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李呦呦蹲到進寶身邊， 拍了拍它的大腦袋， “給我看看。”

進寶會意， 又拍開一個喪屍腦殼，虎爪靈巧地從腐化的腦組織裏刨出一枚小小的透明晶核。

進寶舔。了舔鼻子，似乎挺舍不得， 但仍舊用爪爪把晶核推給李呦呦，李呦呦看到那晶核， 并沒有太驚訝， 心道：果然如此。

既然喪屍已經開始變異， 這些晶核也就出現了，李呦呦将晶核撿起來， 遞給秦寒七，“七爺，這東西應該對異能者有用。”

她指了指進寶，有理有據：“你看， 進寶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

就在剛剛，秦寒七見識過進寶那變。态的速度之後，便已經開始懷疑它也很可能也“進化”了，就像那只巨大的雪鸮。

而這些喪屍也開始進化， 腦子裏又出現了晶核， 而動物的直覺通常是比人類更敏銳的，比如地震前， 總會出現動物異常表現的前兆，老鼠搬家、冬眠的動物提前醒來、家禽高飛， 躁動不安……

這樣想來，李呦呦的猜想不無道理，又見進寶背後的傷口，果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整只虎都活動。亂跳起來，不再蔫蔫的，哪裏有一點受傷的樣子？

秦寒七接過晶核，神使鬼差地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那晶核上還沾着喪屍腦漿，看起來惡心非常，然而，秦寒七硬是聞出一股清香怡人的味道，立時口舌生津，他滾了滾喉嚨，舉起晶核就要往嘴裏送。

李呦呦卻制止了他，“七爺不要！”

秦寒七當即警覺起來：“怎麽？”

李呦呦理所當然：“還沒洗，好惡心。”

秦寒七：“……”

秦寒七說不準自己為什麽對這看起來的确挺惡心的晶核産生了這麽濃厚的食欲，說不準真是體內的異能在作祟，催促他吃掉這些東西以補充剛剛損失的異能。

不過，在女朋友面前，秦寒七下意識想保持形象，“你說得對，回去洗洗先。”

李呦呦點點頭：“光頭、陸導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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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寒七：“跟我來。”

原來，這些人都躲在地獄小隊的保姆車裏，這是一輛梅塞德斯Viano X-Clusive商務車，是末世前許多一線明星都喜歡用的保姆車，寬敞又舒适，地獄小隊還真會享受。

只是車門被反鎖，又被厚厚的堅冰凍住，裏邊的人出來有些困難，不過，他們沒有成功破門而出，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秦寒七解決那些喪屍的速度太快，打開車門時，獨眼正試圖用一條鐵棍把車門砸開。

忽然間車門洞。開，見到秦寒七站在自己眼前，獨眼先是一愣，旋即扔了手裏的鐵棍，喜道：“七爺！你沒事！”

不但獨眼，落日幾個被秦寒七關在車裏的小弟，都紛紛跳出來，圍住秦寒七，七嘴八舌地說若不是七爺自己好好地回來，他們都已經準備把車砸了，尤其是躺在車廂最中間的光頭，響亮地擤了把鼻涕，“七爺！你說什麽大家進車裏躲一躲，你怎麽自己跑出去對付喪屍？你他媽又騙我們。”

光頭标志性的腦袋已經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像個健壯的阿拉伯土著，這樣的壯漢紅着眼圈罵人，最讓人受不了，李呦呦也看得鼻頭發酸，不過，看到他還活着，她到底是放心了。

秦寒七也笑着罵了句髒話，“行了，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麽。”

“對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回到基地裏，一個字的細節也不能透露。”

衆人都明白秦寒七是指什麽，雖然他怎麽對付那些喪屍，他們的确沒有看到，但自家七爺是如何“雙保險”把他們統統鎖進車裏，導致他們出不來的，之前又是如何對付那只變異雪鸮的，大夥多多少少也看到、猜到了。

不過，這幾個人都是秦寒七的心腹，是過命的兄弟，比基地裏其他人更加親厚，既然七爺吩咐了，那必定怎麽都不能說。

有眼尖的，看到李呦呦，便問貓姐怎麽來了？

李呦呦指了指不遠處的進寶，幹脆利落地摔鍋：“它背着我來的，進寶真通人性。”

正在翻喪屍腦殼兒的進寶：阿嚏！

李呦呦：“對了，地獄小隊的人呢？”怎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躺在光頭身邊的陸導，艱難地擡起一只血糊糊的胳膊，豎了個大拇指：“當然是都被剿滅了，我和光頭受了傷，然後七爺一個人就把他們弄得全軍覆沒——除了那個昆哥跑得快之外——手段極其殘忍……”

陸導誇得唾沫橫飛，與有榮焉，秦寒七重重地咳嗽一聲，陸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秦寒七卻是小心翼翼地看向李呦呦，生怕“手段殘忍”的自己吓到了女朋友。

哪知李呦呦壓根沒表現出什麽不适，也跟着落日其他兄弟一樣興致勃勃，并向秦寒七豎起了表示“七爺牛逼”的大拇指，秦寒七輕咳一聲，手指擡了幾下，故作自然地攔住了李呦呦的肩膀，當着這些兄弟的面，宣誓主權一般，道：“以後還差別跟我來這麽危險的地方，我會擔心。”

在衆人或驚奇或暧昧的目光裏，李呦呦有種自己錯過了什麽重要情節的強烈感覺。

但這并不耽誤她趁機吃一把秦寒七的豆腐，秦寒七低下頭卻對上李呦呦故作天真的杏眼，自己反倒默默紅了耳尖兒，自打他們确立關系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沒時間好好相處。

秦寒七雖然沒有談戀愛的經驗，可并不是沒有常識，他明明白白地懂得，女朋友是用來寵的，而寵的最直接方式，就是陪伴，秦寒七貼着李呦呦的耳朵，“今晚……”

不過，多年的單身經驗也不是毫無用處的，比如現在，他醞釀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出合适的詞，最後憋出一句：“今晚我們談談。”

“……好。”即便秦寒七的語氣像極了上級對下級布置工作，可李呦呦還是敏銳地從中聽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不免對今晚的獨處期待起來。

“哎七爺！”還是最不解風情的大直男光頭，無知無覺地打破氣氛，“要不要派人去追那個昆哥啊？”

“他不是跑了麽，那大鳥找回來可怎麽辦啊？”見沒人搭理自己，光頭艱難地撐起上半身，試圖把自己的“阿拉伯腦袋”從車窗裏探出去，又被獸醫幹脆利落地按了回去。

——

由于植物瘋長，嚴重影響了視線，雪鸮在空中盤旋了幾圈，才終于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俯沖下去。

雪鸮身軀龐大，無法落在密布着多。肉植物的“森林”裏，只能落在一旁的空地上，它抖了抖羽毛，晃晃糯米團子似的圓腦袋，短促而尖銳地鳴叫一聲，果然吸引了昆哥的注意。

一般這個時候，昆哥會罵罵咧咧地怪它怎麽擅離職守，說不定還會用鞭子抽打它的腳，因而，碰觸到昆哥視線的時候，雪鸮下意識挪了挪爪爪，試圖把它們藏在自己厚厚的絨羽內。

然而，昆哥只是呆呆地看了它一眼，并沒打算走過去，依舊自顧自地游蕩，動作遲緩。

雪鸮瞪圓了橙黃的瞳孔，焦急地轉了轉腦袋，又是一陣短促的鳴叫，昆哥怎麽不搭理自己？

它拍打着翅膀，又往“森林”靠近了幾步，昆哥卻掉頭就走，好像很害怕它，又實在跑不快。

雪鸮忽然靈光一現，這糾結而別扭的走路姿勢，像極了從前見過的未變異的喪屍。

昆哥是被那些“怪物”咬了，雪鸮跟着地獄小隊游蕩了這麽久，也是一只有見識的鳥，知道一旦成為那種“怪物”，就沒有逆轉恢複的可能，昆哥沒有死，卻再也回不來了。

雪鸮又試探着叫了一聲，昆哥非但沒有回去找它，反倒拖着兩條僵硬的腿，走得更快了，沒過多久，便徹底消失在“多。肉森林”裏。

雪鸮站在原地，轉了轉圓腦袋，又擡了擡爪爪，最後縮成一只圓。滾滾的超大號棉花糖，主人消失了，它并不難過，也并不因為獲得自由而高興，只是無措。

它知道昆哥對自己不好，并不是一個合格的主人，可即便它早就有能力離開他，還是沒有那樣做。

這也怪不得雪鸮，它破殼而出的時候，就身在動物園的籠子裏，睜開眼睛，除了游客，就是飼養員，早就習慣了與人類為伴，尤其是末世爆發之後，昆哥救了它，也養了它，多年的“調。教”，令它“鳥生觀”有了質的改變，有人陪伴，總讓它安心。

只可惜，昆哥直到“消失”，也沒有把它當做“家庭成員”，它其實挺羨慕旅途中遇到的那些寵物，尤其是今天碰到老虎進寶，同樣是猛獸，進寶卻可以被人那樣小心翼翼地養起來，呵護着。

對，進寶！

如果非要找一個人類和自己作伴的話，那個養老虎的少女李呦呦，不就是最佳選擇嗎？

想到這些，雪鸮振翅，一飛沖天，奈何，剛剛“戰場”已經被打掃幹淨，別說沒了人類的影子，連那些被冰凍了的喪屍，都被拆得七零八落，尤其是腦袋，每一只都被撬開了大洞。

一片狼藉。

不過，雪鸮并不氣餒，它沿着地面上的車轍印，張開翅膀追過去。

——

雖然沒有找到昆哥的下落，可落日還是不虛此行，開着地獄小隊的精良裝備，滿載而歸，“地獄”不愧為橫掃了好幾個基地的“新晉流氓”，現在只是粗粗過一遍，就知道他們的物資不但多，而且質量過硬，槍支彈藥、精細幹糧、罐頭香腸、防寒衣物……應有盡有。

而最令人興奮的是，這些“幹糧”裏，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标記着“雜交種子”字樣的袋子，且保存完好，這些種子，在低溫幹燥的情況下，保質期可以長達數年。

普通作物可以自留種，但末世前市面上很多食物都是“轉基因”，或者“雜交”出來的，并不是所有見到的糧食都能當做“種子”來種植，再加上末世後許多植物自身也跟着變異，根本不結果，也是造成大規模饑荒的原因之一。

雜交種子的純度、發芽率、淨度等等，都是有嚴格要求的，如果這些“幹糧”真是“種子”，落日就是撿到寶了。

車裏氣氛相當歡快活躍。

抵達落日後，新任後勤“小領導”趙玲玲，立即組織手下的人清點物資，登記入庫，給每個任務者換算積分，又給傷員安排醫務休息室、請所有懂農業的基地成員過來辨別種子……

事無巨細，辦得井井有條，絲毫不輸從前的歐陽瑩，秦寒七都忍不住誇了她一句“上手挺快，不虧是呦呦的朋友”，小玲紅了臉，激動的。

七爺雖然是基地裏大部分适齡少女的男神，卻更是落日所有人心中的戰神，一向不茍言笑，難得誇獎一次人，還是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趙玲玲暗暗發誓以後一定也要好好幹，且感激地看向李呦呦。

李呦呦也沒想到秦寒七會忽然強行提起自己，不知該說什麽，便沖趙玲玲一笑。

檢查種子的人裏，就包括了之前送給過李呦呦一根水果玉米的那位李師傅，他雖然是個廚房大師傅，可從小長在農村，是種地的行家，熟練地用手抄起一把種子，任由它們在指縫間撒下去，又仔細搓了搓，最後撿起幾粒，湊在眼前仔細觀察，篤定道：“絕對雜交種子！不過，品質怎麽樣，還要再看看，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南邊那片地，應該養得活落日目前這些人了。”

李師傅的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場的所有成員都興奮地交頭接耳，他們看到了希望，自從末世爆發以來，無論是獨立生存小隊，還是基地，都靠着到處搜刮物資過活。

随着時間推移，能找到的東西越來越少，也越來越不新鮮，即便最易儲藏的罐頭，都過了保質期，基地裏新種出來的紅薯、土豆、白菜等作物，産量及低，他們每時每刻都不得不做好明天被餓死的準備。

可現在不同了，如果他們能自己種出作物來，即便喪屍潮鬧得厲害，落日只要高築牆，廣積糧，就能生存下去，坐擁亂世中安逸一隅，成為世外桃源也說不定。

與落日基地裏熱火朝天的氛圍不同，守望內部的氣氛十分微妙，韓老大瞪着報信的小弟：“真的？秦寒七真的把整個地獄小隊都給滅了？”

小弟仍舊驚魂未定：“是的是的！太吓人了，到處都是喪屍，我差點就交代在那裏了！”

“你是親眼看到秦寒七滅了地獄小隊的？”

小弟道：“這倒不是，可也差不多了！我是親眼看到他們開着地獄小隊的車出來的，把‘地獄’所有家底都掏空了，其中還有咱們送的……”他觀察着韓老大的臉色，連忙咽回這句話，轉而賣慘：“其實，我們這次任務做得很艱難，還沒跟上他們，就被一只老虎偷襲，死傷了好幾個弟兄——”

“夠了！”韓老大大喝一聲，便開始驚天動地地咳嗽，憋得臉都紅了，卡出一口濃痰，才稍稍緩了臉色。

“別跟老子整這些沒用的，眼見為實，我還是親眼看看，‘地獄’滅了那麽多基地，連咱們都不是對手，他們還真有這個本事不成？”

于是，落日轉眼就又迎來了韓老大的第二次親自拜訪，據說是帶着滿滿的誠意，希望同落日基地談一談那塊地以及別墅群的歸屬問題。

“七爺，他們這麽主動，會不會有詐啊？”金剛擔憂道，“要不別讓他們進來了吧。”

此刻，秦寒七剛處理好基地事物，回到自己的房間，用水系異能仔仔細細地清洗一株臉盆那麽大的玫瑰花，聞言擡起頭，“既然他們自己送上門來，那就放進來吧。”

“可是，韓昭陽帶了好多人，不像是想好好談。”

秦寒七皺起眉，金剛也緊張起來，正要說什麽，就聽秦寒七道：“你說，送女孩子這麽大的花，她會喜歡嗎？”

金剛：“……”

金剛不确定道：“……貓姐會喜歡的吧，女孩不都喜歡花麽，還喜歡大的東西，比如鑽戒什麽的，都是越大越好。”

秦寒七若有所思：“唔，都喜歡大的東西。”

金剛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支支吾吾道：“嗯，對，應該是的。”

秦寒七：“走吧。”

金剛：“？？？去哪？”

秦寒七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去會會韓昭陽，叫守門的弟兄放人進來，打發了他們，今晚還有正事要做。”

韓老大帶着一隊人進來時，恰好親眼看到了趙玲玲等人清點繳獲的“地獄小隊”物資，心裏那點不确定，就都成了驚疑不定：他們還真搞定了那只大鳥！

而見到落日的幾位核心人物時，韓老大則先是皮笑肉不笑地同秦寒七擾了會兒圈子，片刻後，果然就開始找茬。

韓老大費勁兒地清了清嗓子：“七爺，這次多虧了你趕走地獄小隊，可是，總不能單憑你們的一面之詞，咱們的協議就草草生效……”

“你他媽什麽意思！”金剛站出來，怒目圓睜，他毛發極其旺。盛，人又生得高大強壯，全方位演繹了什麽叫做“吹胡子瞪眼睛”。

而守望跟來的也全都不是善茬兒，也都掏出了槍，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只有秦寒七大馬金刀地穩穩坐在主位上：“韓老大，你這是想毀約？”

聽到“毀約”二字，韓老大的臉已經有些挂不住，冷笑：“人在江湖，講的就是‘信’字，我韓昭陽怎麽會是那種人，實在是你們落日沒辦法證明‘全滅’，那大鳥呢，那個叫什麽昆哥的癟三呢？生不見人，死總要見屍的。”

秦寒七手腕翻轉間，手裏已經多了一把博。萊。塔手。槍，速度太快，幾乎沒人看清他是從哪裏拿出來的，他勾起唇角，漫不經心道：“白紙黑字，不想承認，我們落日也不是吃素的。”

言外之意，既然敢答應下這樁事，就不怕他們耍賴——落日的實力擺在這裏。

韓老大臉色一夕之間變化數次，難不成，秦寒七這次沒有投機取巧，是真有本事殺死那大鳥？

正在這時，一聲尖銳高亢的鳴叫傳來，守望衆人都戒備地站直了身體，他們之前與地獄小隊交鋒數次，對雪鸮的聲音太熟悉了。

“它還活着！你們果然在騙人！”韓老大身後的大黃牙一個健步跳出來，又是興奮，又是恐懼，聲音都變了調。

雪鸮于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暴力擠破了大門，一翅膀首先扇開大黃牙，徑直往裏沖。

因為守望這次來的人數量太多，秦寒七是在基地內的原“學生禮堂”接待的，這裏除了門小一些，空間卻是勉強夠雪鸮施展。

不但守望，連落日的人也跟着緊張起來，這雪鸮的厲害他們也是見識過的，只是戰鬥打到一半，它、連同它的主人都莫名消失了，莫非昆哥沒死，又指使雪鸮回來報仇了？

更興奮的還是守望基地衆人，韓老大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卡出一口濃痰後高聲道：“姓秦的，事實擺在眼前，這就怪不得我們不履約了！”

“就是！真沒想到，你們堂堂落日基地，居然為了一點利益，臉都不要了，竟然騙——”

那守望小弟的一個“騙”字沒說完，就被雪鸮一爪子怼地上去，它撥開所有障礙物，直奔禮堂最深處的李呦呦而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落日的小。美人兒要香消玉殒時，那兇悍的大雪鸮，忽然俯下。身一屁。股趴在地上，用圓圓的、絨絨的鳥腦袋，去蹭李呦呦的腿，親昵而依戀，像一只超大號的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