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薛遜列傳
“福州的據點怎麽失的?”薛遜來不及坐下,趕緊問道。
“還未有消息傳來,只知道是被人強行攻破的,下線的兄弟過了日子沒接到消息,組織人去查探的時候才發現福州據點已經破了,人也死了。”
“福州一個州二十多個據點,都沒了?”薛遜難以置信。
“福州一個二十三個據點,有十二個在開戰區域內,按照主子吩咐,韬光養晦,并未和這邊聯系,剩下的十一個據點破了十個,最後那一個形同虛設。動手的人肯定對通政司十分了解,不然不能在不驚動下線的情況下,連連破局。”忠叔嘆息,神色有些遲疑。
“看你的樣子,心中有懷疑的對象了?”
“我們終究是失去了通政司,名不正言不順,有人反叛早在預料之中,可這人是誰,奴才還不清楚,最怕的不是哪個屬下膽大妄為,奴才怕的是……太子!”
“不可能!”薛遜拍案而起,他和太子不對付,對太子那種私生活混亂、為人剛愎自用的人也并沒有丁點兒好感,可必須承認他是太子,這個國家是他的,他挖自己的牆角做什麽?“前面可是在打仗啊,太子一國儲君,國之副貳,弄這種小巧做什麽?”
正是打仗的關鍵時刻,缺了通政司的情報,太子在戰事上也要受損。太子想要清理薛家殘留在通政司中的印記,也不會挑這個時候啊。
“主子說的是。”忠叔颔首附和,心中對太子的猜疑卻沒有消除。
“我們在太子身邊可有人手?”薛遜也有些不放心,主要是太子一直對他心懷芥蒂。
“只在外圍,并無作用。”太子是陛下嫡子,從小伺候他的人無一不是精挑細選、優中選優,連八字都要測過才送到太子身邊,通政司當初唯命是從,哪裏有這樣的前後眼。
“盯着太子吧,聊勝于無。”薛遜嘆息道。
“那如今可怎麽辦?忠叔,去請牛、馬二位先生來。”薛遜嘆息,看忠叔退下,又叫門口守着的小厮道:“去找太太身邊的竹青,告訴太太一聲,今天晚飯爺在書房用,不能陪他散步了,請她見諒。”
通政司的據點已失,現在只能依靠由明轉暗的薛家商鋪了,還要給銀霜加擔子才行啊。薛遜嘆息道。
事情已經發生,再憂慮也于事無補,把事情商議清楚,日子還是照常過。
史圭在金陵衙門的日子過得順暢,他是正經過侯爵世子,混官場的經驗豐富,武職和文職有一定區別,但殊途同歸,到什麽山頭唱什麽歌,再錯不了的。
近些日子,史圭和薛遜聯系頻繁,大有通好之家的架勢,薛遜也常常陪着薛王氏探訪,李夫人懷孕期間受了颠簸勞累,有薛王氏這個前輩榜樣在,她也安心。
婦人交流産育經驗,史圭和薛遜在笑廳喝茶。
“此次真是多謝賢弟了,若非賢伉俪大方援手,這孩子可與我無緣。”李夫人多次有流産的征召,多虧薛遜推薦的大夫有真本事。
“玉重兄~你又說客套話,咱們二人何必如此生分,上次就說好的,誰要是再虛客氣,就罰酒三杯。”薛遜調笑道。
“是為兄的不是,以茶代酒,等賢弟出了孝期,咱們再痛飲,不醉不歸!”史圭端起茶杯就是三大杯,爽快幹了,一壺清茶喝出了豪氣幹雲的氣概。
“我和你嫂子成婚多年,好不容易有個孩子……剛新婚的時候流過一個,之後你嫂子身子一直沒調養過來,她急我也急,這回要是再有個什麽,我看她要支撐不住了~”史圭心有後怕道。
“如今有大夫調養,有拙荊一旁看着,嫂夫人必定安康。我看兄長請的北地的廚子,這院子也該成的北地的樣式,那暖閣燒得猶如春天,嫂夫人再沒有不習慣的。既然物質上習慣了,最多就是心理原因了。兄長也別表現得太過緊張,免得影響嫂夫人情緒,夫、婦人在孕中本就多思,放寬心才是最要緊的。”薛遜勸道。
知道李夫人是因為身體虛弱才有滑胎的風險薛遜就放心了,若是原著薛家跟着皇帝、太子走,沒有對史圭伸出援手,李夫人可能這胎保不住,再調養多年才有了史湘雲。史圭也是到時候再去世的,如此說來,史圭在金陵的風險就沒有那麽大了。
“賢弟說的是,大夫也囑咐過,我會注意的。”史圭點頭,總說婦人內宅事,史圭也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道:“不知南方海戰如何了?”
“薛家鋪子全面收縮,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只知現在還在相持階段,已經入冬了,南方的水面不會結冰,但濕冷濕冷的,不會再繼續打下去,在立秋之前,肯定要決出勝負的,即便是小勝。”薛遜說起來,對已方的勝利是毫不懷疑的。
“是這個道理,太子殿下也要回京參加祭祖、朝會,不會耽擱太久的。”史圭點頭道。
薛遜沒說他又重新派人重建通政司的據點,這次是按照通政司的規制重建,但全部由薛家出錢出力出人,再不是依附于朝廷的,而是隐藏在通政司背後。大戰之後必有大建,薛家資本雄厚,敢在槍林炮火中積蓄力量。
所有官員百姓,上至陛下,下至升鬥小民,對我朝水軍勝利都毫不懷疑,可事實偏偏就來打臉,我朝敗了!
戰區的消息封鎖嚴密,薛遜早有準備都隔了小半月才得到消息,太子從小參與朝政鍛煉出的能力,倒讓他用在欺上瞞下、蒙蔽視聽上了。
等不及薛遜采取措施,又傳來消息,流民沖破了封鎖線,直接向北,往江南魚米之鄉、膏腴之地而來。南坊水軍戰敗的消息,随着流民蔓延四方,再也瞞不住了。
金陵對于我朝而言有着重要政治意義,流民還沒到金陵,但是史圭已經十分緊張,趕緊做出演練,一定要保證金陵的穩定繁華。又上書請陛下聖斷,對與流民是驅趕還是就地安置,不是他一個知府能決定的。
更深層次的含義是,這次敗仗如何定義?
是太子指揮不利吃了敗仗,還是将士無能,連累太子殿下,總要有個說法。
薛遜關心都不是太子的境遇,而是經濟崩盤從戰區一直往北方蔓延,兩廣、兩湖,除去有天然地理優勢的雲貴,流民帶來的不僅是戰敗的消息,還有驟增的人口壓力、資源分配不均、疫病和士氣。
士氣,是的,看着滿目瘡痍,任何一個百姓對朝廷的信任都在慢慢減弱。一個流民傷人減弱一分,一個官兵猶如土匪減弱一分,再這麽下去,朝廷就要控制不住南方了。
薛遜在書房抱着頭,心裏難過。是他做出全面退縮的姿态,引誘國內外商人無序進入南方市場,破壞秩序。本以為這會是三五年的慢慢積累,總有有識之士看出問題,再請薛家出山。沒想到恰逢海戰,量量疊加,破壞力呈幾何級增長,東南沿海已經是血流成河,餓殍遍野了。
“主子,不是您的錯。”忠叔幹巴巴的安慰道。
“太子無能,主子何必把他的過錯背在自己身上,而今最重要的,還是如何拿到重建南方的資格。”牛先生勸慰道。
馬先生坐在一旁神神在在的,丁點兒沒把薛遜的狀态放在心上,他當年混黑道的時候,手起刀落數十人,對于死亡早已司空見慣。在他看來,薛遜就是矯情,反正都是要死人的,現在哀嘆自責有什麽用,該做的一樣要做。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贏一場,把茜香國的士氣打壓下去,茜香國彈丸之地,和我朝拼國力、論持久是絕對比不上的,我就怕太子被打怕了、陛下失了銳氣,寧願求和,不願開戰,那就真是全完了。”薛遜擔憂道。
“主子多慮了,前朝就是對金、遼、吐蕃等過太過軟弱,才導致蠻人南下,肆虐中原,太祖留有祖訓,不得與外族求和茍安,戰至一兵一卒,絕不退縮!”牛先生慷慨激昂道,看來又是一個太祖迷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而今才開國三代,皇族血氣未失,必定重整再戰。而今該擔憂的還是領兵人選,太子吃了這個大虧,已經被護送着從貴州入川,在沿着長江轉入內陸上京。敵人一來,太子就棄城而逃,這樣的水準,不适合再領兵。朝中支持太子的人肯定也要太子回朝,理由都是縣城的,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可大軍總還是又要有人統領的,身份還不能太低,不然壓不住,若是哪位皇子脫穎而出……嘿嘿,那才熱鬧了。”牛先生嘲笑道。戰争不常有,但奪嫡常有,千百年來圍繞着皇位展開的父子相殘、兄弟相争還少嗎?
薛遜鬧鐘靈光一現,道:“也不一定是皇子,開國四位異姓王也是王爵啊!”
原著中幾十年過去,南安郡王掌控水師,敗于茜香國水師之下,才有刺玫瑰賈探春遠赴敵國和親。由此推斷,這次上位的最高将領是從老勳貴四王八公中出的。
“是極,是極,陛下對太子如此恩寵,定能預料後事。若是皇子領兵,大勝之後如何封賞,必然導致太子儲位不穩,若用異姓王,就全無風險。這些年勳貴老親們緊跟着陛下的腳步,幾家王爵都是沙場出身,若是異姓王野心大了,直接削爵就是,畢竟只是臣子,陛下站着大義。”馬先生捋着胡子笑道。
“既然陛下有可能用勳貴,也不一定是四位異姓王,為什麽不推一個與我們薛家交好的呢?”
“主子的意思是?”
“史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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