好膳食出來,除了王公貴族徑自用了膳,其餘一幹人皆要挨到快馬加鞭,于戌時行至阆州行宮時才算個頭。
膳食也算豐富,葷素皆有,然而徐杳堪堪只吃了兩口,也不再瞥一眼了。鳶尾知她今日未用早膳,溫聲細語,好言相勸才哄得徐杳多挾了兩筷子。
“我這是——在送命了。”她初聞見葷腥味還察覺不出異樣,這時候只覺得四肢無力,胸悶氣短,額鬓間也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
豆蔻見她眉頭緊蹙,面上倒是一副安然無恙的模樣,只當她毫無忌諱地發牢騷,上前伸手拍過她的脊背,為她順氣。
偏生徐杳又覺得頭暈目眩,胃裏更是翻江倒海,豆蔻捧了痰盂在她跟前,已經看她嘔了兩回了,忍不住痛心疾首道:“真正是做了孽了,上回奴婢随您進京,一路停停歇歇,竟也沒瞧出來您是個坐不得馬車的身子。”
約莫是她平日裏在豆蔻鳶尾面前向來端架子,只因她知曉自己的年紀原也并非什麽及笄之年,恰逢這會子身心俱疲,她倒也顧不得矜莊,恣意任性了幾分。
“我不去勞什子阆州了,好豆蔻,你放我回京都去罷。”她如坐針氈,半邊身子捱在豆蔻懷裏,阖眼顫聲道,“想來多我一個少我一個也不相幹的,興許我後你們一步再去阆州也是可行的。”
這廂鳶尾将膳食原封不動端了出去,偏生不知入了哪名宦人的眼,一路傳到前頭的蔡蓮寅耳中,想讨個賞賜。蔡蓮寅素來深谙事理,也瞧出來建安帝進來頗倚重襄小儀幾分,便如實禀明了上去,他也并未添油加醋,只說襄小儀身子不适爾爾四字罷了。
然而建安帝聽後,因隔着冕冠的緣故,蔡蓮寅也瞧不見他臉上的神情,只聽見他風輕雲淡地“哦”了一聲,原以為自己投其所好,眼下看來,竟投錯了不成。他正這樣想,卻見眼前玄色冕服衣袂微動,他一頭霧水道:“陛下這是?”
“朕去瞧一瞧襄小儀。”
他話音剛落,已然探身出去,順手牽了一匹衛兵的馬,就着缰繩催馬揚鞭之際上了馬鞍,電光火石之間往後頭的轎辇去了,看得蔡蓮寅一時膛目結舌,建安帝這些年,倒是從未待人這般上心的。
燕懷瑾挑簾進了徐杳轎辇的時候,但見她一副吞聲忍淚的模樣,似乎在同一旁的兩名宮婢争執不休,殊不知她不過是嘔出了兩滴眼淚水罷了。
“你們可是招她了?”
徐杳餘光瞥他一眼,只見他朝着鳶尾豆蔻二人怫然不悅道。
“見過陛下,”鳶尾、豆蔻二人異口同聲叩首道,“奴婢冤枉。”
“陛下專來妾這裏撒氣的不成?”待燕懷瑾行至跟前,她也由着他将自己攬在懷裏,眼底瞥過他精致的祥雲衣袖,期期艾艾道,“妾好容易拾綴出來八方放置衣物的箱櫃,也不算辱沒陛下的顏面。”
她這幅哽噎難言的模樣,落入他眼裏竟成了泣不可仰,看着倒可憐巴巴地緊。
“去傳太醫過來。”
原先阆州避暑一行也欽定了方院正随性,但因方老太醫年近古稀,他也起了體恤的心思便容他留在太醫院當差即可。
“襄小儀這病症着實是沒什麽法子的,想來是不習慣于舟車勞頓,以致于積勞成疾,索性阆州鄰近京都,車程也算不得甚遠,待到了行宮待臣開個活血通絡的方子調理一番便足矣。”幾番周折才被人由馬背上遣來的蔣太醫沉吟半晌,于眼前的棘手情形也頗為無奈。
待蔣太醫出去,燕懷瑾忍不住揶揄她: “你這幅奄奄一息的模樣,若教外頭的徐文山知曉了,怕是要立時寫封折子給朕。”
她一時繃不住露出幾分笑意,嗔怪他:“陛下切莫再說這些哄妾的話了。”
他取了桌上果盤裏的橘子,一面攬着她,一面竟慢條斯禮地剝起橘子來,徐杳枕在他膝上,嗅着他指尖的甘香倒覺得惬意不少。
“朕以前也有個姊妹同你一般無二,是個坐不得馬車的身子。是以每當駕車出行時,朕會親手喂她兩瓣橘子,她便好受許多。”
只因那時候她私下裏對話本裏頭的風月情濃五迷三道的,想着他廢寝忘餐,香消玉減,花開花謝,猶自覺争些;便枕冷衾寒,鳳只鸾孤,月圓雲遮,尋思來有甚傷嗟。明明是她溫聲細語勸着他才出了剝橘子的行徑,如今回想起來,連她自己也忍不住嘆一句那時候自己委實是磨人地緊。
當時領略,而今斷送,總負多情。
他已經剝出一瓣夠到她唇邊,她只好胡亂間吞咽了下,繼而便阖上眼佯作酣睡的模樣。
他只當她當真是酣睡去了,悵然若失地滞了手上的動作,俯身附在她耳畔自顧自呢喃道:“徐杳,朕那日既許諾護你一世周全無恙,總歸不是一時的空話。”
奈何她正是一副半夢半醒半浮生的精神頭,将他這些話一字不落悉數聽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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