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擾亂人心的花言巧語

江玄瑾氣了個半死。

怎麽會有這種人呢?不講禮儀規矩就算了,連道理也不講!他堂堂七尺男兒,躺在個姑娘懷裏,像話嗎!再者說,他可是禦封的紫陽君,旁人見着他,誰不得恭恭敬敬的?這人哪裏來的這麽大膽子?

“瞧你這身子燙得,跟剛烤出來的番薯一樣。”将他按在懷裏摸了兩把,大膽子的懷玉啧啧道,“可勁兒掙紮吧,再掙紮兩下,你頭更暈。”

渾身僵硬,江玄瑾眼裏刮着深冬雪風,死死地盯着她。

這眼神簡直是要殺人了,但懷玉絲毫不畏懼,還痞笑着拍了拍他:“乖,睡會兒,這裏離藥堂還遠呢。”

“你是亡命之徒嗎?”他冷冷地問。

懷玉挑眉:“為什麽這麽說?”

“若不是亡命之徒,又怎麽會這般膽大妄為。”江玄瑾眯眼,“趁我之危對我如此無禮,你可想過後果?”

懷玉勾唇:“後果麽?肯定嚴重不到哪裏去,你可是以守禮自持聞名天下的人耶,難不成就因為我抱你親你,你就殺了我?”

天下人都知道,江家家教嚴苛,教出來的子弟個個宅心仁厚,循規蹈矩。江玄瑾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向不在意私怨,只顧朝堂大局。

正是因為這個,她才敢這樣胡來。

江玄瑾閉了眼,僵硬地躺在她懷裏。

這人還真是了解他,怪不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是吃準了他不會強權壓人。

要是換成丹陽長公主,遇見這種人,肯定就直接拖出去砍了吧?壞人從來不會委屈自己,也就是好人活得累。

沉悶地嘆了口氣,他咳嗽了兩聲。

馬車的确颠簸,乘虛想來是擔心他,策馬跑得很快,可這姑娘的懷抱卻意外地穩當,躺着躺着,他的意識漸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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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之中,江玄瑾感覺得到這人一直在輕輕拍着自己,嘴裏還哼着有些耳熟的小調,溫柔又纏綿。

懷玉哼的是《春日宴》,一邊哼一邊低頭看他,見他都沒什麽反應了,眼裏暗光便是一閃。

這可能是江玄瑾最脆弱的時候了,也是她最有機會殺了他的時候。

伸手摸了摸身上,沒有任何的尖銳之物。再搜搜他身上,好像也沒有匕首一類的東西。懷玉擰眉,這該怎麽辦?動手掐?可乘虛就在車簾外頭,江玄瑾只要吭一聲,他就會察覺。

李懷玉這叫一個悔啊,方才街上打鬥的時候,她為什麽不順手撿一把刀呢?再不濟匕首也成啊,怎麽能直接走了呢!

瞪眼看着懷裏的人,她覺得有點不甘心,一邊拍他一邊認真思考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江玄瑾太久沒睡好覺了,這一覺睡得實在踏實,夢裏草長莺飛,是個極好的春天。他踩着厚厚的青草緩步往前,看見遠處有一襲宮裙綻放在高高的棗樹之下,顏色鮮活,光影婆娑。

睜開眼的時候,他還有些沒回過神。

“醒啦?”床榻邊有人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夠厲害的呀,大夫還說你會睡到明日呢。”

一聽這聲音,江玄瑾就又沉了眼:“你怎麽還在這裏?”

懷玉詫異地看着他,接着就有點委屈:“人家擔心你呀,一路送你來藥堂,怕乘虛照顧不好你,就眼巴巴在這兒守着。你倒好,醒來就嫌棄人!”

微微一頓,江玄瑾看了一眼四周。

好像是藥堂的廂房,外頭的天色已經黑了,屋子裏點了燈,這姑娘坐在他床邊,乘虛卻是不聲不響地站在遠處。

揉了揉眉心,他起身下床:“藥方拿着,回府。”

“你急什麽呀!”懷玉一爪子就将他按了回去,“你府裏熬的藥哪有這濟世堂藥罐子熬出來的好啊?人家老大夫都說你這病來勢洶洶,最好在這兒住兩日好生調養。你要是現在回去,府裏還不得亂成一團?”

更重要的是,江家哪有這兒好下手啊?到了嘴邊的鴨子,一定不能飛!

她這一臉發自內心的誠懇,看得江玄瑾疑惑了。

這人……難不成是真心為他好?

“主子,屬下已經派人回去知會過了。”旁邊的乘虛終于開口,“料想您也不願老太爺擔心,便說要在宮裏再忙幾日。”

乘虛都這樣說了,江玄瑾沉默半晌,終于是老實躺了下去。

只是……

閉眼也忽視不了旁邊那灼熱的目光,他微惱:“你看着我幹什麽?”

李懷玉撐着下巴笑眯眯地瞅他:“你好看。”

胡說八道,生病的人還能有好看的?江玄瑾皺眉。

“你別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啊。”懷玉道,“我這個人不撒謊的。”

此話一出,江玄瑾氣極反笑。

她還不撒謊?從遇見到現在,這個人嘴裏一句真話也沒有!她要是不會撒謊,全天下都沒騙子了!

“哎呀,你可終于笑了!”懷玉樂得拍手,“笑起來就更好看了!我就喜歡看你笑!”

尤其是被氣笑的這種,特別解氣。

江玄瑾黑着臉閉上了眼。

懷玉樂呵呵地看了一會兒,便起身走去乘虛面前,朝他伸手。

“怎麽?”乘虛一臉不解。

“藥方啊,大夫不是說戌時末之前要再煎一副嗎?方子給我,我去找藥童。”

“這……”乘虛搖頭,“我親自去。”

懷玉瞪眼:“怎麽?怕我給他下毒啊?”

“不是,但主子要入口的東西,都該由我把關。”

沒好氣地叉腰,懷玉道:“說來說去不就是怕他中毒麽?我把關不就好了?再說了,這裏就你一個人,你去煎藥,還不得我來守他?我真要害他,等你走了不是一樣?”

乘虛聽得呆了呆,茫然地想,好像說得也挺有道理的哦!

“那……”他拿出了藥方。

懷玉一把搶過,捏在手裏朝他揮了揮就往外走。

床上的江玄瑾睜開了眼。

“主子?”乘虛有點忐忑地問,“要不屬下跟去看看?”

“不必。”江玄瑾輕咳兩聲,“我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麽。”

乘虛撓撓頭,小聲道:“屬下倒是覺得這姑娘性子直爽,不像要害您。聽她說的那些話……”

“她的話你也聽?”江玄瑾皺眉,“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你還信這些花言巧語?”

乘虛一頓,不敢吭聲了。

江玄瑾黑着臉想了一會兒,低聲又補上一句:“信不得的,誰信誰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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