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 16

吳澤一聽,臉色立刻就變了。

孫成飛的話照貓畫虎,将他剛說過的那句話反着說了一遍,其中的挑釁和嘲諷意味不是傻子不會聽不出來。

“你什麽意思——”

他頓時火冒三丈,攥緊雙拳,愠怒地向前邁了一步,身前卻橫出了一只手臂。

唐延攔住了他。

回頭看了一眼,唐延向對面的四個人笑笑:“對于各位來說或許是小吧,但我們覺得足夠了。”

一句話說得不卑不亢,對方也沒有再得寸進尺。

吳澤繃着臉,克制着情緒。

那四個人在練舞室裏悠哉悠哉地轉了兩圈,然後離開了。

“隊長,剛才為什麽攔着我?那些人真的欠揍!”

唐延擡起眼皮看着他:“在這裏,一切都是靠實力說話的,拳頭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吳澤黑着一張臉,神情憤懑:“看他們張狂的樣子就不爽。”

唐延拍拍他的肩膀,按了按他關掉的麥:“那是他們的事情,人家也有張狂的資本,我們做好自己,管不了那麽多。而且,他們進來時也都把麥關掉了,現在明白了嗎?”

吳澤沉默了幾秒鐘,低聲道:“明白了。”

剛才練舞室裏雖然只有他們兩個組合面對面,沒有外人在場,但是四角放置着的攝像頭會記錄下他們的一切行為舉止,這些畫面會被挑選其中的一部分進行剪輯,最終做成成品出現在大衆的面前。

無論剛才孫成飛說出那句話是什麽目的,一旦吳澤動手,事态也許就不可控了。

沒有人會聽他們說什麽,聽了也不會信,話語權不可能握在他們的手中。

楊文庭出聲問:“你和孫成飛認識?鬧過矛盾?”

吳澤啞聲說:“不算認識,就是以前一起拍過廣告片,他那時候也沒什麽名氣,人也沒這麽狂,不過确實是……有過摩擦。”

因為這件事,吳澤接下來的情緒明顯不高,四個人安慰了他一陣才好了些。

幾個人去了聲樂室,餐廳,活動室,逛過一圈熟悉了環境後就各自回了宿舍,此時是晚上八點。

在床上寫了會兒歌,鄧元天瞄了眼時間,轉過頭朝隔壁望去。

“我的紋身掉了,想去補一下,要不要一起出去?”鄧元天頓了頓,笑開,“這次請你吃烤鱿魚好不好?”

正在做仰卧起坐的人停下動作,應了一聲,說:“這次我掏錢。”

兩人都穿上鞋,拿了鑰匙一起出門。

組織拍攝的集訓大本營位于郊區,附近人煙稀少,都是些小家小店,他們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家刺青店。

鄧元天在挑紋身貼,程南看了一陣後移轉視線,擡手拉住了路過的店員。

“你們這裏可不可以做噴繪紋身?”

“噴繪?可以啊,能做,有機器,但是圖不多,都不怎麽複雜。”

鄧元天疑惑地轉過頭,程南說:“噴繪做出來時間更久一些。”

鄧元天問:“能做漢字嗎?”

“你想做什麽字?”店員道。

得知就一個“天”,店員啧了一聲:“這字還真夠簡單的,就四個筆畫,誰做?”

鄧元天:“我做。”

“行,跟我進來吧。”

幾分鐘後,鄧元天摸着手肘處的天字,店員将噴槍放回原處,點了根煙。

“這個是防水的,洗澡什麽的都不用管,半個月肯定不會掉色。不過噴繪紋身也就是玩玩而已,你皮膚挺白,膚質也好,做個真刺青應該挺好看的,要不要試試?”

鄧元天笑了一下:“沒事,這樣就好。”

店員也笑笑,沒說什麽。

巧合的是,刺青店對面就有賣烤鱿魚的,生鮮的鱿魚片被木簽子串起,放在鐵板上烤得吱吱響。撒上調料,鄧元天從賣家手中接過,遞了一串給程南,将自己的那一串喂到了嘴邊。

兩串烤鱿魚都被吃完時,他們走到了街頭。

察覺到額頭處落了點冰涼,鄧元天仰起頭,伸出手,感受到更多的雨滴,他輕聲說:“下雨了。”

程南環顧四周,幾乎所有的店鋪都已經關了門,這裏距離大門有幾百米的距離。

只這一環視的時間,雨勢一下子就大了起來,風跟着呼呼刮起,很快便吹落了廣告牌上本就搖搖欲墜的一張海報。密密實實的雨點毫不留情地從天而降,立刻便打濕了兩個人的衣服。

他們都只穿着T恤,誰也沒有穿外套,勉強躲在廣告牌窄窄的擋板下避雨。但風勢也大,将雨絲吹斜,依然淋在兩個人的身上。

看到腳底下的海報,程南俯身撿起,示意鄧元天躲到下面。

兩個人就那麽頂着海報往前走了五百米,腳下是積水不止的水坑。

離大門還是兩百米的時候,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卷着那負重累累的海報撲到數米之外,瓢潑大雨瞬間從頭頂澆灌而下。

鄧元天握住程南的手腕,在雨聲中大聲道:“算了,不撿了,我們跑過去吧!”

程南沒有猶豫,兩人一起跑向大門。

到了房檐下,鄧元天停下來呼了一口氣,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身上,已經全部濕透了。

他又擡起頭,一道水流正好從程南的額際沿着臉頰蜿蜒滑落,細密的水滴布滿他俊朗的五官。

兩個人都淋成了落湯雞。

鄧元天忍不住彎起眼笑,擡手揩了揩程南下巴處的水珠,又順勢替他抹去脖頸上的水滴:“看來我們都要重新洗一次澡了。”

他的手指擦過自己的下颚時,程南僵直身體,那被抹去的雨水似乎又随手澆在了心頭,慢慢地浸入心室之中。

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由蜷起,片刻後像是終于積攢足勇氣值,向上擡了擡——

“我們回去吧。”

程南的手又放回了原處,回應了一聲“嗯”。

回到宿舍中,兩個人交替沖了熱水澡,很快便睡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鄧元天感覺到鼻子有點堵,咽喉處像是卡了東西,滞澀得很。

刷完牙後,他試着出了下聲,嗓音沙啞得厲害。

鄧元天努力清了清嗓子,試着将喉嚨處的異物感驅趕下去,但是聲音還是啞得明顯。

他喝了整整兩杯水,和程南一起趕去了練舞室,其他成員和另外兩個組合已經在等着了。

這三天裏有專門的聲樂和舞蹈老師輔導他們排練要在導師們面前表演的團隊歌舞,鄧元天是團內主唱,當唱到他的part的時候其他人都聽出來不對勁了。

聲樂老師雙手抱在胸前,皺着眉頭道:“既然是組合裏的主唱,不應該只是這個水準吧。”

鄧元天艱難地吞咽,道:“早上起來的時候嗓子啞了,我會努力恢複,很抱歉。”

吳澤忙道:“老師,元天應該是剛睡醒,嗓子還沒恢複,他平時絕對不止這個水準。”

程南走一來回,将一杯水遞給鄧元天。

他看向聲樂老師說:“昨天晚上我們一起出去,淋了雨。”

聲樂老師嘆了口氣:“不管是什麽原因,在這時候出這種狀況,對你們肯定不利,那你記得多休息吧,這兩天要是嗓子恢複不了,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聽到她這樣說,鄧元天心裏沉甸甸的,先前還算輕松的心情已經不再。他不想在這時候出這種問題,也不想因為自己讓整個團隊之前的努力付之東流。

但接下來休息了一個小時,水喝了好幾杯,嗓子仍然沒有恢複。

中午,鄧元天用溫度計量了□□溫,38.5°,有點發燒。

唐延他們不放心,來到他們宿舍慰問。

楊文庭道:“元天你本身實力沒問題,其實不參加聲樂訓練也可以,你就躺床上休息,三天後肯定就恢複了。”

吳澤也說:“是啊是啊,我們四個上聲樂課就夠了,你已經遠超我們一大截了。”

知道他們只是在安慰自己,內心也是彷徨的,鄧元天勉強笑了笑,輕聲說:“謝謝,我會加油。你們也加油。”

幸運的是,次日清晨,他的嗓音恢複了往日的明朗,鄧元天松了一口氣,其餘四個人也放下心來。

三天時間裏,他們和其他組合都有碰面,實力相當的團隊成員大多友好禮貌,但也不乏孤傲之流。他們也和坦克七號的四個人分到過同一練習室共同參與課程,但彼此之間沒有一丁點交流。

第三天的下午上最後一堂舞蹈訓練課,一群人在外面等了許久,裏面的拖堂還沒有結束。

唐延低下頭看了眼時間,蹙起眉頭:“怎麽這麽久還沒結束?”

吳澤坐不住,從窗臺上跳下去,走到門口時門打開了。

坦克七號的四個人從裏面走了出來,衆人頓時都明白了。

嗡鬧聲中,有人壓低聲音道:“看到沒,針對性輔導,還要拖堂,看看人家這排場。”

另外一人嗤笑一聲:“有什麽辦法,你我不是天子驕子,當當綠葉完事喽。”

衆人進入練習室內,大多紛紛熱情洋溢地沖冷冰冰的舞蹈老師鞠躬問好,好似剛才的不甘都不屬于他們一樣。

六點吃過飯,兩個半小時的彩排開始。此時導師們還在準備,晚上九點錄制正式開始。

場工們跑來跑去,燈光師攝影師也是忙碌不停,柳敏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陪着他們一起。

站在後臺,五個人紛紛看着彼此換好的服裝。

唐延一身黑色的背心和皮褲,朋克感十足;楊文庭跟他剛好相反,白色外衫,緊身牛仔,中性氣質明顯;吳澤走他一貫的嘻哈風,紅衣服綠褲子,全團也就他能駕馭那樣的風格。

鄧元天看着程南,黑白T恤,寬松的迷彩工裝褲。

這一身好酷。

他原本是要說這五個字的,但張開口,聲音卻像是被雪花機吹走了。

舞臺燈光五光十色,璀璨而絢爛,樂聲,歌聲,吶喊聲,全都彙在一起,如肆虐的風暴一樣沖擊着每個人的耳蝸。

在所有人摩拳擦掌,準備登上耀眼的舞臺大展身手的時候,鄧元天渾身冰涼,如墜冰窖。

他好像,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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