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大仁

開門的是林焰丈母娘，林焰夫人抱着孩子在陽臺踩腳踏車，見了他們穿着拖鞋直接踩着客廳裏的泡沫板走過來，對小尤茹的到來表示歡迎。

林焰趕快拿水果牛奶出來給小尤茹吃。

顧仁沒想到小尤茹其實并不嫌，一屁股就坐在了剛才林焰夫人踩過的泡沫板上，在和林小夕互相觀望了一會兒之後，很快打成一片。

兩人正致力于把才剛高價買來的飄着古典音樂的學習機拆掉。

顧仁一秒鐘都看不下去了。他覺得小尤茹本性可能就是這種放蕩不羁、不拘小節的，在他家裏被迫不弄得亂七八糟，那都是賣他面子，或者是被他念煩了。

原本以為要費勁周折才能把小尤茹留在林家，沒想到人家小尤茹心甘情願、甘之如饴，表示晚上和小夕姐姐睡一床也沒問題。

輪到顧仁覺得不情不願，小尤茹一點都沒哭鬧他真是，無比失落。

顧仁走的時候扭頭叮囑小尤茹要乖，小尤茹答應了聲，頭都沒擡。

顧仁懷着這種糾結的心情跟林焰走回咖啡館。林焰立刻從夾縫求生的石間小草變作天地任我行。

他倒在沙發上，占了三個人的位子。跟顧仁說：“聽哥的，千萬千萬不要那麽早結婚，就算你非要結婚，也別那麽早要孩子。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不當回事，都是過來人的血淚教訓啊。”

他說完摸着下巴上那圈特意留的、收銀小姑娘說特別流行的大叔胡子，似乎在思考什麽。半天想起來問：“那小姑娘是誰家孩子來的？這都什麽年代了還給孩子起名叫如花，這孩子長大恨她爸媽一輩子。”

顧仁也沒辦法，小尤茹什麽都不記得，連自己老是念叨的師父都不記得是誰，就只是堅持自己叫如花。現在顧仁都叫混了，有時叫她尤茹，有時叫她如花。來林焰家總不能說叫尤茹吧，所以顧仁給她加了個姓，李如花。

“哦，就我在美國念書時候的同學，她去做雲南田野調查，就把孩子丢給我了。”

“你一個學生，她把孩子丢給你你怎麽照看啊，也不方便啊。”

“我再過一個月就暑假了。”

“你哪有什麽寒暑假，還不是要呆到你那個高大上的什麽書院裏。我說你念那麽多書以後是打算當教授啊。”

“今年我暑假不去學校了。”顧仁還是有點酸，小尤茹到時候別不願意回他家了。

“不過在大學裏當老師也挺好的，手底下那麽多漂亮女學生，看着養眼啊。我現在也只能看着漂亮女顧客畫餅充饑了，不瞞你說，你嫂子生了孩子之後跟性冷淡似的。”林焰十分痛苦。

顧仁嗤笑。

“笑笑笑，什麽好笑，你找沒找女朋友啊再？”

顧仁不理他，喝自己的咖啡。

後來只喝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苦，但更在意的是至少喝咖啡可以喝純粹的。

“哎我跟你說，”林焰突然翻身坐直，兩眼放光，“有個美女，老來我咖啡店，絕對是你喜歡的類型，又清純又性感，跟那個二十八歲未成年裏那個女的一樣一樣的。”

“沒興趣。”

林焰痛心疾首：“你說你這麽一個血氣方剛正當壯年的年輕人，怎麽就這麽一副禁欲系老幹部樣。以後小夕要搞科研我就打斷她的……”

“哎哎哎，卧槽，不是這麽巧吧，她今天竟然來了。”

林焰正對着玻璃窗，看到那個他驚為天人的美女經過。他倏地站起來，大步走去前臺。顧仁搖搖頭，虧了林焰肚子上那一團油膩阻了他的桃花運，不然嫂子如何放心。

“拿鐵，帶走，”那美女掃一眼咖啡館，突然改口，“在這喝。”

林焰目送這位美女徑直走向顧仁。顧仁詫異擡頭，呵，原來美得驚世駭俗的這位，是熟人啊。

“好巧啊顧仁。”

周奕坐在顧仁對面，顧仁不自覺身體就向椅子背後靠去。會讀身體語言的人立刻就能分辨出他對對面人的反感，可惜林焰不會讀，探着腦袋朝這裏看，驚訝地張着嘴巴。

“嗯，是挺巧的。”

“我公司就在附近，總來這家買咖啡。今天來加班，沒想到碰到你。”

顧仁少不得要禮貌地問問周奕在何處高就。

“就一家自媒體公司，做互聯網營銷的。不是什麽大公司，說了你可能也沒聽過。” 周奕因為是加班，所以打扮随意，穿白色衛衣加媽媽牛仔褲，配白球鞋，就是要營造一種毫不費力就這麽chic（時髦）的感覺。

顧仁覺得她這樣反倒比每次見他時精心打扮的樣子好看多了。

林焰親自端咖啡過來，詫異地問：“顧仁，你們認識啊？”

周奕笑：“顧大神高中開始就是我學長，後來我們又上了同一所大學，他還是學長。”

“哦哦，學長好學長好。”

顧仁瞪林焰一眼，學長好什麽好？好哪裏了就好？

“老板，你們也認識啊？”周奕問林焰。

林焰立刻坐到顧仁旁邊，開始給周奕講他和顧仁的革命友誼建立史。

一開始林焰是臨江路小霸王，混混，跟顧仁這種三好學生不沾半邊。認識顧仁，是因為有次搶顧仁錢來的。

“說起來可能不大光彩，那時候我們在海中附近游蕩觀察許久，覺得顧少爺是個有錢人。而且，應該是個乖乖男，被搶了只會哭的那種。”

周奕噗嗤就笑了，盈盈望着顧仁。

顧仁白一眼林焰。

“我們鎖定目标，跟蹤顧仁到了一個小巷子裏，沒想到不大巧，碰見了顧仁的物理老師。那老頭，叫梁老師是吧？過來給我們好一頓訓，我一個兄弟不服，惱了，退了梁老師一把，沒想到梁老師心髒病犯了，捂着胸口倒地上。我一幫兄弟全跑了，我跑了幾步，看顧少爺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又跑回來了。”

後來林焰從梁老師上衣口袋裏掏出速效救心丸，喂他服下，然後又送醫院。顧仁那時才初中，跟在林焰後面，緊皺着眉頭，像林焰的小弟。

梁老師無恙，顧仁和林焰也就成了朋友。林焰繼續不學無術游手好閑了一段日子，就出了事。

跟人打群架，腦震蕩，林焰在醫院裏躺了一百多天才醒過來，醒來才知道自己一個兄弟在混戰中被打死了。

他決定金盆洗手，從良。顧仁借給他了十萬塊，他開始做生意，在校門口開了一間很小的奶茶店。奶茶店慢慢地擴大成了現在的焰火咖啡。林老板沒有什麽野心，這樣就已經滿足。

“原來學長還是煙火咖啡的股東啊。”周奕笑。

“早不是了，我要給他分紅他不要，我只好就把啓動資金還給他了。”

“哇，顧仁哥這麽仗義。”周奕自然順杆誇顧仁。

“不是，他說這點錢太少了，不夠他塞牙縫，”林焰哈哈笑，“你大仁哥初中就學人炒股掙得盆滿缽滿的，哪在乎這點。”

顧仁汗毛豎起，誰是大仁哥？

周奕跟林焰聊得熱火朝天，給林焰高興的，這可是她來這買咖啡頭一遭，平時都是買完立刻走人的。林焰暗地裏踩了顧仁一腳，示意他趕快上啊。

顧仁看看表，周奕立刻不說話了看着他，顧仁說：“不好意思我約了人，得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哎你去哪兒啊，萬一順路，給人家小奕奕送回去啊……”

“去警察局。”

林焰的話瞬間被截斷，十分具有喜劇效果。

周奕起身說：“我等會還得回公司加班了，自己也開了車，不麻煩大仁哥了，慢走啊。”

顧仁裝作沒聽見這個揶揄的大仁哥，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徑直走了出去。他倒不是撒謊，真的跟王都偉約了見面的。

“王警官，尤茹的案子有什麽進展嗎？”顧仁進了王都偉辦公室立刻問。

王都偉年輕有為，三十多歲已經是重案六組組長，有獨立的辦公室。他眼睛通紅，頭發亂糟糟的，一看就是沒睡好。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看起來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回家換衣服了。

顧仁瞥見櫃子後面的鋪蓋，知道他這些天都是在辦公室睡的。

“有進展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家屬的。顧老師，你跟小茹一個學校，跟她接觸多嗎？”

“我們在大學裏沒見過幾次，我基本都在駱明書院裏活動，也沒什麽機會見面。有一次海中同學聚會她也沒去。”

“之前顧老師好像對尤茹，不是這樣的态度呢？”王都偉斟酌一下，問。記得尤茹高中的時候顧仁作為她的物理老師給她補課，尤茹救李仙受了傷也都是顧仁照顧她。

“王警官應該最清楚，我們之間出了什麽問題，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要考試，這個時候多麽希望上天賜給我一個尤茹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