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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一家人吃完晚飯後坐在一起聊天, 李爸爸說了李拾光白天的建議, 說想種薰衣草。

李奶奶問:“薰衣草是什麽草?紫色的花?是不是紅花草?農村種了肥田, 給豬吃的,你種那個做什麽?”

“不是紅花草,是薰衣草!”李拾光無奈解釋。

李爺爺就教訓李奶奶:“你不懂就不要說。”又對李拾光說:“種地有什麽難的, 我和你奶奶種了一輩子地, 我們鄉下別的不多, 就會種地的多,只要你給我們種子,我們就能給你種出來。”

李拾光對這個也不懂。

她前世因為種植了大片的大馬士革玫瑰花田,也想過種植薰衣草,對薰衣草稍微做過一些了解,知道它的種子因為外殼比較硬, 有一層油蠟的緣故, 不容易發芽, 是以要将種子放在三十五到四十度的水裏浸泡十二個小時,這樣種子才容易發芽, 而它的土壤也需要中性或堿性的土壤才比較好種植,施以動物糞肥。

她能記得的就只有這些,更多的就不記得了, 如果真的要種植, 肯定還是要去薰衣草的故鄉普羅旺斯去看看,學習一下當地的薰衣草種植方法。

家裏迫不及待的需要招人,爸媽根本忙不過來。

她不由想起前世家裏家外一把抓的嫂子, 記得母親當初說,嫂子是被人賣到這邊,逃出來的,大概是餓狠了,鑽到她家廚房,躲了好幾天,家裏廚房內吃的連續幾天都少了,李媽媽還當家裏出了耗子,準備養只貓來抓耗子呢,誰知道耗子沒抓着,大半夜的不放心,下來去廚房看看的時候,看到了她嫂子,以為家裏進了賊,差點沒吓死。

李媽媽長着一張柔弱的臉,性情也溫和,驚吓之下抓住擀面杖就是幾棒子打下去,一邊打一邊尖叫:“建國!建國,家裏進賊了!”

她嫂子說到這裏的時候還覺得很好笑:“我當時也被媽吓死,還好媽是個好人,不僅收留了我,還給我吃給我穿,收了我當幹女兒。”

她自己家,她是實在不願意回去了,回去也不知道再沒賣到哪裏去,就自願嫁給了當時已經癱瘓在床的李博光,每天為他擦洗身體,給他翻身,家裏家外打理的緊緊有條。

後來又将家裏的妹妹偷偷帶了出來,在這邊尋了個大妹妹十歲的男人結了婚,定居在這邊。

她總說,在李家,是她這輩子過過的最好的日子。

她不知道今生她和嫂子還有沒有姑嫂之緣,哥哥和嫂子之間有沒有夫妻之緣,但如果再遇到,無論如何,她也要出手相幫。

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嫂子到這邊了沒有。

前世她怕掀嫂子傷疤,對她的過去從來不提,只當做一家人相處,對她被賣到什麽地方,又有過什麽樣的遭遇都沒有過問,因為想也知道,被賣到農村之後,若不是馬上逃出來,會遭遇到什麽。

又何必去揭人傷痂?

年底,大盤停盤,股市依然沒有回暖的跡象。

蘇利琴在深市當了四個月的服務員,賺了四百塊錢,去掉住宿和吃飯,省吃儉用,還剩三百,離她當初帶到深市來的兩千塊還差許多。

她的叔叔伯伯也一樣,當初他們将家裏積蓄全部拿過來,這段時間在工地上板磚,每天起早貪黑,終于賺了幾百塊錢,準備拿着這個錢回去過年。

李博光再怎麽躲,過年他總要回家過年的,總跑不掉了吧?

蘇利琴已經到家兩天了,剛回家就被她爸用笤帚一頓揍。

“你要是不把錢給我要回來,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一輩子積蓄給女兒打了水漂,蘇父氣的差點沒把她打死。

她和她弟弟只差兩歲,過年她就二十三了,她弟弟二十一,很多人二十一歲都結婚了,她爸媽也要給弟弟準備婚禮,沒想到錢全給她輸了。

同樣只帶了四百塊錢回來的蘇家叔叔伯伯回來也是跟媳婦兒一陣大戰。

蘇家嬸嬸直接哭着要回娘家:“讓你不要去不要去,你非的去,去相信蘇利琴那個賤人,引誘你們去賭博,我是挖了她家祖墳還是殺了她父母,這麽害我們?這個害人精,害的我們娘倆在家吃糠咽菜,你看看家裏米缸,什麽都沒有,拿什麽過年?”

蘇家大伯母家同樣雞飛狗跳:“賠!就叫李博光賠!他把你們叫去的,現在錢都輸光,他不賠誰賠?”

“現在就去他家要,要不到不要給我回來,就躺在他家大門口!”蘇家大伯母的嗓子震破蒼穹:“我聽民芳說了,他們家今年還和民芳家一起承包了竹子湖,竹子湖那麽大的湖,承包下來不下十萬塊,家裏那麽有錢,他李博光又是蘇家的女婿,賠點給我們怎麽了?”

他大伯氣道:“這小子不願賠,之前還把我們扔下自己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家就在那裏,往哪兒跑?”蘇家大伯母兇悍地說:“他都把利琴給睡了,他敢不娶利琴,我就把他名聲搞臭!”

——————

‘拾光’美容院家遠的都是年二十六放的假,離家近的是年二十八放的假。有些員工家遠,坐火車回去得幾天幾夜,他給員工們都留了時間。

李博光是總經理,一直待到年二十八才回來。

之所以這麽晚,一來他要安排店裏的事情,二來是要安排塗邵東先生的事。

塗邵東的兒子打電話來讓父親回去過年,塗邵東不願意,因為這場病,他和妻子離婚,現在那一家子人住在一起,他也不願意回去讨人嫌。

他出院後就和李博光住在一起,李博光重新租了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平時沒事就在生活中照顧塗邵東。

塗邵東只是不能勞累,并不是癱瘓在床,術後他一直恢複的不錯,李博光又替他買了許多年貨在家,經過幾個月的修養,他現在已經能做點照顧自己的事情了。

他原本是打算坐火車回家的,李拾光打電話讓他坐飛機,他見二十八回家可能趕不上年夜飯,就懷着激動又興奮的心情去買了機票。

他長這麽大只擡頭見過天上飛的飛機,自己還沒坐過,心裏既新鮮又激動。

在寒假來臨之前,他妹妹陪他去商場從內到外買了兩套衣服,加上他以往的,衣服都夠穿了,但都沒有他妹妹給他買的衣服帥。

他帶着一只黑墨鏡,穿着一件灰色毛衣,裏面是一件白襯衫,領口翻出來,外面套着一件長款大衣,腳下是一雙锃光發亮的皮鞋。

年輕人,為了外表的俊美,那都是不怕冷的,這句話不光适用于年輕女人,也适用于年輕男人。

他身高将近一米九,身材精瘦,偏偏又長了一張俊美無俦的臉。

這樣一穿,走在機場,簡直就跟模特走在T臺似的,路上回頭率百分百,把李博光給得意的,表面上還是繃着一張淡定的甩臉,實際上內心都快得意的飛起來,路上見到反光物就忍不住照一照,越看越覺得自己很帥。

他決定了,以後衣服都讓妹妹幫他挑。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回去見自己的那幫小夥伴了,一定要閃瞎他們的眼。

南方的冬天是魔法攻擊,寒氣之往人骨頭縫裏鑽,又沒有暖氣和空調,李拾光就一直待在家裏不出門,貓冬。

李爺爺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個長一米,寬六十公分的火桶。

在火桶下面放一個火盆,下面放米糠,上面是木炭,放在客廳。

李奶奶和李拾光兩人就一直坐在火桶裏烤火聊天:“今天都二十八了,你哥哥怎麽還不回家?我看人家都回來了。”

李奶奶望着窗外,窗外冬風凜冽,十分寒冷。

“哥哥說今天回家,應該快了吧?”

“唉,你哥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結婚,村裏他這麽大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他也不知道着急。”李奶奶嘆道:“可別到時候像那邊村子裏的老光棍一樣,娶不到媳婦只能買。”

李拾光心裏一動:“買?”

“可不是買?花了五百塊呢。”李奶奶伸出五根手指:“那個老光棍一大把年紀了,又懶又饞,附近哪有人願意嫁給他?他爸媽沒辦法,給他湊了些錢買了個,還想跑呢,都跑到你族爺爺的擺渡的地方了,還被抓住了。”

李奶奶感嘆道:“你四爺爺也是好心,沒收她錢就把她送過了渡口,可是對面是周口村,那老光棍的妹夫老早等在那邊了,可不是被抓個正着,回去打的半死。”

李拾光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嫂子。

她不知道自己嫂子是哪一年被拐賣,又是什麽時候逃出來躲到他們家的,但肯定是發大水,哥哥出事之後的事情。

“奶奶,這是犯法的,都沒人報警嗎?”

“報警?報警有什麽用?都是鄉裏鄉親的,他們不幫本地人,難道還幫外地人?”李奶奶告誡她:“現在外面這些人啊,不知道有多壞,我們這裏還好點,生活還算富裕,到什麽這邊來都不算受罪了,你看隔壁村大姚家的婆娘,剛被賣過來時連話都不會說,現在已經一口我們這裏話,讓她走都不走了,去年她父母還過來看了她,兩邊正式認了親。”

李奶奶嘆道:“那些賣到真正的土山溝裏的才慘哦,你一個人在外面上大學,一定要主要安全曉得吧?沒事就待在學校裏,不要出去亂跑,那些遭瘟的害人精最喜歡盯着你們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你上不上大學,光不光宗耀祖我都不求,就求你和你哥哥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我們就放心了。”

李奶奶一邊烤火一邊納鞋底:“就說我們這邊人不錯,日子也不算難過,但那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賣給四五十歲的老光棍不痛心嗎?他們父母要是看到,心都該剜掉嘞。”

這是她給李拾光做的過年穿的布鞋,在農村,還保留着女人們自己納鞋底做鞋子的習慣,布鞋坐在火桶裏烤火的時候,鞋子不容易被烤焦。

她用針尖在頭皮上劃了劃,再對準鞋底,用頂針狠狠一用力,針尖便穿過鞋底:“我和你爺爺都老了,很多像我們這麽大年紀的人,早就入了土了,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到你哥哥結婚,看到我的曾孫子。”

老年人的願望就那麽簡單純樸,就是喜歡小孩子,在九十年代初,二十二歲的大小夥子孩子都可能會打醬油了,李博光還沒結婚,讓二老十分焦急。

“奶奶,哥哥現在好着呢,喜歡他的人很多,你可別着急。”李拾光安慰她:“奶奶,你說的那個四十多歲老光棍是哪個村的啊?”

“西橋村。”李奶奶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擡頭:“你幹嘛?”

“不幹嘛,我就随便問問。”李拾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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