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修)

姜玲珑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抿着唇,很是認真地望着他,“你想聽實話嗎?”

直覺告訴慕容恒,她所謂的實話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臉色陡然一黑,“你還是別說了!”

姜玲珑:“……”

姜玲珑推着慕容恒從屋裏出來。

王福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稀罕!稀罕啊!

自打王爺出事以後,腿腳便無法正常行走。

王爺起初連輪椅都不肯接受,非要自己站起來走。可一次又一次跌倒失敗,最終還是只能接受輪椅。

但王爺心氣盛,自尊心又極強,從不準任何人碰他的輪椅,即使自己很艱難才能将輪椅推得挪動幾步,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幫他。

這會兒見姜玲珑推着慕容恒出來,王福心情激動無比激動。

他急忙跑上前,不敢跟慕容恒說話,就小聲問姜玲珑,“娘娘,王爺……吃飯了嗎?”

姜玲珑笑眯眯的,驕傲道:“當然!我做的東西那麽好吃,王爺吃得一個都不剩呢!”

慕容恒蹙了蹙眉。心裏暗自想,這丫頭對自己的廚藝究竟哪裏來的這麽強烈的自信?

他可以說,很鹹嗎?

“相公?我問你話呢,我做的煎包是不是很好吃?”

姜玲珑問了兩遍,慕容恒才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來。

擡眸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本正經地昧着良心“嗯”了一聲。

得了誇獎的姜玲珑高興地嘿嘿一笑,“我就知道相公喜歡,以後我天天做給你吃啊。”

慕容恒眼皮一跳,想到那鹹得要命的包子。

“…………”

進宮以後,有小太監已經在門口候着,領着他們往慈安宮的方向去。

慈安宮是皇太後住的地方。

姜玲珑悄悄問慕容恒,“我們不用去給皇上和皇後敬茶嗎?”

慕容恒嗓音冰冷,“父皇沒在宮裏,至于皇後,沒那個必要。”

沒一會兒,便到了慈安宮。

姜玲珑來的時候還很緊張,怕皇太後是個不好相處的老太太,跪在地上敬茶的時候還緊張得差點摔了杯子。

哪知皇太後卻慈祥地笑了起來,道:“你這丫頭,緊張什麽?哀家還能吃了你不成?”

姜玲珑聽見聲音,微微一怔。鼓着勇氣擡頭。皇太後慈眉善目,面上帶着慈祥的笑容,跟她想象中威嚴不茍言笑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姜玲珑看着她,漸漸的,心裏就踏實了下來。

皇太後對姜玲珑也很滿意。雖然瘦了點,不過小臉肉嘟嘟的,一看就很有福氣。

敬茶完畢之後,皇太後給姜玲珑送了見面禮,跟着就站起來,道:“玲珑,你跟哀家進來一下。”

說着,就往內殿走去。

姜玲珑頓時又緊張起來。

太後要跟她說什麽,不能就在外面說嗎?

她不安地望向慕容恒,慕容恒對她點了點頭,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別怕,我在外面等你。”

姜玲珑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莫名的,心裏安定下來。

她深吸口氣,跟着往內殿走了去。

進去以後,皇太後已經坐在塌上等她了。

姜玲珑忙走過去,乖巧的,喊了一聲,“皇祖母。”

皇太後拍拍她旁邊的位置,“乖,過來坐。”

皇祖母态度溫和,姜玲珑心情放松不少,乖乖坐過去。

皇太後拉着她手,道:“玲珑啊,是這樣的,哀家之所以叫你進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

皇太後神色很嚴肅,姜玲珑緊張地看着她老人家。

“哀家聽說,昨日洞房,恒兒并沒有來是嗎?”

提到洞房的事情,姜玲珑頓時有些害羞,低着頭,輕輕“嗯”了一聲。

“哎,我就知道。”

說着,皇太後将下人們都遣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姜玲珑和她兩人。

皇太後這才深嘆了口氣,拍着姜玲珑的手,道:“玲珑,這裏沒有外人,哀家也不怕跟你說得明白一些。你也看見了,恒兒現在雙腿被廢,有些事情,只怕不是很方便,你做妻子的,要主動些才好。”

姜玲珑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皇太後索性跟她說得更明白一點,道:“就是子嗣的問題。恒兒出事以後,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哀家之所以這麽急着給他賜婚,就是希望能給他一些念想。

他之前成天把自己關在房裏,不吃不喝,連活着的意志都喪失了。如今娶了妻,若是能盡快擁有子嗣,他身上有了責任,自然會打起精神來。玲珑,你明白哀家說的嗎?”

皇太後說完,目光緊緊地看着姜玲珑。

姜玲珑聽得一愣一愣的。

皇太後說了很多,但實際上就是催着她趕緊要孩子,讓慕容恒有所牽挂,能打起精神來,好好活着。

姜玲珑想到今早,慕容恒摔倒在地上起不來,那樣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裏忽然揪着疼了一下。

其實看得出來,他狀态的确很差。

換做是她,人生遭遇這麽大的變故,估計早就撐不住了。

可是,生孩子這種事情,她一個女孩子能怎麽辦啊?

而且……不對啊,不是說慕容恒不能……

姜玲珑頓時心亂,想尋個借口推拒。

然而,這時候,皇太後卻突然站起來走到書桌前,從裏面拿出一本書。

跟着,又走回榻前,将厚厚一本書交給了姜玲珑,道:“這本書,你拿回去慢慢看慢慢學,哀家等着你的好消息。”

太後給姜玲珑的書,是本珍藏的春宮圖。

姜玲珑只翻了一頁,就臉紅心跳,快速将書合上了。

皇太後看着她害羞的樣子,笑了笑,道:“別害羞,這些事情,遲早要經歷的。”

姜玲珑臉更紅了,慌慌張張地點頭。

從內殿出來,慕容恒一眼就瞧見姜玲珑滿臉通紅的樣子,低眸,就見她手裏抱着個用黑色布包包起來的東西。

他微挑了下眉,問:“怎麽了?臉紅得這麽厲害?”

姜玲珑一看見慕容恒,莫名就想到剛剛書裏的畫面,心跳頓時加快,使勁搖頭,“沒,沒事!”

“你手裏拿的什麽?”

“沒什麽!”姜玲珑下意識将手裏的東西抱緊。讓慕容恒發現,她就沒臉活了。

這皇祖母也真是,第一次見面就送她這麽份“禮物”,好難消受。

姜玲珑将那布包遞給随她一起進宮來的梅香,悄悄叮囑她,“拿好,千萬別讓人看見。”

梅香甚少見到自家小姐如此嚴肅的模樣,深知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很是慎重地點頭,“我知道了,小姐。”

姜玲珑空出手來,幫慕容恒推輪椅。

出宮的時候,途經禦花園。

迎面,一名身穿明黃色長袍,肩上披着黑色大氅的年輕男人,正往這邊走來,他身後,跟着一隊帶刀的大內侍衛。

那男人穿的是太子服飾,身份顯而易見。

慕容恒掃了一眼,冷聲對姜玲珑道:“走旁邊條路。”

“啊?”

姜玲珑愣了下,雖然不知慕容恒為何突然要避開,但還是立刻就照做了。

然而,剛掉頭,就聽見一道身後響起一道洪亮的男聲,“站住!”

一聲吼,吓得姜玲珑立刻就停了下來。

慕容玺大步走到慕容恒面前,居高臨下地瞧着他,“呵呵,四弟,怎麽見着大哥就躲呢?就這麽沒臉見人嗎?”

慕容玺話音剛落,姜玲珑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沒等慕容恒開口,就道:“太子這是什麽話?我相公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姜玲珑話音一落,慕容恒和慕容玺都愣住。

慕容恒愣住,是沒想到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丫頭,竟然會為了他,跟太子頂嘴。

慕容玺愣住,是沒想到,居然有女人敢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

狹長的眼睛危險地眯了眯,慕容玺目光緊緊地盯着姜玲珑,“你就是宋淩天的女兒?”

姜玲珑看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推着慕容恒就準備離開。

還沒走兩步,慕容玺身後的兩名侍衛,便橫刀攔在她脖子前。

“放肆!”慕容恒突然厲喝,沒見他動作,卻見前一秒還攔在姜玲珑面前的侍衛,突然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眼睛大睜着,人卻已經死了,額頭上插着一把小匕首。

姜玲珑第一次看見死人,吓得臉色慘白,雙手不住地發抖。

慕容恒握住她手,輕輕捏了一下,仿佛無聲在說:“別怕。”

姜玲珑慌張地移開了視線,本能地地握緊了慕容恒。

一切都發生電光火石之間,速度非常快。甚至沒有人看見慕容恒是怎麽動手的。

剩下的侍衛見同伴突然死去,全都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離慕容恒遠一些。

打從慕容恒雙腿被廢,所有人都以為他徹底成了一個廢人。卻忘了,慕容恒征戰沙場十多年,是往城牆一站,就能将敵軍吓破膽的地獄修羅。

即使廢了雙腿,手上的功夫卻不曾落下。

慕容玺震驚得瞪大了眼,他萬萬沒料到,殘廢了的慕容恒竟然也還有如此身手。

“四弟!你這是什麽意思?!”他憤怒地瞪着慕容恒。

這混賬!從前便處處壓他一頭,如今成了殘廢,竟然還敢殺他的人!

慕容恒臉色陰冷,嗓音如冰,目光冷淡地盯着慕容玺,“大哥沒看見嗎?這狗奴才,竟敢把刀架在本王王妃的脖子上。直接殺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他語氣輕飄飄的,仿佛殺個人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不值一提。

慕容玺被堵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臉色實在難看。

自己的人被殺,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這慕容恒分明是沒把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裏!

慕容玺只覺得跟吞了蒼蠅似的憋得慌。

事到如今,這殘廢憑什麽還這麽嚣張?!

慕容玺身為皇帝長子,是命定的太子。不過他資質平庸,這幾年,皇帝已經動了廢他的念頭。而慕容恒卻是文武雙全,無論是治國還是行軍,都乃人中之龍,是難得的奇才。

皇帝甚是喜歡自己這四兒子。每每看着自己的四兒子,再對比慕容玺,便對慕容玺感到厭煩地無比。

因常拿慕容恒和慕容玺做比較,慕容玺備受打擊,從小到大,便将慕容恒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如今慕容恒變成殘廢,他便恨不得将他踩進泥土裏。

突然,笑了一聲,“四弟說得對,這狗奴才确實該死。”

說着,面上忽然做出一派關心的樣子,轉了話題,“對了四弟,有件喜事忘了告訴你,明心懷孕了。”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慕容恒的表情。

雖然慕容恒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好像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可慕容玺心裏還是無比痛快,想到自己每晚将慕容恒的青梅竹馬按在床上狠幹,心裏就非常驕傲。

這些年來,慕容玺一直以為慕容恒喜歡明心。當初之所以娶她,也是為了讓慕容恒痛苦。

然而,他卻不知,慕容恒根本從來沒有喜歡過明心。雖然是一起長大,但頂多将她當妹妹而已。

所以,當慕容恒聽見明心懷孕的時候,只是面色平靜地說了句,“恭喜。”

慕容玺聽言,卻還是以為他是在強撐,心裏十分舒暢。

笑了聲,又道:“四弟,等明心生下孩子,我把孩子過繼給你吧。你看你現在這樣子,怕是也沒辦法生孩子了。”

他最後一句聲音特別大,過路的宮女太監甚至是後宮娘娘全都聽見了。

慕容玺這話,言外之意,就是在諷刺慕容恒不能人道。

這種侮辱,對男人而言,絕對是致命的。

慕容恒依然不動聲色,看着慕容玺的眼神,幽深得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他的眼睛像一汪古譚水,深邃不可見底。

姜玲珑聽得眉頭緊皺,她忍不住,強忍着怒氣說了一句,“太子殿下的孩子還是自己養着吧!至于我相公有沒有孩子的事情,就不勞太子殿下費心了!”

慕容玺又被姜玲珑怼了一次,臉色驟然陰沉,“你這是什麽态度?!男人說話哪有女人插嘴的份上!誰給你膽子,敢這麽跟本太子說話的?!”

慕容玺氣得胸口都要炸開了。他堂堂的太子,哪個女人見到他不是上趕着撲上來?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這樣對他說話!

“我給的。”慕容玺話音剛落,慕容恒突然輕飄飄地回了一句。

慕容玺皺眉,看向輪椅上的男人。

只見慕容恒擡着頭,目光傲然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給的膽子。怎麽,大哥還想治她罪嗎?”

“慕容恒,你——”

慕容玺險些撕破臉皮,但轉念想到兵符還在慕容恒手裏,現在還不是徹底得罪他的時候。

他深吸口氣,将滿肚子火氣壓下,道:“四弟,做哥哥的還是得提醒你一句,這女人,可寵不得,寵翻了天,以後可就管不住了!”

慕容恒輕笑一聲,“勞大哥費心,不過,本王的王妃,本王就喜歡寵着。”

慕容恒這話,聽得姜玲珑心口顫了顫。她看向他,忽然,悄悄地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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