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心悸

她這句話透過徐徐的夜風在狹隘的車廂裏傳開,成功的讓陸聞方失語了片刻,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但不過半晌，他就老實交代了：“我...曾經跟我家人說起過你。”

顏絮：“......什麽時候？”

陸聞方想了想：“大概是一年前吧。”

顏絮一愣,心想怪不得......怪不得陸聞方姑姑的态度那麽親熱，在她眼裏陸聞方是把嘴上巴巴的提了一年多的姑娘帶回家了。沒聽到顏絮的回答,陸聞方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顏絮若有所思的側臉，不安的問：“你......生氣了麽？”

“不......”顏絮停頓了片刻,搖了搖頭：“沒有。”

生氣什麽的，倒是沒有的，但她就是不太了解陸聞方的腦回路，一年前......那個時候怕是陸聞方給她針灸的時候,兩個人的關系說是‘朋友’都稍顯親密了一些,他居然那個時候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他家裏人了,那麽......

顏絮不由得神色一凜,連忙問：“那你父母，還有爺爺什麽的是不是也知道我啊？”

陸聞方沉默片刻,‘視死如歸’的點了點頭。

“我艹。”顏絮的臉一下子皺成了苦瓜,整個人再座位上跳脫了一下,要不是這車廂太窄，恐怕她已經氣的跳起來了！顏絮憋着火,使勁兒怼了一下旁邊假裝專心致志開車的陸聞方,怒道：“你你你！”

那她明天去那個所謂的生日宴，不就等于變相的見家長嗎？顏絮光是想想那尴尬的場景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了！陸聞方姑姑一個人的熱情她都應付不來，哪能一下子把陸聞方所有的親戚全見一遍,這不是要她的命麽？再說她現在和陸聞方還不算确定的......那種關系呢！要顏絮僞裝一下子騙騙老人還可以，但以陸聞方提了一年的‘真女友’形象出現，不能怪她沒有勇氣！

顏絮忍不住氣的咬牙：“陸聞方！你故意的是吧！”

“沒有！”陸聞方大感冤枉，愁眉苦臉的沉吟了一會兒，才猶豫的說：“我也是不得已的。”

顏絮：“你不得已什麽？”

“那段時間......”陸聞方抿了抿唇，轉頭飛快的瞄了一眼顏絮‘氣勢洶洶’的神色，字斟句酌道：“我工作很忙，幾乎沒有時間考慮個人感情的問題，于是......家裏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挺急的。”

顏絮沉默半晌，輕輕的道：“你沒有說實話。”

剛剛陸聞方的那一刻停頓和自然，絕對不是因為這麽簡單的一個原因，或許這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吧，但此刻被陸聞方扯出來頗有一種扯大旗騙她的感覺......陸聞方在故意隐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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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到顏絮的觀察力敏銳到了這個地步，陸聞方忍不住嘆了口氣，無奈的輕笑了一聲，随後只能在後者的逼視下說出實話——

實際上那段時間，韓秋白往陸家跑的十分之勤。

她那個時候剛剛在國外進修完回國，一身濃烈的知識精英的味道，看起來也成熟了不少，早年間那種楚楚可憐微弱纖細的小白花感覺幾乎被洗滌的不剩什麽了——除了在陸聞方面前。

韓秋白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隔壁鄰居陸家，手裏拿着禮物禮貌的拜訪了陸家父母，然後陪着他們喝了一下午茶才等到下班回家的陸聞方。

大概七八年的時間沒有見面了，一瞬間陸聞方看着她十分陌生，甚至過了一分鐘才認出來韓秋白的模樣。

于是在空蕩蕩的咖啡館裏，韓秋白的聲音在一世寂寞中顯的相當委屈：“聞方，你居然都認不出來我了。”

那個時候顏絮才剛剛住院，陸聞方也是剛剛才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跡，韓秋睿的事情并沒有東窗事發——但陸聞方依然覺得很不自然。或許這種不自然是大學時代自他拒絕了韓秋白後就遺留下來的問題了，男女之間所謂的‘灰色地帶’本來就是包容性很小的一塊神秘之地，一旦踏出了這個警戒線，再想回到‘朋友’的身份談笑風生就難了。

所以陸聞方沒辦法繼續把韓秋白當做小時候那個不懂事的小妹妹來看待，但依然禮貌的笑了笑，誇獎她一句：“沒有，只是......你變漂亮了很多。”

韓秋白眼前一亮：“真的嗎？”

陸聞方：“......”

他不敢在說什麽讓她誤會的話來圓場，只能尴尬的端起咖啡來沉默不語的喝着——其實他并不是很愛喝咖啡，又苦又難喝對身體還沒有營養。

韓秋白也并不介意他的沉默，反而是看着他甜甜的彎起了眼睛——陸聞方就是他從少年時代一直喜歡着并且求之不得的夢，韓秋白一向高傲矜持，卻從來沒想過放棄她。

很快她就開始了行動，時不時的就往陸家跑，陸聞方二十七八的年紀，一直沒有女朋友的情況下韓秋白作為一個‘青梅竹馬’樣樣優秀還是一個隔壁鄰居家的小姑娘，試問陸家二老對她會是什麽态度？

那個時候，陸家父母都已經笑盈盈的默認韓秋白喜歡自家兒子喜歡的無法自拔，并且時不時的勸說陸聞方好好珍惜人家姑娘了。陸聞方無法忍受這種‘奇葩’的情況，果斷的讓二老不要多想又生硬的勸說拒絕了韓秋白好幾次......但兩方都沒把他的話當話，直接繞過他這個當事人繼續‘親密聯系’了。

陸聞方忍無可忍，直接搬了出去。直到過了差不多半個月之後他知道了韓秋睿當年做的那些事情，陸聞方當時完全沒有想到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會是這樣的人，他表面雖然如同面癱一樣的麻木不仁，實則卻受不了的直接找到韓家兄妹攤牌了——

韓秋白顯然也知道了多年前的事情突兀的爆發，臉色蒼白的勉強笑着，多少有點磕磕絆絆的語無倫次：“聞方，這、這都是我哥哥，我、我不知道......”

“無關緊要了。”陸聞方冷淡的看着她，聲音稍稍的停頓了一下：“想必你也知道顏絮現在的情況，我必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喜歡她。”

韓秋白仿佛遭受到當頭一棒，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聲音嘶啞：“你、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她是什麽樣子的人你不知道麽？”

韓秋白對于顏絮的記憶和認知永遠都停留在大一那一年，并且希望陸聞方也跟她一樣故步自封，後者卻皺了皺眉：“我知道，她比你好。”

韓秋白：“......你說什麽？”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不可置信的歇斯底裏，顯然是對于陸聞方這樣的評價極度不能接受，這導致韓秋白忍不住上前拽住他的衣服咆哮道：“你怎麽能說她比我好？她比我好在哪裏？！”

陸聞方冷淡的扒開她的手，一根一根輕柔又堅定地把她緊緊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指松開，一句致命：“她心眼比你好。”

跟顏絮混了一段時間，陸聞方越來越能體會到說大白話的快感了。

打發完情緒崩潰的韓秋白，在後者被韓秋睿寒着臉拉走的後陸聞方就馬不停蹄的回了家，那天正好是家族聚餐的日子，輪到陸聞方‘發言’的時候，正巧二姨問了一句‘最近跟小秋白處的怎麽樣？’，陸聞方頓時一股無名火起，他掃了一眼餐桌上的諸位，聲音仿佛含着冰碴：“請大家以後不要這麽熱情的關心我的感情生活了，我和韓秋白一點關系沒有，同時我有喜歡的人。”

有喜歡的人？他突兀的說了這麽一句可把看他萬年單身的家人吓了一跳，忙不疊的追問一句：“是誰是誰？”

陸聞方鬼使神差的說出來顏絮這個名字。

那個時候......他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很快就能把顏絮領回家呢。陸聞方狼狽的笑了一下，在靜谧的車廂中憋悶的空氣下，簡短的跟顏絮敘述着自己九轉十八彎的‘心路歷程’。

他敘述的其實蠻簡單的，但顏絮依舊從中聽出許多的無可奈何，還有......那種孤注一擲的決心，她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本來心中滿腔的怒火都不自覺的煙消雲散了。

陸聞方......本來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棒槌，一株滿身是刺脾氣不好卻活在象牙塔裏的小草，他對什麽東西都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清心寡欲’。對他來說，他從小被捧到大，自身是個優秀的天才，要什麽有什麽，沒人不喜歡他，所有人都跪舔他——直到遇到顏絮。

或許顏絮是他唯一‘努力’想要得到的吧，或許這一年多，才是他真正體會到‘碰壁’的感覺吧？

想到此處，顏絮再看陸聞方的時候，總能看出他幾分委屈巴巴的‘可愛’來，這讓顏絮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伸手握住他因為忐忑而變的冰涼的指尖，沖動的說——

“小草，你在你家裏人面前把我塑造成‘難搞的女神’了，但我不是什麽刺頭啊！所以……告訴我一下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都喜歡什麽吧，人生中第一次見父母，本姑娘不想打沒準備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