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大聲的祝福回響在走廊裏, 恍惚中還能聽見回音。

章之杏喊完後, 心情的煩躁也減少了幾分。

她看了眼江衍寒，悶悶地道：“江老師我回去上課了。”

江衍寒的手指點了點課本。

他看了眼章之杏，她的臉皺巴巴的, 看起來委屈極了。

章之杏手揣到口袋裏, 轉身就走。

江衍寒嘴角翹了下，他竟有些想笑。

他進了電梯, 白皙的手指按下了電梯按鍵。

半晌，他道：“章之杏。”

章之杏的背影僵了幾秒。

她腳步加快, 權當沒聽見似的小步跑開了。

章之杏跑出了樓梯間, 有些得意地撇嘴。

媽的，肯定要搞老子, 還好跑得快。

空蕩蕩的走廊, 江衍寒愣了下，随後微微搖頭。

本來, 想讓她少抄幾遍的。

算了。

Advertisement

江衍寒松開手, 電梯門合上。

******

晚上, 章之杏随意攏了攏黑發，套了件厚外套便下了樓。

江遠霆和江衍寒已經準備好出發了。

江遠霆看了眼她，嘴角的笑意勾了起來, “今天穿得真好看。”

章之杏眼睛彎了下。

江衍寒似乎懶得理睬，轉身就走了。

看着江衍寒離開的背影，章之杏三兩步跳到江遠霆身旁。

她貓兒眼委屈巴巴，話音帶了三分委屈, “昨天發生了什麽，他針對我針對了一天。”

江遠霆微微詫異，看見她委屈巴巴的樣子卻又覺得好笑了起來。

帶着玩味的惡作劇心理逐漸生了出來。

江遠霆微微貼近她的臉頰，輕聲道：“你求求我？”

章之杏擡頭，兩人的距離極盡。

她笑了下，兩手放在嘴邊，湊近了他的耳朵。

她貓兒眼眯了起來，像是講秘密一樣話音低低的，“我——”

江遠霆心一跳，喉間有些幹。

章之杏嘴角翹着，接着道：“我是你爸爸。”

江遠霆：“……”

江遠霆呼出口氣，像是生氣，又像是無奈。

他推開了章之杏，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章之杏才不擔心，眨着黑眸，“該去吃飯了吧。”

江遠霆無奈道：“走吧走吧。”

兩人下到車庫，江衍寒的車已經開走了。

章之杏撇嘴，“還怕我坐他車嗎？”

江遠霆上了車，“他怎麽針對你了？”

章之杏拉開副駕駛的門上車坐好，她一邊系着安全帶，一邊憤憤地道：“我上午快遲到了求他載我，他竟然當着我的面開走了車，還罰我抄公式，太過分了吧？！”

江遠霆打方向盤，“也還好吧。”

章之杏炸了，她扯了下安全帶，話音高了些，“什麽叫也還好！哇，他那麽過分你說也還好！你這個偏心眼子！”

江遠霆輕笑了下，沒有再辯解什麽。

直到車行駛到了下個紅綠燈時，他停了車，像是回憶一般道：“他——”

章之杏轉頭，黑眸瞪得大大的等着聽八卦。

江遠霆見狀，一時間反而說不出口了。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他雖然是個古怪冷淡的人，但是挺好相處的。”

章之杏等了許久以為能聽到什麽八卦，卻陡然間聽到這種廢話，心中不免有些抱怨。

她招了招手，“行了行了你別說了，沒意思。”

江遠霆失笑，不再多說。

綠燈了。

車子平穩地駛出斑馬線，沒多久，就到達了目的地。

是一家日料店。

兩人跟着引路的服務員到達了包廂。

包廂內環境優雅，是簡潔的配色設計。

江衍寒盤腿坐在矮幾前，他神情專注地盯着筆記本屏幕，纖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揚。

直到門被推開，他的動作才微微停頓。

江衍寒看了眼門口的兩人，沒有說話，默默收起了電腦。

江遠霆大步走了過去，笑道：“小叔叔。”

江衍寒點頭，将電腦包放置到一旁。

章之杏磨蹭了幾秒，不情不願地喊了句，“江叔叔。”

江衍寒動作頓了下，也點了點頭。

章之杏坐在了江遠霆旁邊，卻正正對着江衍寒。

她渾身不自在了些，盯着桌子等着服務員來。

沒幾分鐘，服務員們就開始上菜了。

不多時，桌上就擺滿了種種擺盤精致的日料了。

章之杏夾起壽司蘸了蘸醬油，臉上浮現出了幾分滿足。

江衍寒僅吃了幾塊，就起身出去了。

章之杏看了眼身旁的江遠霆。

他看着手機戳戳打打，面上頗有些不耐煩。

章之杏看了江遠霆幾秒，他的注意力似乎仍在手機上。

她心下一喜，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起來。

章之杏看了眼桌面，拿起了一管芥末醬。

她擰開瓶蓋，拿過一個空碟，擠出了一坨芥末抹勻在碟子上。

随即她用筷子随意夾了幾塊壽司蹭了蹭芥末，然後倒過來藏住了沾染芥末的部分。

章之杏做完一切工作後，将手中的碟子悄悄放到了江衍寒的位置上。

她剛要放下碟子，就聽到了江衍寒微冷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

章之杏吓一跳，手一抖将碟子收了回來。

她眼睛亂瞟，心虛了起來，“沒有啊，我看這疊壽司挺好吃的，就——就——”

戳弄着手機的江遠霆也回了神，他側頭看向章之杏，鼻間嗅了嗅，立時明白了。

江遠霆咳嗽了下，幫着她打圓場，“想吃就吃，好了，坐下來好好吃吧。”

“哈哈哈哈哈哈好。”

章之杏捏着碟子放到了面前，笑意難看。

江遠霆見狀況好了些，注意力又回到了手機。

他眉頭皺緊了，有些不耐煩了。

江衍寒坐回位置上。

章之杏心裏憤憤，想着再用什麽辦法好。

江衍寒看着她，淡淡道：“不吃嗎？”

章之杏幹笑了下，“吃吃吃，待會兒就吃。”

江衍寒的筷子夾起一塊壽司，動作慢條斯理。

“不是說因為想吃才夾了那麽一碟嗎？怎麽不吃。”

章之杏咬牙，扯出了個笑，“吃，這就吃！”

她夾起一塊壽司放入嘴裏。

極具刺激性的辣味瞬間襲擊了她的口腔鼻腔，火燎一般的痛使得章之杏瞬間紅了眼睛，她鼻子抽噎了下，視線模糊了些。

江衍寒薄唇動了下，“看來很好吃啊。”

他話音依舊帶着些冷意，只可惜怎麽聽都有些戲谑。

章之杏吸了吸鼻子，從喉間擠出了誇贊，“對，真好吃嗚——”

她狠狠掐了一把還在看手機的江遠霆。

江遠霆吃痛地叫了聲，看向章之杏，“怎麽了？”

他看到她微紅的眼睛，有些懵。

章之杏咬牙，這是什麽不成器的男主啊！

她咬着嘴，喝了口冰水，扯出了個極其勉強的笑意，“遠霆哥哥，我看你頭發有些長了，待會兒去剪個頭發吧？”

章之杏話音落下，心中便十分阿Q精神地想道：我罵你你還不知道，我就贏了。

包廂內一片安靜，氣氛都尴尬了起來。

章之杏有些奇怪，擡頭，只見江遠霆面色僵硬地使了個眼色。

她皺眉，眼睛裏充滿了迷茫。

江衍寒放下了筷子，話音依舊冷淡：“看來你對我意見真的很大。”

章之杏愣住了，她幹笑了下，“您在說什麽，好、好奇怪啊。”

江衍寒面無表情地道：“正月剃頭死舅舅，叔叔應該也行。”

章之杏：“……”

氣氛再次僵硬了起來。

她舔了舔嘴唇，腦子裏閃過了些什麽。

江遠霆打着圓場，“小叔叔，她就真的是開玩笑，鬧着玩兒呢。”

江衍寒扯了下嘴角，看向她：“昨天喝醉了，今天也醉了？”

喝醉？正月剃頭？

章之杏腦中的畫面零碎極了，她不僅揉了揉頭。

額頭傳來了陣痛感，章之杏倒吸了口冷氣，遺失的記憶噴湧了出來。

我操——

章之杏瞪大了黑眸。

江遠霆繼續打圓場，“元宵節嘛，沒必要這——”

“嗡——”

江遠霆不耐煩地“啧”了聲，接起了電話，

他做了個手勢，兀自打着電話出了包廂。

章之杏看着江遠霆的背影，悲從中來：你是個錘子男主啊

包廂內更加安靜了。

章之杏腳一軟，跪在了蒲團上。

她拖着蒲團，一步步蹭到了江衍寒身旁。

然後，她輕聲道：“不是，事情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解釋——”

江衍寒看着她，“解釋吧。”

章之杏：“……”

章之杏整理了下語言，愈發慌亂了些，“呃，這個事情，其實有點複雜，但是——嗯，那個說來話長——”

江衍寒沒有絲毫不耐煩，“我有空。”

章之杏：“……”

她猛地抱住了江衍寒的腰部，聲音哀求了起來，“江叔叔，不是，這個事情是有誤會的，是……”

江衍寒被突然抱住，有些被吓到。

他用手推了推她，“松手。”

章之杏才不管，撒嬌耍賴全用上了，“你聽我說——”

溫軟的身體黏在了身上，溫度源源不斷地傳到了懷中。

江衍寒一時間有些煩躁了起來，他繼續推拒着章之杏，話音冷淡極了。

“再不松手，這個學期——”

他話音沒落下，章之杏火速松開了手。

她委委屈屈地低頭，“對不起。”

江衍寒沒有說話。

“咔——”

包廂的門被推開，江遠霆進來了。

********

一頓并不是非常愉快的飯吃飯，三人回了家。

江遠霆似乎有些急事，回到家沒幾分鐘又開車走了。

章之杏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的吊燈，一臉挫敗。

江衍寒沒有說話，兀自上樓洗漱。

浴室裏響起了淅淅瀝瀝的水聲，沒多久，浴室門被推開。

江衍寒穿着有些松垮的睡袍，不少水珠順着脖頸流到了胸膛，再一路下滑到更深處。

他擦了擦頭發，有些濕漉地頭發耷拉在頭上，淩厲的黑眸柔和了些。

想起這兩天的事，他擦頭發的動作慢了些。

江衍寒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理智了。

這樣不好。

江衍寒垂眸，擦幹了頭發，看了會兒書後便關燈睡下了。

黑沉的夜晚中，江衍寒睡得并不安穩。

“嘭——”

遠光燈幾乎将人的眼睛炫瞎，車輛被另一輛車撞飛。

前座的人在瞬間被擠壓變形的操作臺擠壓內髒，血液噴薄。

年齡尚小的男孩奄奄一息地爬出颠倒破碎的車輛。

他爬了幾步，身下的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畫面瞬間分崩離析成一片血色的背景，只剩下了尖銳的嘶吼聲。

“他怎麽還沒有死？！你們這群廢物！他不死我們根本拿不到那部分錢啊！”

“老不死的為什麽要越過我們？！都該死才對！”

帶着極度怨憎的聲音仿佛就回響在耳邊。

江衍寒猛地睜開眼睛。

他胸膛微微起伏，喉嚨幹的過分。

他掀開被子，沒有開燈，摸着黑起身接了杯水。

冰冷的液體灌入喉中，江衍寒清醒了些。

他放下水杯，呼出幾口濁氣。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這些東西了，大概是又被咒死了，才陡然間激起了這種回憶了吧。

江衍寒實在睡不着了，準備開燈看點書。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些許嗚咽聲，如泣如訴，頗有些哀婉動人。

在這種靜谧的夜晚中，這哭聲不免有些吓人。

江衍寒仔細聽了下，打開門，聲音更清楚了。

他索性順着着哭聲走過去尋找源頭。

然後——

江衍寒抱臂，看着在客廳那個哭得一抽抽的背影。

章之杏坐在沙發上，躬着身子，發出了一陣陣抽噎。

江衍寒微微皺眉，心裏卻生出了些許複雜。

他确實被激起了些不好的回憶，雖然說不上生氣，卻也做了些帶着發洩意味的事情。

而且，大抵因為自己不喜她過分跳脫活潑的性格，做的事确實過分了。

江衍寒白皙的手指動了動。

他輕聲道：“章之杏。”

章之杏的背影一僵。

随即，傳來了更小的嗚咽聲，像是在強忍一般。

“江叔叔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啊嗚嗚……”

江衍寒心情更複雜了些。

她看起來哭得更難過了，看來自己确實過分了。

江衍寒組織了下語言，頓了幾秒道：“我看了下教案，覺得目前來說，這些公式對你幫助不大。”

章之杏的背影僵住了，空氣中只有小小的呼氣聲。

江衍寒接着道：“所以先別抄了。”

“……”

空氣安靜了幾秒。

章之杏抽噎了下，話音裏滿是驚喜：“謝謝江叔叔！”

“所以，你——”

江衍寒走過了幾步，站到了她的面前，話音頓住了。

章之杏嘴巴紅通通的，哭得一抽抽的。

她黑眸濕漉漉的，臉上滿是淚痕。

而她面前的桌上，擺着一份被油光透亮的麻辣小龍蝦。

章之杏哭着道。

“江叔叔，要一起吃宵夜嗎？”

作者有話要說： 江衍寒：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