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chapter 64

程南在老家K市有一棟房子，這是鄧元天下了飛機後才知道的。

是個兩層樓的獨棟別墅。

進門之後，鄧元天打量四周，将行李箱放下。

程南說：“上面有好幾個房間，晚上住哪個都可以，每過一段時間我會請人打掃。”

“為什麽要在這裏買一棟房子？”他轉頭問道，畢竟他也知道程南從跟程思明離開之後就一直在K市生活。

程南環顧屋內的擺置。

“買這棟房子的時候，想的是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只是這裏除了我，還沒有人住過。”

鄧元天很快牽住了他的手，溫聲道：“那就帶我這個新主人熟悉一下吧。”

就像程南所說的，上下兩層樓的每一處都很幹淨，可以看出常有人收拾打掃。因為少有人住，家具也不太多。

因為程南的提前吩咐，鐘點工還幫忙買了做飯需要用到的東西，廚房裏蔬菜瓜果一樣不少。地暖開得很足，屋外大雪紛飛，屋裏卻是溫暖如春，鄧元天覺得有些熱，換上了一件藍色的短袖。

下午五點，程南洗了手準備下廚。

“想吃什麽？”他問道。

鄧元天道：“今天是冬至，好像大家都是要吃餃子的，我們包餃子好了，你剛好也喜歡吃。”

程南點頭說好。

鄧元天想要打下手，程南沒有阻攔，但是時刻注意讓他遠離刀具。

他做好餡兒的時候，鄧元天早已經準備好了，程南擀出一片餃子皮，他就認真地包一個餃子。

半個小時後，熱騰騰的餃子出了鍋，每一個都胖嘟嘟的，渾圓可愛。

程南沒有蘸醋水，直接夾了一個喂入口中，再一次嘗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餃子。

晚飯後，天色已黑，兩個人出門散步。

鄧元天說想去看看程南曾經住過的地方，就被帶去了以前居住的巷子。

巷子位于貧民區，如今已經準備春後拆遷，已經沒有人住在裏面了。

鄧元天在程南的陪伴下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街巷，他擡起頭，隐約可以看見房檐下結成的尖銳冰棱，腳下的雪厚得踩不到實地。

這樣的場景似乎在他腦海裏出現過，但又确确實實是第一次見。

走到一個木門前，程南停了腳步，在夜色裏注視着面前的門：“我以前就住在這裏。”

鄧元天緩緩上前，擡手一推，房門沒有上鎖，直接打開了。

即将拆遷的房屋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但電還沒斷。

他摸到了開關，半壞的燈泡一閃一閃的，在亮起的間隙照着屋內的景象。

房屋已經很老了，牆皮掉了大半，帶着蒼白的斑駁印跡，還有潮濕的床板，黑乎乎的牆角。

一切都顯得殘舊破敗，充滿了腐朽的氣息。

鄧元天走了一圈：“你住的時候，房子也是這樣嗎？”

“差不多，”程南擡頭看了眼搖搖欲墜的風扇，“以前沒有天花板上的風扇，夏天會很熱。”

鄧元天心情沉重地側過頭，看見裸.露的床板已經被侵蝕得滿面全非。

程南看到他擡手去碰床板，想到那張床上曾經躺過無數面孔猥瑣的男人，疾步過去，将他的手握在掌心裏：“別碰，很髒，我帶你去別處看看。”

鄧元天難得的固執：“先不去，我就想聽你說說在這裏發生過的事情。”

在這裏發生過的事情，程南已經很久沒有認真地想起過了。此時說出來，他發現自己還記得很多事。

他和齊萱在這裏住了三年，夏天熱得要命，比夏天更難熬的是冬天的陰寒和濕冷，冷到他常常覺得冬天仿佛是永遠不會過去的。

程南在小房間裏做作業的時候，齊萱的入幕之賓常常會來，有的人不知道他在不顧忌什麽，有的人即使知道有孩子在也不會收斂。

鄧元天幾乎能夠想象得到那樣的畫面：隔着一道牆，外面是男歡女愛，牆裏是一個少年埋頭讀書。

他靜靜地聽，胸口堆滿酸澀的情緒，程南卻覺不出負面的情緒，他甚至用極罕見的腼腆神情說：“你別把我想得那麽好，我那時候……經常打架，和很多人都動過手。”

“受了傷怎麽辦？”

程南呼吸驟然停止了幾秒。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因為他人的污言穢語動過多少次手了，但每次別人問起，都是問他為什麽打架。

他單薄的記憶裏找不到一句類似的話，闖過刺骨風雪走到今天，才遇到唯一一個能看到他傷口的人。

在明暗交接的燈光中看到鄧元天紅紅的眼睛，程南忍不住想，如果過去的苦難是為了此刻的幸運積攢運氣的話，那也值得。

故事講完，他們一起離開。

雪片輕柔地落着，深巷中光線昏暗，程南擡起頭，在繁複糾纏的電線後窺見一方夜空。

附近是個化工廠，曾經總是黑煙彌漫，房檐無情地遮擋住大半的視野，只留一線天空，他從來都見不到繁星滿天的景象。

當他們牽着手走出巷子，站在巷口，程南再擡起頭的時候，發現銀河如夢，星空如幻。

他們在飛雪的巷口擁抱在一起，鄧元天用手捧着程南的臉，低喃：“以後不會這樣了，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

緊接着，他的唇瓣就被吻住了。

寂靜的夜，長長的巷子，飄揚的冬雪。

寒風吹入脖頸，程南用力抱緊懷裏的人，下颚抵在鄧元天的耳際，心髒被溫暖一寸寸填滿。

他此時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些難熬的冬天終于過去了。從今往後，他可以牽着另一雙手一路前行。

他踉踉跄跄地穿過荊棘叢，終于得以摘到最美的薔薇。

回到家中，兩個人一起洗了個熱水澡。

溫暖的水流中，鄧元天靠在程南的懷中，手掌輕輕貼在他的腹部，這樣裸裎相對，兩人漸漸的都有些呼吸不穩。

他們擦拭身體後回到卧室，情生意動，陷落在床榻上時，鄧元天深深地喘了口氣，将手臂勾在程南的腦後，聲音喑啞地道：“來吧。”

下一秒，程南驀地低下頭，舌尖撬開他的唇瓣探了進去，鄧元天嗚咽一聲，仰着頭承受着強勢的侵占，純男性的氣息頓時将他淹沒。

……

一切結束後，程南将鄧元天打橫抱去了浴室。

回到床上時，鄧元天身上幹爽，只是腰際麻了一片，手腳也有些提不起勁來。

程南抱他在懷中，細細密密地親吻鄧元天眼角的那片紅，又親在他的鼻尖，嘴唇，耳垂上，仿佛永遠也無法餍足。

戀人間的情.事将彼此拉得更近，兩顆心也緊密相貼，沒有一絲縫隙。

說了一陣話後，鄧元天的眼皮一點一點地耷拉下去，困意洶湧而來。

程南見狀就停了話，将被子拉高，蓋住他的肩膀，讓人完全依偎在自己的懷中，低聲道：“明天再說，晚安，呆呆。”

“晚安。”

鄧元天迷迷糊糊地尋到程南的嘴唇，碰了一下，才阖上眼安心地睡去了。

***

五月份的一個清晨，譚雪打開門，一位送信員笑容燦爛地将手中的東西遞給她：“有您的國際信件。”

譚雪怔了一下，看到鄧元天的名字後很快道謝接過了信封。

門關上之後，她坐在沙發上拆開信：

媽媽，我現在是在A市郊外的草地上給你寫信。

你一定已經知道我和程南的事情了，我們在一起有一百七十八天了，這些天裏，我過得很開心，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幸福。

在這些日子裏，我不能更明白地感受到我很愛他，我想和他度過一生，看很多風景，走很多路，做很多快樂的事，就像你和爸爸結婚時說過的誓言一樣美好。

我知道因為我的身體缺陷，你一直都很內疚，可是我希望你能放下這份內疚。我現在的人生不能更美好了，親情，友情，愛情，我都擁有了。至于那點身體上缺陷，實在太微不足道了。它是缺陷沒有錯，但人生總要有些不完美的。也是因為這點不完美，很多東西才顯得彌足珍貴。

下個月我就和程南一起回家見你，商量行程的時候他有點緊張，擔心你不能很好地接受。所以我偷偷給你報信，這樣的話你就不會顯得太驚訝。

最後，這幾個月我很想念你，希望下個月快快到來。

落款：永遠愛你的天天。

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入室內，譚雪捂着雙眼落下欣喜而寬慰的眼淚。

門鈴又響了，她立刻擦了擦眼角起身開門。

送信員再一次站在門口，面帶歉意：“抱歉，您的信件還有一封，我剛才不小心忘了。”

第二封信是程南寄來的。

這一次，她是帶着笑意看完的。

讀完信，譚雪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湖中騰躍而起的黑天鵝，腦海中仍然不斷回想着程南在信中說的一句話。

“請您相信，我會用一生的時間愛他，保護他，讓他永遠感到幸福。”

譚雪閉上眼，想起數年前的禮堂裏，她也聽到了類似的話。

威廉穿着端正的西裝，認真地握着她的手，用學了許久後變得字正腔圓的中文說：“我會用一生的時間愛你，保護你，讓你幸福。”

這一次，她依然選擇相信。

***

從鄧元天和程南公開戀情開始，半年的時間裏娛樂圈發生了很多事。

鄧元天發出視頻聲明之後，張寒明并未公開回應，幾天後工作室回應，指責一些落井下石帶節奏的營銷號并表示會立即起訴維護自家藝人的名譽權，而網友們對其做法都是嗤之以鼻。

二月，吳澤回歸大衆視野，粉絲們高興壞了。

三月，格子襯衫成為了國內男團中的一匹黑馬，憑借越來越過硬的實力拿到了當月的最佳人氣組合獎。哦對了，鄧元天還收到了他們寄來的贈禮——他們的第一張專輯。

四月，陶欣月的新專輯也火速上線各大平臺，其中和鄧元天友情合作的且由他作詞作曲的《通俗藝術家》成功拿下專輯播放量第一。

五月有不少明星爆出醜聞，人設崩塌，其中最受矚目的便是《新生代男團》第一季的黑幕事件。某工作人員跟姚晶晶撕破臉皮，将其與肖傑、孫成飛的暗箱操作公之于衆。錄音公開後，一時罵聲如潮。

六月十號，A市國際會展中心外人頭濟濟，數百人趕來參加程南的粉絲見面會。

有鄧元天的粉絲得知自家愛豆很有可能會來到現場，也買了票。

鄧元天确實來了，他穿着程南的一件藍白條紋衛衣坐在與粉絲相對隔離的前排座席上，聽到粉絲們的尖叫聲時友好地朝她們揮手致意。

而在場的粉絲也都已經習慣兩個人互穿衣服不自知地秀恩愛，很快淡定下來落了座。

這場粉絲見面會主要以表演為主，互動為輔。

兩個小時後，見面會接近尾聲，程南轉過頭，朝燈光師微微颔首。

下一秒，燈光盡數熄滅，片刻後一束瑩白的聚光燈打在舞臺中央，看到立在光圈裏的程南，粉絲們發出驚呼聲。

“啊啊啊啊！太帥了！！！南哥是不是要唱首歌！！！”

“別說話別說話！”

“我好激動啊啊啊！”

程南擡手握住話筒，身後的屏幕放大他的身形，衆人看到他輕輕一笑，眸光盛着細碎明亮的光。

“我想在這裏唱一首歌，是送給我最愛的人的生日禮物。呆呆，祝你生日快樂。”

尖叫聲立刻響徹了整個館內，又在程南的示意下很快平息。

半分鐘後，音樂聲緩緩響起。

鄧元天坐在座位上，深深地注視着舞臺上的人，看他挺拔地立在黑色話筒架前，氣質清冷，眉眼風流。

悠揚的前奏過後，他聽他唱：

一年四季有三百六十五個你

每一個都令我無比着迷

愛一個人是否會忘我沉溺

遇見你後再不必懷疑

曾經的我不敢相信于是逃避

險些錯過最動人的謎底

雨過天晴之後才終于明白

愛是一場溫柔奇跡

當你在日落盡頭等候

我願翻山越嶺一路向西

那些別人不知道的細膩

是只屬于我們的秘密

即使是最深沉的夜色

也不能将你的眼睛藏匿

我把僅有的全部溫柔

都獻給獨一無二的你

……

衆人矚目之下，俊朗的青年站在舞臺上，用最醉人的煙嗓唱給自己所愛。

臺下的許多人都發現，程南右手肘處的刺青換成了一個疊詞。

此時此刻，他無比耀眼，而他眼中的星光，只為一個人閃爍。

見面會結束後A市落下了一場急雨，而一個小時後，一位站姐抓拍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的位置在機場外，程南和鄧元天共撐一把傘，他們的手牢牢地牽在一起，依偎在傘下朝機場的入口走去。

抓拍的腳步拍到兩個人在傘下露出的半張臉，是兩道如出一轍的笑容。

巧合的是，亦有網友驚喜地在去年《新生代男團》的舊資源中翻到了一張本是無意中拍到的照片，瓢潑大雨中，兩個朝氣蓬勃的青年頂着海報并肩奔跑。

熱搜中，一條微博獲得了最多的贊和評論：

@昨日今朝：看到這兩張圖的時候我在哭。

很早的時候就喜歡他們兩個人了，但那時候沒想過是愛情，我沒有做唯粉，也沒有嗑CP，一直都在默默關注，默默支持。

他們曾經承受過太多的惡意，但終于攜手走到了這裏，我真的，太高興了。他們擁有傲人的才華，又心地善良，懂得謙卑。我能回饋給他們的，就是一如既往的支持。

關于他們的愛情，我想說的是，請別惡意揣測，也別過度YY。

現在我已經不哭了，因為他們已經揮別昨日，哪怕江海洶湧，大雨磅礴，也能一起走向下一個日出。

雨裏雨外，有傘無傘，他們都會好好地走下去。

只要想到這些，我就覺得特別美好。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大結局完成，再寫點番外就可以正式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