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誰也沒想到事情真相是這樣!

黎青珊和溫羅兒的争執,起源于溫羅兒“好心提醒”黎青珊首飾太過素淡,畢竟是當縣主的“贊者”,只帶了幾個白玉镯子和簪子,是不是太不給縣主面子了,也會讓旁人小瞧了長平侯府去。

溫羅兒當着衆人的面,只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說,不斷強調自己如何為黎青珊考慮才出言提醒的良善心思,絲毫不說自己對黎青珊的語氣有多陰陽怪氣,活像黎青珊跟她身後的長平侯府,就像南安郡王府上打秋風的窮親戚,得了恩典不說,還讓主人家這麽丢臉。

溫羅兒心裏也暗爽,她确實是打着提醒的名義激怒黎青珊,可誰曾想,黎青珊是個炮仗脾氣,出來的效果,可比她預想的好太多了。

她走了這麽一步,縣主該能明白她的示好。

想到之後,能同靳相君交好,溫羅兒柔順的眉眼不免閃過一絲違和的得意。

而光聽溫羅兒所言,确實是黎青珊的錯,溫羅兒只是好心提醒,黎青珊卻對她動了怒,而且還在有大長公主在場的宴會上,大聲喧嘩,一看便是禮數欠佳之輩。

聽到這,白老夫人不免有些失望,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人了?

然而,黎青珊這會卻是緊了緊手,眼神閃過一絲倔強,仿佛溫羅兒的質疑是對她多大的不恭敬一般。

“公主殿下,白老夫人,青珊不認為自己有錯。”

大長公主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白老夫人看着黎青珊卻輕輕嘆了口氣道。

“你且道來聽聽。”

黎青珊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下自己焦躁的情緒,才是鄭重道。

“百善孝為先,自古皆是,青珊認為所謂德行規禮,均是以孝先行。”

話音一落,衆人眼裏閃過一絲不解,黎青珊為何突然扯出“孝道”,誠然,古往今來,“孝道”是德行中最為重要的一項。

一個人若是有了“不孝”的名聲,女子難以嫁人,男子更是連官都做不了。

但此時,提起“孝道”又意欲何為?

白老夫人同樣不解。

“這與此事又有何關系?”

黎青珊對上白老夫人倒是極其規矩,表情收起了不滿,手輕輕撫上右手腕的白玉手镯,眼裏閃過一絲尊敬道。

“因為這副白玉首飾,乃是青珊祖母所賜。”

……

先前大長公主一句話,讓在場噤聲。

現在黎青珊一句話,同樣起了效果。

只是前者是因為駭得,後者是因為驚得。

就連靳相君心裏也難得詫異,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黎青珊,她甚至懷疑黎青珊身後是否有高人在指點。

不然,以黎青珊那種“草包腦子”怎麽會想到用“孝道”這個最大的大帽子來颠覆輿論。

是的,在黎青珊說出那副“白玉首飾”是長平侯府老夫人所贈,這意義就不一樣了。

這樣一來,黎青珊所佩戴的“白玉首飾”非但不是過于素雅,顯得不給靳相君面子,也平白讓旁人覺得長平侯府小家子氣。

反而正因為對靳相君重視,才将尊敬的祖母所贈的“白玉首飾”戴上,不僅彰顯了自己對祖母的孝順,也表明了對靳相君的重視。

別忘了,黎青珊這回的身份是靳相君及笄禮上的“贊者”,戴着長輩所贈的首飾當靳相君的贊者,不僅表明了自身的品德,更是以自身的品德對及笄者美好的寄望和祝願。

寄望其孝心可昭,也祝願她此後子孫盡孝。

頓時,所有人看向黎青珊的眼神有了一個大扭轉。

而溫羅兒先前心裏有多得意,現在臉色就有多慘白。

之前,她還可以說是黎青珊不識好人心,肆意吼罵她,将自己擺在弱者的位置,使得旁人同情她,可現在無論她本意如何,她先前的話,就是對“孝道”的不敬,甚至于連黎青珊動怒,都是為了維護自身的孝道,不會受到旁人的诟病,但她可就慘了。

“孝道”這頂帽子有多高多大,不敬“孝道”的她就會有多翻不了身。

雖然可以說是“不知者不罪”,但也會落得“行事莽撞,思慮不周”之名。

若是安上了這樣的名聲,她也就被盛京上流圈抛棄了。

而且此事,還鬧到了大長公主和白老夫人跟前,溫羅兒甚至可以想見今日之後,她在盛京恐怕再無辦法擡起頭做人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甚至可能,還會連累武安伯府其他姐妹的婚事。

溫羅兒身形一顫,心知自己定然要趕緊補救,不然,她的名聲可就完了。

溫羅兒側了側手,想去抓黎青珊的衣裳,誰料黎青珊快速後退,壓根不想給溫羅兒機會,使得溫羅兒的手落了空,在半空中,尴尬的緊。

溫羅兒臉上有些讪讪,但心裏又是着急。

“黎姐姐,是羅兒的錯,羅兒不知那是黎姐姐長輩所賜之物,還對其妄加議論,還望黎姐姐原諒羅兒這一回,此後羅兒行事定然小心謹慎。”

白兔一般柔順的眼睛往黎青珊身上瞅着,怎麽看怎麽真誠。

這要換成哪個稍微不清醒的男人,肯定舍不得讓“嬌花”一般的溫羅兒難受,但黎青珊就是那傳說中的霸王花,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

她斜睨了溫羅兒一眼,冷聲道。

“可我這副白玉首飾,前些日子的夏荷宴上可是佩戴過的,那時,我可是同在場的小姐們都提過這事的。”

夏荷宴,是盛京五品以上的官宦世家小姐們,每到夏日便會舉辦的宴會,由于主持者是當今聖上的最寵愛的女兒永寧公主,所以,沒幾個官宦世家小姐,敢駁永寧公主的面子不去。

溫羅兒自然也是在的,靳相君倒是因為那會剛被南安郡王找回,沒去成夏荷宴。

黎青珊這麽一提,在場參加過“夏荷宴”的小姐們均是陷入回憶。

溫羅兒眼神一滞,怎麽也沒想到黎青珊會這麽說。

夏荷宴上,她記得清楚的,黎青珊還是尋常那副穿金戴銀的紮眼打扮,哪裏帶了什麽白玉首飾,提及過……

溫羅兒陷入回憶的思緒,忽然停留在了那日夏荷宴上,黎青珊手腕上那堆浮誇的金銀手镯中的一抹白。

然後,心神徹底慌了。

同樣反應過來的還有一起參與那次夏荷宴的其他官宦世家小姐們,經黎青珊這麽一提,她們倒是想起來了,那日,黎青珊确實說最近得了祖母所賜首飾,只是那個白玉镯子夾雜在一堆金銀首飾中,不起眼的緊,她們就忘了,有些記得的還以為賜的是哪個金銀首飾。

官宦世家小姐們和溫羅兒的反應,一下子就證明了黎青珊話語的真實性。

也就是說,溫羅兒不敬“孝道”這名聲,是逃不了了。

可溫羅兒還是不死心,心裏又氣又慌,那日,黎青珊戴了那麽多首飾,她哪知道是哪個。

只是,當溫羅兒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大長公主冷冰冰的眼神從黎青珊身上移動到溫羅兒身上,她便再無法言語了。

白老夫人和大長公主都是人精兒,一點就通透,這會,大長公主臉上難看的緊,本想抓着黎青珊把柄,沒想到卻送給她一個揚名的機會。

可大長公主并不想讓自己的羽毛有損,得了“輕易聽信旁人,随意定罪”之名,所以,這事便需要一個人頂罪收尾,是溫羅兒故意誤導為之,才讓大長公主失了判斷,反正,不也是這個叫“溫羅兒”惹得事嗎?

大長公主扯了扯嘴皮,淡淡道。

“原是如此,看來是這位溫家姑娘誤會了。”

還是一句話,将所有責任丢在了溫羅兒身上,此事也蓋棺定論,皆是溫羅兒的錯,才讓大長公主誤會了黎青珊。

靳相君則嘴角揚起一個上揚的弧度,似是為黎青珊“沉冤得雪”開心。

只是眼神掃過一旁失魂的溫羅兒時,帶了幾分冷意。

真是個蠢貨。

白老夫人卻是全然不同的心情,方才有多失望,現在便有多欣喜,忍不住同黎青珊招了招手道。

“黎家姑娘過來近點,老身好久沒瞧見這麽水靈的人兒了,可得瞧仔細了。”

黎青珊咬了咬下唇,但還是依聲過去了,離得近了,白老夫人才看到黎青珊眼圈有些泛紅。

思及她剛剛那副被冤屈還倔強的模樣,更是難得有一絲心疼。

不與人說的委屈,才是真正的委屈。

這一心疼,黎青珊在她心裏的印象就更深了,不由多誇了黎青珊幾句。

而這一誇,可不得真讓黎青珊出了名。

傳聞那長平侯府家的黎二小姐,自打廣德公家德高望重的白老夫人在南安郡王府上見了之後,便對她很是喜歡,是盛京難得德行上佳的世家小姐。

當然,這是後話了。

黎青珊的眼圈紅意,白老夫人只當是她忍着委屈,卻不曾想黎青珊是有些氣急擔憂。

她先前可是跟言堂哥約法三章了的,可現在看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犯錯,言堂哥會不會不高興。

原來,黎青顏确實是答應了給黎青珊挑選衣服首飾,但也說明了條件,如果黎青珊不答應她的條件,那也就不用讓她給她挑衣服首飾了。

因為,黎青顏忽然響起了一件事,一件關于黎青珊的事。

這場生辰宴雖然在原書中提及不多,但黎青顏記得,靳相君可是利用這場生辰宴,讓黎青珊栽了一個狠狠的大跟頭,以此讓自己的名聲打響了盛京的上流圈。

而黎青珊就成了那可憐的墊腳石。

具體事情,黎青顏有些不記得了,但肯定跟黎青珊惹事的性子有關,既然,黎青顏想給黎青珊一朵“大紅花”,自然也就好人做到了底。

她再三囑咐,黎青珊此行定不要同旁人起沖突。

然後在服飾打扮上,也盡量選擇不能讓人挑出錯處的裝扮,而黎青顏一心打得主意就是不讓黎青珊搶靳相君風頭,又不丢長平侯府的臉面。

想到黎青珊要去當“贊者”,她一眼就相中了自家祖母送給黎青珊那套“白玉首飾”,不論寓意還是搭配都是極好的。

黎青顏想的極好,倒是忘了像盛京上流圈這種鐘鳴鼎食世家,只一套白玉首飾,會否顯得太過寒碜。

這才讓溫羅兒抓着機會,不過幸而黎青顏誤打誤撞,扯起“孝道”的大虎皮,無形中保護了黎青珊這只爪牙外露,卻一個人也撓不上的小貓咪。

當然黎青顏的誤打誤撞,等黎青珊之後冷靜下來,卻覺是自家堂哥的神機妙算,自此,對黎青顏的景仰之情,更是滔滔不絕,宛如黃河泛濫。

等到黎青顏發現時,她身後已然跟了條小尾巴。

——

後院詭詐風雲,前院倒是風平浪靜,至少目前看來。

黎青顏和黎青堂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本想自己尋個角落的位置落座,可南安郡王府的下人極有規矩章程,愣是将兩人引到了專屬二人的位置。

偏生這位置恰好是離主座最近的兩個位置之一。

搞得黎青顏懷疑靳相君是不是已經跟南安郡王說了什麽。

一時,黎青顏如坐針氈。

不過,這會南安郡王并不在主座,聽聞是去後院主持靳相君的及笄禮去了,等完事了才會過來,這也讓黎青顏的緊張淡了些。

黎青顏對于靳相君的及笄禮并沒多大興趣,但是黎青顏當年看書的時候,有一點覺得還有些意思。

這有意思的一點,便是靳相君的字。

【正賓白老夫人說着祝辭:“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瑤光甫。”

靳相君面色不變,心裏卻閃過一抹堅定,答:“瑤光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女帝重生紀》】

靳相君的字,便是——

瑤光。

瑤光,破軍星也。

破軍星,是北鬥第七星,有先破後立的意思。

靳相君的霸業野心,不言而喻。

而大燕朝并沒有典籍記載,瑤光便是破軍星,她原本的女尊帝國,倒是有這樣的記載。

所以,靳相君毫無顧忌地用了“瑤光”二字,當成了自己在這個時代的“字”。

黎青顏還記得靳相君取下“瑤光”當自己的字時,她是陪同南安郡王妃去寺廟禮佛,當她從高山之上,俯瞰而下時,便有了決定。

因為當時,她的目光看得是山下繁榮的京城。

或者,她看得更遠。

看得是大燕朝的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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