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照顧

操作室裏，吳馨在看到尤茹被送入火化爐的一瞬間，“昏迷”過去。“尤茹媽媽，阿姨……”李仙趕忙配合，做出架不住吳馨的樣子，操作工立即起身來幫忙，放躺吳馨，掐她人中。

吳馨悠悠轉醒之後，火化爐裏已經看不到尤茹的身影。

小尤茹得手之後按照顧仁的描述，在爐裏留了幾塊幻化成骨灰殘骸形狀的石頭。尤茹母親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之下親自收裝。

劉曉凱一個人在休息室裏等了不知道多久，他對時間流逝失去了感覺。

尤茹媽媽抱着尤茹的骨灰出來的時候，他倏地站起來迎，死死盯着那個小小的罐子，那麽大的人，就成了這樣輕輕的一點重量。

尤茹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作了這個罐子，為什麽他覺得，都是他的錯呢？劉曉凱跌坐在沙發上，抱着頭哭了起來。

尤茹出事那天生着病，要是他堅持一下送她去醫院，就不會這樣了。

吳馨坐在他旁邊，輕撫他的背，有一瞬間簡直忍不住要告訴他？

算了，萬一尤茹心髒不能找到，靈元不能回歸呢？空歡喜比從來沒有希望來得更殘忍。

……

顧仁抱着小尤茹回到家，進了家門，小尤茹懷裏抱着的那顆銅球跌落在地，變做了棺木的形狀。

顧仁望着巨大的棺木，呆了，銅的啊。他搖搖頭把小尤茹放在沙發上，換了衣服，自己把棺木拖進了書房裏。

棺木沉重，顧仁肌肉充血鼓漲，筋疲力盡，一身汗。他鎖了書房的門正要去洗澡，想起小尤茹還在樓下，奇怪她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到了樓下才發現，小尤茹蜷着身體，在不斷抽搐。顧仁一驚，趕忙抱起她，發現她燙得吓人，臉色發白，鼻子中流出的一滴血已經幹在了嘴角上方。

顧仁橫抱着小尤茹就要出門去醫院，發現不對，小尤茹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接近透明的晶瑩，像一塊琉璃。

這樣去醫院，要被抓起來做研究的。

顧仁深呼吸，冷靜冷靜。抱小尤茹上樓，進了客房打造成的小尤茹的卧室，把她放上粉紅色的小床。

他體質好很少生病，但屋子裏還是放着常備的藥，多虧處女座。拿了藥，溫水，酒精，毛巾回到卧室。

小尤茹一直在打冷戰，上下牙關咬緊，根本吞不進去藥。顧仁只能先用酒精給她物理降溫。濕毛巾一條接一條，換了三盆水，無果，小尤茹開始發出痛苦的□□。

顧仁跑進浴室，擰到最涼，沖了五分鐘覺得自己開始打冷戰，然後過來抱起小尤茹。真小啊，趴在顧仁懷裏，小小一團。

小尤茹要是知道自己被只穿短褲的顧仁抱着，又該罵他流氓了。

“師父……”

小尤茹突然呢喃，顧仁側耳聽，“師父不要丢下我，師父……”

一直在輕聲喚師父。

顧仁做人肉冰塊到第五次，小尤茹終于降溫。顧仁馬上喂藥給她，看她吞了下去才把她放平。又守了會兒見她沉睡，終于放下心。

輕輕關了卧室的門，看被小尤茹霸占了的客房，牽牽嘴角。整間歐式簡潔風的房間成了小尤茹粉色小床、托馬斯火車、芭比娃娃、毛絨玩具的領地。

顧仁緩了緩，洗了個熱水澡，下樓給小尤茹煮粥。就這麽幾天，家裏一應廚具、肉、菜、水果、零食已經全都備好，小尤茹随時要吃。

切菜的時候顧仁一直走神，想小尤茹喚的那個師父是誰呢，還有小尤茹怎麽會突然發燒，怎麽沒有任何征兆就病的這麽嚴重……

事實證明切菜的時候不專注，容易出事。

“啊。”顧仁輕叫一聲丢下刀，手指被切到了。沖幹淨貼好創可貼，顧仁深深覺得自己放李仙回美國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功成身退，我要回美國了。我留在這幫不了忙，而且可能還添亂，後面的事就交給你了，顧老師。”李仙跟顧仁道別。

顧仁叫李仙放心，回去好好上課。

天大的事，生活還是要回到軌道上去。

現在想想，就應該讓她留下來，照顧小尤茹啊！顧老師實在搞不定啊。

米和雞肉下鍋之後，顧仁上樓守着小尤茹。打開手機看K線，他要是不炒股，這會兒早被見了什麽都要買的小尤茹敗得傾家蕩産了。

微信消息彈出來，顧仁點進去一看，有一個新的好友申請。是尤茹的室友，今天還來參加送別儀式的物理系學妹劉璐，他想了想，點了同意。

然後才看了周奕發來的消息。周奕還在為那天吓哭小尤茹的事情而道歉，又約顧仁出來吃飯。

顧仁沒回她。

顧仁對這個周奕的不好印象是從高中開始的。周奕她媽是顧仁媽媽的小姐妹，從高中就開始開顧仁和周奕的玩笑。周奕大學又剛好跟顧仁一所大校，顧仁再反感也要硬着頭皮略照顧一下。沒想到周奕就喜歡上了顧仁，從此窮追猛打。

顧仁避之不及，一直禮貌而疏離。等到顧仁跟孔蒲在一起之後，周奕偃旗息鼓一段時間，孔蒲沒了之後，她又東山再起。

顧仁不知道她這執着的靈魂打哪兒來。

要不是當初顧仁媽媽跟孔蒲的死或多或少有關系，顧仁跟她大吵了幾次之後兩人冷戰了幾年，關系僵着，她一定還像之前一樣，不斷地撮合顧仁和周奕。

“我是為你好”這句話給顧仁的耳朵磨起了繭，有時候“愛”真是天底下最無孔不入的綁架犯。

顧仁時不時朝小尤茹看幾眼，她睡安穩了之後喜歡吧唧嘴，有時還會啃手指頭。顧仁有天試圖把她的手指拿出來，她驚天動地哭了一個小時，吓得顧老師再也不敢在她睡覺的時候輕舉妄動。

粉嘟嘟的一個小人，顧仁摸摸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之後是長達一小時的蓋被拉鋸戰。小尤茹燒剛退，一身汗，睡熱了要踢被子，顧仁給她重新蓋好。五分鐘之後再度踢開，要不是她含着自己的大拇指睡得沉，顧仁簡直要認為她是故意的了。

小尤茹醒過來的時候，顧仁坐在黑暗裏，一動不動。

房間裏沒有任何光線，小尤茹努力睜眼，只能隐約看到顧仁的輪廓。叫了一聲，他如夢初醒，趕忙開了燈。用手背來試小尤茹的溫度。

小尤茹覺得顧仁的手真涼。

“沒事了，”顧仁摸摸她的頭，“餓不餓，我拿東西來給你吃？”

小尤茹點頭。

顧仁把地上的一個牛皮色盒子收好，抱了出去，一會兒端了粥進來。

小尤茹依舊虛弱，呆呆地看顧仁忙前忙後。顧仁抱小尤茹起身，在她身後墊了一個巨大的粉紅毛絨絨的靠墊，然後取來床上小木桌放好，擺上雞肉粥、白灼青菜、小尤茹愛吃的煎花生還有紅豆沙。

小尤茹十分開心，終于得償所願，可以在床上吃東西了。

顧仁坐到床沿，喂她吃飯。

“燙！”

顧仁趕快吹幾下。

“太少了，要吃大口！”

顧仁舀滿滿一勺。

小尤茹發現顧仁今天超順着她，試圖得寸進尺：“我想吃冰淇淋。”顧仁再用手背試一試她的溫度，說：“今天不能吃，身體好了才可以。”

“已經好啦。”

“好了？”

“嗯。”

“那自己吃飯吧。”顧仁把小碗小勺擺好面向小尤茹。

“不要，要你喂！”小尤茹身體扭糖。“那明天才吃冰淇淋？”顧仁好笑。小尤茹噘嘴：“那好吧，你真不乖。”

“誰不乖？你怎麽突然生病了？”

“我不知道啊，火爐裏熱的吧？”小尤茹不大在意，突然瞥見顧仁的手，“顧仁，你手受傷啦？”

“沒事，切菜切到手。”

小尤茹覺得顧仁今天心不在焉，她指一指小桌子讓顧仁把手裏的碗放上去，然後伸出自己的小肥手捏住了顧仁的食指。

一會兒松手，說：“好啦。”

顧仁拆了創可貼，發現手指傷口已經消失。他擡頭一笑，發覺小尤茹的臉色白了白，電光火石間想通了，“你是不是一用靈力，身體就不舒服？”

小尤茹眨眨眼，“好像是。”

之前小打小鬧都不打緊，今天隐在火化爐裏，又把尤茹軀體裝進聚魂球，靈力消耗巨大，所以才發燒生病。

顧仁沉默，剛才翻看了尤茹的日記本，尤茹提到過，不知道為什麽，在這裏靈力很弱。而且好像，越來越弱。

小尤茹吃飽了就要起來玩，顧仁不準，要她休息。她背後生刺一樣，就是躺不住。

顧仁洗好碗回來，小尤茹已經坐在地上玩小火車了。顧仁無奈，把她抱上床，蓋好被，說：“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