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食不言,寝不語。
進食的時候,一時倒是無人說話。
黎青顏耐着肚餓,心裏又有事,精神完全高度緊張,這一緊張,什麽風吹草動,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比如,身後兩個交班丫鬟的對話。
“絲竹姐姐,後廚張媽媽讓我叫你去一趟。”
“張媽媽?是有什麽事?”
“今日客人來得多,後廚有些忙不過來,張媽媽尋思讓你幫她做米糕,你知道全府上下,就你和張媽媽會做的。”
那被喚作“絲竹”的丫鬟聽完,頓了一下,然後才有些不高興地道。
“可我這兒正當值,走不開怎麽辦?”
另一個小丫鬟笑着接口道。
“絲竹姐姐,我替你一會,等你幫完張媽媽再過來。”
絲竹似乎糾結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道。
“好吧,這裏都是貴人,小心別出了差錯,仔細些,可記住了,喜兒?”
“絲竹姐姐放心,我記住的。”
回應的是喜兒脆生生的聲音,然後便出現一些零碎的木頭搬動的聲音,想來是在交接托盤。
沒過多會,黎青顏就察覺身後有一人在朝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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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回頭,一個穿着丫鬟衣裳的圓眼少女就出現在她身旁不遠處。
喜兒小心偷瞄了一眼身旁之人的側顏,差點沒漏了心跳,手裏的托盤都穩不住。
難怪絲竹提醒她別出了差錯,伺候這般容貌的客人,心思哪裏會專注在做事上。
也難怪……
難怪小姐會對長平侯世子如此念念不忘。
想到自家小姐的交托,喜兒神色不免凝重了幾分,端着托盤的手下意識緊了緊,最後,心裏暗自同絲竹說了聲抱歉。
對不住了,絲竹姐姐,為了小姐,她不得不犯錯。
喜兒給自己鼓了鼓氣,心裏閃過一絲堅定後,便沖身旁的黎青顏笑盈盈道。
“黎世子,奴婢給您添茶。”
話音一落,喜兒便矮了半身,從托盤中拿出紫砂茶壺準備向黎青顏走近,給她面前的茶杯添茶。
只是行至半道,喜兒不知怎的,忽然“啊”了一聲,腳下一滑,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倒,手裏的紫砂茶壺跟着飛了出去。
重物落地,衣裳滴水,顯然有人遭了秧。
黎青顏這邊的動靜不小,南安郡王不自覺就看了過來,粗黑的眉毛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這是哪個院的下人,行事如此莽撞,竟在如此重要的宴會上,讓他的客人難堪。
南安郡王心裏很有些不高興,瞥了一眼還撲在地上的喜兒,轉而就同黎青顏道。
“黎世子,下人不懂規矩,沖撞了你們,回頭我定好好約束。”
“好好約束”四字一出,喜兒不自覺抖了下身體,但想到馬上就要完成小姐給的任務,能讓小姐展顏,再多的懲罰,她也不怕。
果然,下一刻南安郡王說道。
“還不快帶黎府公子下去更衣。”
喜兒心下一喜,任務成了,現在只要帶黎世子去到更衣的房間,然後同早早等在那裏的小姐見面就行了。
喜兒壓抑着喜悅,點頭稱是,趕緊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面上還是不敢擡頭同黎青顏對視的卑怯,顫聲聲道。
“黎世子,奴婢帶您下去更衣。”
只是喜兒剛說完話,頭頂就傳來一道漠然冰寒的聲音。
“不是我,是他。”
喜兒身形一僵,眼皮快速上移到黎青顏脖頸的位置,這才發現黎青顏渾身幹爽,衣裳幹淨地連塊水漬都沒有,更別說茶漬了。
反倒是一旁的長平侯府二房嫡子胸前浸濕,還落了幾根茶葉在上面。
這會他胖乎乎的臉上略微有些朱紅色,看起來像是尴尬的。
訝異一下子充斥在了喜兒的眼,她這才回想起,方才南安郡王說的是帶“黎府公子去更衣”,而不是帶“黎世子去更衣”。
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離她最近的黎世子沒中招,反倒是黎家二公子中招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直到喜兒帶着黎青堂下去更衣,她都沒想明白。
倒是黎青顏微微松了一口氣,将方才從身後撿起的玉佩拍了拍,又重新系回在自己腰間。
安然渡過一劫的黎青顏心裏狂呼慶幸。
幸好自己看書看得仔細,不是囫囵吞棗,還記得靳相君之後有個貼身丫鬟,名叫“喜兒”。
這個喜兒,一開始只是個幹雜活的三等丫鬟,有次被幾個老媽媽欺負時,被靳相君看到,替她解了圍,這恩情便被喜兒記在了心裏,從此靳相君便收獲了一個對她忠心耿耿的小丫鬟,當然這份忠心,是被靳相君看在了眼裏,不然之後,也不會提拔她為貼身丫鬟。
所以,剛剛一聽絲竹稱呼替換她的丫鬟是“喜兒”,黎青顏面上不顯,心下卻是一緊。
來了來了,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不過,她倒沒想明白喜兒和靳相君是個什麽計劃,只是按照自己看電視劇的一慣套路,想法設法接近她,準沒好事。
瞧着喜兒拿出茶壺要幫她添水,黎青顏為了以防萬一,偷偷解下腰間的玉佩,就往後扔,裝作要去撿玉佩,錯身離拿着茶壺的喜兒遠遠的。
沒想到,還真被她料中了。
現在黎青顏無比感謝自己走了一個多月的“錦鯉石子路”,決定今日回去再走個百來趟。
不過,就是有些對不住黎青堂。
想到方才胖胖堂弟皺在一起的五官,紅彤彤的臉上滿腹委屈。
黎青顏心裏有些不好意思,決定以後要對黎青堂好點。
擾亂了靳相君計劃的黎青顏,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一些,得了一個喘息的時間,可她沒注意,同自家堂弟一起離開這場宴席的還有一人——
白景書。
——
先前,白景書就坐在黎青言對面,他的異樣白景書看得分明,而之後發生的事,也印證了黎青言該是料到了一些事。
那個添茶的小丫鬟,很有些古怪。
白景書皺了皺眉,即使他現在同黎青言的關系……
但他也不能容忍黎青言身邊存在危險因素,于是,白景書便決定自己親自去調查一番。
白景書離開又支走下人後,便朝着先前喜兒和黎青堂離去的方向而去,他倒要看看,這南安郡王府設下了什麽陷阱,等着黎青言跳。
白景書腳下生風,輕點了幾下,便躍然于空,一路向前而去。
若是旁人得見,定然吃驚,傳聞中不會武功的白景書,竟然輕功了得。
沒過多會,白景書便停在了一株大樹之後,陰影淹沒了他的身軀。
而底下是慢了腳步的黎青堂和喜兒。
走到一個拐角時,就聽喜兒道。
“黎二公子請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前去看看屋內收拾是否妥當。”
黎青堂倒是客氣有禮,對着個小丫鬟都回了聲“有勞”。
喜兒一走,白景書也跟着而去,他倒要看看是誰敢設計黎青言!
喜兒進了一處房門後,小心謹慎左右四顧下,又趕緊關掉,很快又走了出來,只是在她身後而出的還有一人。
白景書看着底下身形娉婷袅娜,容貌雖是在他見過的女子中堪稱絕色,但卻比不過黎青言的柔弱美人,心裏沒來由的一悶。
看着少女臉上明顯的失望,任誰都能想明白怎麽回事。
一時,白景書心裏有些煩躁。
但轉而又想起黎青言先前避諱的态度,不知怎的,白景書心頭的煩躁一下子淡了去。
不過,既然是兒女私事,黎青言本身也有了态度,白景書便不準備久留。
只是,當白景書剛準備回撤時,先前那離開的主仆二人又冒了出來。
這回,倒是引起了白景書的一絲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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